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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本是巾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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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殿内,见灯火通明处,李睿一身黄袍,端坐在太师椅上,吓得未央忙低了头,大气不敢喘一个。偷偷侧眸瞧瞧,见公孙无极和岑文甫坐在一侧,心中稍安,却仍是忐忑。
双眸正滴溜溜四处打量间,却听见那小太监厉声呵斥一句,“大胆,见了皇上怎么不跪!”
未央一个机灵,忙‘噗通’跪在地上,方才只顾着忐忑,竟将君臣之礼忘了个一干二净,此时战战兢兢地跪着,不由出了一手心儿的汗,磕头道:“小人叩见皇上!”
“你就是魏央?”
李睿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未央不敢抬头,只是高声答道:“回皇上的话,小人正是魏央!”
李睿打量了一眼未央,轻蹙起眉头,笑道:“你的嗓子怎么比咱们李公公的还要尖细,倒像是个女人在说话!”
李睿话里尽是调侃,在座的各位将军听了,一时都朗笑了起来。未央脸上一红,心却放了下来,看这势头,皇上还不知道她女子的身份,也并非是要拿她来问罪。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未央磨磨唧唧半天,可惜君命难违,只好讷讷地抬起头,目光在李睿身上一飘,又尴尬地左右躲闪。
李睿从椅子里站起,缓步走向前,颇有兴致地打量着未央,待看清楚她的样子,倒是吃了一惊,诧异道:“你不是那日在围场上跟朕比箭的那个小子吗?”
未央连忙磕头,回道:“正是小人!”
李睿捋着胡须哈哈一笑,转向一侧道:“无极,你的军中果然藏龙卧虎啊!”
公孙无极起身做礼,恭恭敬敬地笑道:“这都是托皇上的福,才有这么多贤能之士来我军营报效!”
李睿开怀而笑,笑起来的样子倒颇有几分洒脱。他笑吟吟盯着未央打量半天,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转向岑文甫说道:“朕记得这个魏央是岑爱卿的亲戚,既是你的亲戚,你以后可要多加照应才是!”
岑文甫闻言起身,一本正经道:“是!能得到皇上的赞誉,实在是他的福气!”
李睿抬手示意岑文甫坐下,又对未央笑道:“你的事迹朕都听说了,功劳不小,说吧,想要什么赏?”
未央一囧,不由在心里嘀咕:哪里还敢要赏,只求菩萨保佑,别被眼前的各位识破了女子的身份,治她欺君之罪便好!心中一番计较,嘴上忙道:“保家卫国是小人该做的,不敢要皇上的赏!”
未央的话,李睿颇为受用,这点儿从他乐成了一条小缝儿的眸子里便能看得出来。他既是一国之主,自然巴不得天下人都争先恐后地替他卖命。
“凡是有功的都要赏!要不是你与各位将军坚持,没有听从朕这个蠢儿子的话,焉能有今日的胜局?待回京之后,朕定会一个个论功行赏!”
李睿声音戏谑,嬉笑间恩威并施,有扬有贬,将奖罚说了个分明,可谓高明。
在坐的听了,都起身言谢,只有太子绷着个脸,嘴角抽了抽。李睿余光瞥见,脸色一沉,喝道:“怎么,你还不服气?”
李佑吓得一个寒颤,忙起身跪在地上,回道:“儿臣不敢!”
“不敢就好!”李睿瞪了太子一眼,又转向未央,笑道:“尽管说,要什么赏?”
未央惶惶然支吾半天,只是低着头,不敢做声。
李睿见她不肯说,于是笑道:“既然你不肯说,朕就自己想一个——”
公孙无极看一眼未央,目光微转,突然上前一步,对着李睿躬身道:“皇上,既然魏央不肯自己说,那臣就斗胆替她求一个赏赐!”
李睿见公孙无极突然声称要替未央求赏,不由一愣,虽说公孙无极爱护部下是出了名的,可是这魏央只是一个小小的卫兵,竟然能劳他亲自为他请赏?
心里有些奇怪,不由笑道:“那好,无极你说,你要替魏央这小子请个什么赏?”
公孙无极顿了顿,突然敛眉正色,跪下来郑重其事道:“臣求皇上赦免未央欺君之罪!”
岑文甫看看公孙无极,也站起身,撩开衣袍,不发一言地跪了。他心里明白,皇上既已注意到未央,那她女儿身份迟早瞒不住,趁皇帝高兴,早些说开反而是好事,就算公孙无极不提,他本来也打算要说的。
未央见朝廷中的两员大臣都跪下来替她求情,不由心头一热,又怕皇上迁怒,连累他们。心里终是不安,于是侧眸偷偷看向岑文甫,见他也正巧往这边望来,两个人四目相对,俱是心头一震。
岑文甫朝未央轻轻点头,示意她不要担心,未央心头一堵,这些年相处中的点点滴滴一股脑涌进脑海,令她百感交集。
无论如何,他的心里还是有她的。
好端端的,这求赏怎么就变成了求情?李睿一时摸不着头脑,奇道:“你且说说,这个魏央犯了何罪?”
“请皇上稍等片刻。”公孙无极说完,侧过头对未央小声说了几句。未央领会,迟疑了片刻,心道:罢了,罢了,公孙无极不会害她。于是点点头,将束发的丝带一扯,顿时如瀑的长发滑落肩头。
头顶灯光摇曳,映得一张俏脸娇艳如花,楚楚动人。
眼前的未央哪里是个男子,分明是个正值妙龄的少女!
在座众人无不震惊异常,胡参将更是‘哗啦’一声,长身而起,杏眼圆瞪,指着如意结结巴巴道:“你,你——”
未央低了头,羞得无地自容,倒是后悔起当初巴巴跑来军营了。
戚粮道也是心惊,怪不得平日看魏央这小子瘦瘦弱弱,原来竟是个姑娘!其它几位将军也都面露讶色,倒是程将军目光淡淡的,似乎并不感到奇怪。
李睿眼中藏着震惊之色,半天没有说话,倒是太子一拍桌子,喝到:“父皇,这个魏央犯了欺君之罪,不能不罚!”
皇上还没回应,岑文甫却先抢了话头说道:“启禀圣上,太子说的对,魏央是犯了欺君之罪!正如皇上和各位将军所见,她是个女子,名字也不叫魏央,而是林未央,是臣下的师妹,这些都不敢欺瞒皇上,臣也不敢护短。只是其罪当诛,其情可免!”
“哦?”李睿目光淡淡,敛眉道:“岑爱卿且说,怎么个其情可免法?”
岑文甫不慌不忙,说道:“臣的这个师妹,自小熟读兵书,练得一身武艺,一直揣着报效国家的心思,奈何生做一个女儿身,报国无门。当日听说西戎侵我边境,心中着急,痛心疾首,日日盼着为国效力,于是才女扮男装,混入军营。”
“本来期盼着战死沙场,为国尽忠,却侥幸留下一条性命,实在是上天眷顾。故而,未央虽做了欺瞒皇上之事,却实在并没有欺瞒皇上之心!”
太子冷哼,“果然是大学士,口才着实令人佩服,可惜就算你巧舌如簧,这丫头还是犯了欺君之罪!皇家威仪不容玷污,天子威仪不容玷污!”
太子咄咄逼人,一副誓要置未央于死地的架势。众将不由都默默替未央捏了一把汗,这未央性子乖巧,平日多与人为善,众将都很喜欢她,如今知道她竟是女儿身,心中更加叹服,都暗暗思量着要救她一命。
岑文甫丝毫未被太子的话震慑住,只是朝着李睿深深一揖,朗声说道:“欺不欺君,全在皇上一念之间,女扮男装从军的事,古来并不是没有。南北朝时,魏国就有一位名叫花木兰的女子,替父从军,征战沙场十余载,立下赫赫战功。后来得知她女子的身份,魏帝不但没有罚她欺君之罪,反倒擢升她为将军,实在是千古的明君!”
太子闻言作色,喝道:“大胆,你这话里的意思,难不成父皇不饶恕这丫头,就是个昏君了?”
岑文甫俯地叩头,缓声道:“不敢,皇上雄才大略,是名副其实的明君!”
太子气结,指着岑文甫,“你!”
众将都有相救之意,此时忙离席跪伏于地,齐声求情道:“求皇上赦免未央之罪!”
皇上微眯起双眸,扫了一眼众人,突然捋着胡须,哈哈大笑,说道:“太子,你竟然敢跟文渊阁大学士比口才,还不得一败涂地。好了,岑爱卿都说朕是明君,明君不会惩罚任何一个有报国之心的人,无论他是男是女!”
“未央颇有功劳,朕若罚她,岂不冷了天下报国之士的心?朕不但不罚,还要赏,未央,朕封你为千户长,赐千金,为天下的女子做个榜样!”
这个千户长虽然是个虚职,但却昭示了皇上的态度:按未央立下的功劳,封个参将本不是什么问题,可皇上却只给她一个虚有其表的千户长,怕还是介意她女子的身份。
虽如此,未央的小命总算是保下来了,众人也便跟着松了一口气。
岑文甫高声道:“皇上圣明。”
众将忙齐齐跪伏于地,高声呼道:“皇上圣明!”
未央紧张半天,此时眼见逃过一劫,精神一放松,才发现浑身冷汗,无一丝气力,突然眼前一黑,往一旁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