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心》念珠姑娘

6、一念成魂

　　我是个孤魂，游荡在三界几十年，做了地府有名的钉子户。我不知道为什么几十年里自己不去投胎，只是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命，于是我从魂魄变成了游魂野鬼。不被地府收留。
　　在游荡了许久之后，我停留在了一座山下。那日夜里，我正靠在坟前的石碑上，享用着他人祭祀来的香火。想我原先还活着的时候，亲人定不多，要不就是那些人没良心，不记得去我坟上给我烧柱香，才会害得我现在只能蹲在别人家门前，抢别人的香火。想我这几十年，做了鬼中的乞丐，以后还是莫要碰到熟人，否则，这事实在丢人。吃得正香，不知从何处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我愣了愣，抬头去看，那是一个貌美的女子，我见她这意思是要拉起我，我也没有去碰她，自个儿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这深更半夜，我啧啧两声，怕这美人跟我是同类吧。
　　“你怎么还在这儿？”她尴尬地笑了笑，收回了手。“你不去投胎吗？”她这一问倒是提醒了我，既然不能投胎了，那我以后该去哪里，总不能一直飘着，哪天可别饿死了。
　　“你不知道，我被押到奈何桥上，是打伤了鬼差才跑出来的。”我自然不能告诉她，我打完了鬼差口渴，喝了一旁摆在台子上的水，孟婆汤。
　　“你……”她显然无语了一阵，皱着那远山眉看着我。“罢了，那你为什么不回去？”她又问，我暗下想了想，难道我还有地方可安居？可我误喝了孟婆汤，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回去做什么？”她闻言愣了愣，低头思索了许久，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但我隐约感觉，她是知道我的。
　　“罢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她飘在前，阿不，她脚下踏着白色的云彩，快得我飘都跟不上。她带我去的地方不是别处，而是天底下鬼魂妖魔最害怕的地方，寺庙。当我抬头看清那是座庙的时候，第一个年头就是感觉她生前跟我有仇，而且非得是血海般深的仇。我挠了挠头，实在是不敢再往前走一步。她转身对我笑了笑，“你以后可以呆在这里。”她那时的眼神太过诚恳，我迟疑了两下，还是没走上前。
　　“你是之前那坟的主人？哎呀，还真不好意思，我也是在虚弱得慌，才吃了你的香火。我不是故意的。”她的脸黑了半边，我暗下听到了磨牙声。
　　“你有见过踏着彩云的鬼吗？”她那眼神，暂且说它是恨铁不成钢。“这庙里的住持与你有缘，至于你的鬼身，可以暂寄在别处。”她说着点了点头，似是对自己的意见相当赞同。
　　于是，机缘之下，在我快被清晨第一束阳光烧死之前，我找到了寄身之处，恩，念珠。在那貌美女子的相助之下，我躲进了这宁古塔住持手中的念珠里。白日里睡觉修养，晚上便溜出去找香火吃。久而久之，我发觉，庙里的佛气不会伤我。于是我便更加猖狂，阿不，是虔诚。白日里在念珠里修养，夜里去殿里给佛祖菩萨们续香，续整整一个晚上。果然，烧给佛祖和菩萨的香都是上好的，味道相当相当不错。
　　直到一日夜里，我出了禅房，便往佛殿去。坐在佛殿里许久，才等到一座佛像前的香烧尽，我摸索着去一旁拿了一把香，就点上。回头去佛前插的时候，默然和另一个人对看了一阵。我第一眼便认出他来了，可他仍旧是瞧了我许久，那快练成一条的眉毛弯曲着。他便是那念珠的主人，这宁古塔的住持，宁曲师父。他瞧了瞧我又瞧了瞧我手中的香。
　　“你这是做什么？”他的声音苍老沙哑，说话时他下巴上的白胡须抖了抖。我上前将香插进香炉，合手拜了拜。
　　“我在给佛祖续香。”我想，他大概还不知道，我就是那个每天被他拿在手里的念珠。他有些恍然大悟的模样，右手抚了抚白须。
　　“我说这阵子，为何清晨来换香时，却发现香未烧尽。”他叹了口气，笑着，“原来是姑娘你啊。”他的步子缓慢却稳重，在殿里转了一圈，才又回到我面前。“我这庙里，没有旁的小和尚，只有我一人。”他的眼中流出了一丝寂寥。“没想到姑娘你如此信奉神佛，会在夜里来续香。”
　　“因为这里的香好吃啊。”我一句话便将他噎住了。他那双眼睛又直直地看着我许久。
　　“嘶……我怎么觉得你甚至眼熟。”
　　我尴尬地笑笑，我想，应该不会吓死他。他可是得道高僧啊，虽然他没有光头，没有穿袈裟，但是他可是宁古塔的住持啊。“师父，我是你手里的那串念珠呀。”他只瞥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
　　“小姑娘，这玩笑开得有些大了。”
　　我拜了宁古塔的住持宁曲为师父，别问我那天晚上后来怎么样。鬼照不出模样，我不知道我化出鬼身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反正我为了把他弄醒，也是废了大力气，从井里吊了五六桶水才把他浇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