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妖人在岸》梨貌

22、身坚志残

　　“唉……”

　　吃过晚饭送瘟神一样地送走了神阳，我哼着小曲儿心情舒畅，找了一块粗布摊开在我的queen size大床上，手脚利落就收拾起了包袱。

　　啊这件太花，穿不出去，这件一看就太贵了，不行不行，这个颜色倒是朴素，会不会太不符合年龄？……挑挑拣拣，没几样穿得的能带，想想便也放弃，背一大包袱衣裳好像挺笨重的？嗯嗯，算了，还是多拿钱就好！

　　“唉……”

　　翻乱了的衣服都扔进柜子里，只留一个黑寡妇风的大斗篷扔在床上，晚上跑路怕是要冷哇？然后，然后……银票贴身揣着，黄金白银什么的太重，拿两个就好，首饰，首饰倒是可以多戴几样……

　　“唉……”

　　“喂，有完没完，叹多少次气了数了没？”朝站在一旁低头萎靡的椿芽吼道。

　　“唉……奴婢数了，不加这次，七十八次了。”

　　“那现在我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别叹气啦！”我坐在梳妆台前往脑袋上插着发饰——

　　嗬嗬，也不知道是不是原先那个公主天然卷得厉害，我这一头卷发在这天澜国的皇宫中竟也没人非议。

　　——只是硬要把头发梳起来拗造型什么的有点考手艺。

　　椿芽做得不错，但我往发髻上插了几根发簪上去就忍不住要爆笑了——

　　这中西合璧复古又弄潮儿的怪异！

　　啧啧，算！那就脖子上和手上多穿戴点儿。

　　“你不要担心嘛！我给你写了本书，叫做《爱情三十六计》，上面详细列了各家勾汉子，啊呸，招桃花路数！怎么实施都写得清清楚楚，明天早上给你，你拿到了以后好好参透，那只要有时机放几招，长伴君侧都是指日可待的事！”我边说边往手上套着镯子，摇一摇叮叮当当的，真好听，啊要出笼的鸟儿好心情！

　　“呀！殿下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呀！不过刚才就见殿下挑拣衣物，现下又佩戴如此多的首饰，这是要出宫吗？”椿芽听了我的话转脸换了画风，只是她又问起我的举止……呃，妈妈的，太高兴了以至于忘了设防。

　　“咳，”我轻咳一声，晃晃手上，“好听吗？”

　　“呀！好听呢！还亮闪闪的，能换不少钱呢！”椿芽捧着脸天真状。

　　我稳如泰山道：“你知道为什么逢年过节……哎？你们有‘年’这个概念吗？不管了——你知道为什么大喜的日子都要放鞭炮吗？那叫花钱听个响！所以我也是这个意思！”又举起手在她眼前晃晃，然后一指床上，“头先送皇帝哥哥出去的时候我夜观了一下星象，明天还有一场大雪的说！这是未雪绸缪备着明天早上穿呐！免得到时候还要劳你翻找！我贴心吧？”

　　椿芽愣愣听我说完，似是没有回过神，但又明白我在问她，只呆呆点了头，道：

　　“呀，奴婢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殿下这么贴心的主子了。”

　　从一开始就努力要和我有共同语言的小宫女，听之不闻很多次我嘴里吐出的词，却说这一次，她是被我哪句话shock到了呢？

　　笑。

　　但是很快，她就真的要打着灯笼找我了。

　　.

　　没有轻功，恐高，在层层把守的皇宫高墙里要跑路，该如何是好？

　　钻出狗洞，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捡起包袱取出斗篷，将自己裹上。

　　与夜色一道。

　　在这天澜国的皇宫不足十日，没去过什么地方，就御膳房最熟路了。刚出锅的菜肴热乎滚烫，守着锅边吃，也不是没有过的事。小太监们日子过得单调，猫猫狗狗的又会循着味儿来，哪里有狗洞，闲谈趣轶，轻而易举。反复问过，本想趁夜先钻出来探路几次，但皇帝也是可怕，而我言行举止又不加伪装些什么，若说流落民间性情大变什么的，我都不信，而他不问，不代表他不疑，所以还得快跑。

　　还想说遇到长期肉票了呢，结果好像有更复杂的故事，而我若被他吃干抹净，弗如便宜花时。

　　啊……

　　花时。

　　心底叹气，我想我是走在宫墙根下罢。

　　太黑了，没有月亮，倚仗星星，映着雪光。

　　我不怕黑，这是我所熟悉的主场，并没有第一次来这个说法，所有的交通构造都能提供出路。

　　嗯。

　　心理建设完毕。

　　离开靠着墙壁沿行的路线，朝着一个远离它的方向。

　　我想花时了。

　　很抱歉又这样说，特别是要对能做很好吃的红豆糕的李哥抱歉，尽管没有看到花时做什么，但是那天模糊的记忆里，他也并没有否认吧。

　　可是好奇怪我想他。

　　如果第一次是因为物质世界跟精神世界都比较贫瘠匮乏，才会在盲目地甩掉他逃走之后感到想念，这一次，抱着离开他是儿戏般用死亡作代价，换来了物质大满足，精神上也有个宠与恐双感共存的哥哥盘踞在脑海就够我受，为何还要分心想他。

　　要说麻烦，他比天澜皇帝，半斤八两吧？疑点一大堆的东西……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别介。

　　抬手摸摸眉心，嗯，他伤一粒沙，我换一个疤。

　　真不公平的说。

　　哎？可是花时救我，身上有没有受伤呢……

　　是吧是吧，所以我只是尚存的一点圣母心，就算不是好人也是因为我的关系有什么损伤的话，那会算作我的罪过呢。

　　以及……

　　花时，你是真的等过我吧？

　　那么我，也想告诉你——

　　我不是没有，等过你啊。

　　.

　　走了不知多远，却还没有出现街道人家。后半夜的风开始作妖，呜呜咽咽，旷野浪荡，回音很大。

　　回、音、很、大？！

　　我回头望去，雪地里即便是轻巧的脚步也证据确凿，不曾抹杀！而缩小如可托于我一掌之中的皇宫殿宇，彻亮通明！白玉台在一片明黄之中成了银亮一点，如冠上之珠，抢辉夺目！

　　来了，熟悉的心跳感！

　　隔得那么远，我看不清，我看不清，我也知道，即便月黑风高，一袭黑袍没了宫墙作壁在这白雪之地如龙身逆鳞，很快会被找到！

　　扑通的节奏乱起，我退步而走，花时是你吗？你来找我了吗？你来找我做什么呢……不，不对，你来找我就好……我宁愿是你，我宁愿是你！说着自相矛盾的话却无法纠正自己的内心，钻出狗洞之前想着无论怎样要摆脱掉麻烦的事独自去庙里隐居也好，这一刻却在脑海清晰明了一件总想简单掉的事：

　　假设你喜欢我，那我也来试着喜欢你好不好？

　　所以我要走了，真命天子，你会再让我心跳的对吧？

　　转身开跑，风吹云走月白雪亮，四周渐可明辨，可笑这皇宫竟是铜钱模样一座四方城坐在圆墙中！而我寻着的这一处方向正是走内方出外圆的直通大道！

　　圆墙城门就在眼前，只左右各四个禁卫把守，停下快要力竭的奔跑，摘下斗篷帽子走得端庄高傲。

　　“什么人！？夜出皇宫所为何事？！”

　　“本公主你们不认得？！”掏出公主令牌脚步不曾停顿，直朝城门大步迈近，“陛下密令要事，还不快开门！”

　　禁卫几眼交换，忙跑到我身前开闩拉门，而后齐声恭敬道：“公主请！”

　　悬着的心放下，高门敞洪风灌，但我还未跨出高槛却感如开关一按身后骤亮，转视圆墙壁间，城头墩柱，灯火齐燃，雪景映天！

　　卧了个槽，这是抓我来了？？？但只圆墙一圈禁卫现身，我来时一路并无人从皇宫涌现，尚未回顾，就见近身于我的八名禁卫朝外齐跪，声亮如箭：

　　“恭迎陛下回宫！恭迎夭凰来使！”

　　回身眼前，天澜皇帝神阳笑与轮椅上坐苍白少年言谈，只说二人身后两国官服模样之随已是数十，又更近见禁卫军队人不下百。

　　“哈哈！孤方才与你所说便是！孤这妹妹，可不安分！”神阳大笑，少年淡笑，略一点头，便看我道：

　　“神月殿下，赤翼有礼。”

　　站在门槛内不动不应，只将目光盯上神阳，想看清他是否知道？

　　我的皇帝哥哥却朝我走来，亲自拉我跨出这座皇宫，牵着我的手有些冰冷——

　　啊，我之前应该利用公主的资源让他们给我做手套来的。

　　——然后我的手被递出，呵，这是要将心爱之人交到敌家小残废手里的虐恋节奏吗？

　　我看到少年有抬手来接的趋势，然后他清亮的眸子里划过一丝诧异，很快又归于纯净。

　　因为我的哥哥，终究停下那好似托付的动作，转身面对我，拉起我身后的斗篷帽子扣上我的脑袋，在那病弱少年面前，弯腰，隔着厚厚的帽子，吻上我的额头。

　　卧槽卧槽卧槽闹哪样啊！！！

　　眼睛被遮住了都能感受到周围不寻常的氛围了好么！

　　再这么动不动就来一下还当着你手下和我身残志坚的未婚夫我也会被扭曲掉的！这样恋恋不舍的样子太尼玛摧残人的意志了混蛋休想点燃我的兄控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