《此心唯系云间月》司空爱渔

6、求生

　　白晓雯呀，白晓雯，你真是活该，你既没有继承父亲的旷世武功，也没能拥有母亲的绝代美貌。你十六年的生命究竟写满了多少肤浅与任性。今时今日，且改悔吧。
　　"娘，为什么要做这些？"小姑娘丫角轻晃，好奇问道。
　　“虽然你是白家唯一的传人，可我不要你将来有任何负担地活着，真正的做人之道是融入自然，心无所累，如此保身方能长久。”她的母亲有束起的如锻黑发，红润白晳的面庞点缀了柳眉杏眼、高鼻薄唇，好不夺目的光彩照人。说起话来，声音柔柔地，饱含了太多深情和期待。
　　我从分不清是梦境还是回忆的杂乱的睡眠状态中醒来。推开门，走出去，阳光洒在身上，温暖地不真实。
　　我走到可以看见屋顶的地方。他坐在屋上，剑插在一旁，注视着我。我歪着头说："你有蜂蜜吗？"
　　“要它做甚么？”
　　"当然是美颜喽。"我捧着脸，眨巴着眼睛娇羞道。
　　"我没有峰蜜，寨里都是男人，只怕也没有。"他略一思索道，"不过有蜜蜂。"
　　"蜜蜂？蜜蜂也行。"我高兴地蹦起来，"你带我去采蜜罢。"
　　"第一，你不能离开这里，所以我不会带你去；第二，你为什么一点也不害怕，在我们这里，面对着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你表现这么轻松会让我觉得你别有所图。"他顾左右扬声说道。
　　“轻松？”我热情的心又被浇熄了，整个人凝固在当地。
　　"像鱼饵一样被挂在鱼钩上的感觉会是轻松的吗？"我苦笑道，"算了。"
　　"喂，要是你一直这么喜怒无常下去，下一秒我就会反悔带你出去的。"骤然转身的背后传来了我想要的回答。
　　“你说的是真的？”我微笑。
　　"难不成你还能从我眼皮子底下逃出去。"他飞身下来，剑已入鞘。
　　他走得太快，我只好拉开步子跟上。出了众人的看守，他又去了马厩。
　　"会骑马吗？"他坐在马上，拉了拉缰绳。
　　我呆呆地摇头。
　　“来。”他伸出手来，我可以看见他修长的指头，中指上隐约有因握笔生出的茧，我觉得很诧异。"你不上来吗？"他抬回手。
　　"等……等一下。"我抱着马身，极其笨拙地试图从他身后上去。刚抬腿，却一滑。"啊！"我仰面跌在地上。狼狈地爬起来，觉得丢脸都忘了痛，不禁满面通红。
　　"来。"他又伸出手。这双手其实是那么熟悉，它曾掀开过我新婚的红盖头，让我见到了别开生面的血腥的图景。就是这双手操纵了我的生死，剥夺了我的自由，让我迷茫无措，让我心焦如焚。此时此刻，它却温柔地下垂着，耐心地等待着。我轻轻地抬起手，五指滑进他的掌心，被紧紧地相握。于是我借助他的拉力轻飘飘地一跃上马。
　　"坐好了。"他一手拉住缰绳，另一只手搭在我的腰上，”驾！”我看见绿树在倒退升降，听见鸟儿鸣啭歌唱，心像是长了翅膀，飞离了滚滚红尘，在云天之上曼舞。原来骑马是一件这么畅快的事情。
　　"喂，你什么时候做的土匪？"
　　“为什么问这个？我从生下来就是土匪了。”他说得很快，像在掩饰什么。
　　我转过头仰面去看他，可是他的表情永远也不能解密他的心情。明明是一张明亮好看的脸，却总是沉寂着，像是一汪不起波阑的静潭，又像无声无息地堕入云间的明月，光华渐收。
　　“你的脖子不累吗？”
　　我不好意思地回过头。“我在想，你在这里不但出入自由，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做，不知道你得的是什么好差事。”
　　"快了，很快就有事情做了。驾！"
　　是吗？直觉隐隐告诉我与我有关。如果我待在这里只能任人宰割，成为家族的拖累，倒真是枉负了十六年的光明。
　　我想得太入神，忘了怎样从马上下来，怎样走进有花香的密林，什么时候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里不但有蜜蜂还有许多色彩斑斓的蝴蝶。蝴蝶再美，剥离了华丽的外衣，也不过是丑陋的毛毛虫而已。我喜爱的蜜蜂却委实有太多用处。
　　“喂，你停下来。”
　　我找到了一个较低的有碗口那么大的蜂窝，围着几只零散的蜜蜂嗡嗡地叫唤。随手拾了根棍子，正要捣蜂窝。
　　“住——手！"伴着一声厉喝，我正欲抬起的手臂被紧紧地握住，一个魁梧的身子突然挡在了我的面前，一仰面就对上一双温润的眸子，里面写满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