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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蒙羞辱非苎困荒野,发高热沈苎表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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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氏刚刚过门,沈苎一直称病不曾外出,然而,给主母敬茶的仪式怎样都躲不掉。纵使万般不愿,沈苎还是忍气吞声前去拜见。这位谭氏正是当日在宴会相见的那位谭家小姐谭素琬。沈苎忽然明白她那日的目光和笑意的涵义,心下一阵凛然。
“沈氏给主母请安,主母万福。”沈苎缓缓敬了茶,依礼矮身下去,尽量做到不卑不亢。
“听闻夫人是沈怀篱之女?”然而新妇谭氏坐在椅子上,似乎并不着急让沈苎起来,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同当日如出一辙。
“不假。”沈苎不卑不亢地说。
谭夫人端起茶,用盖子清了清茶末,悠悠地说,“沈怀篱正是家父政敌,沈氏书香门第大厦忽倾,听闻他无钱问药而终,如今不想,连他的女儿也落魄如斯。”
沈苎的心头一刺,抬头正色道,“家父业已仙逝,谭夫人何苦刻薄至此。”
“哦?”谭氏呷了一口茶,一笑,“我不过是想说,你父亲是我父亲的手下败将,你同样争不过我。”
沈苎愤怒起身。
“我让你起来了吗?!”谭氏厉色道,“跪下!”
沈苎盯着她,置若罔闻。忽然,沈苎神色自然,一个百川到海的笑容让谭氏心中发毛。她厉色问,“笑什么?”
沈苎缓缓走到她面前,满脸不屑地说,“我笑,谭夫人自恃名门闺秀,守不住自己的夫君,却要来侧室这里寻些宽慰吗?夫人有所不知,沈苎也是三媒六聘娶进门的,安知沈苎的今日是不是夫人的明日呢。”
“你!放肆!”谭夫人扬手就要掌掴。
“新嫂刚进门就这样动怒,恐怕不大好吧。”子非缓缓走进来,面色不悦。
“叔叔…”谭夫人连忙矮下身子。谁都知道子昭最疼他的这个同胞兄弟,得罪他只会让子昭厌恶。
“谭嫂嫂虽是主母,但沈嫂嫂是祖父选定,三媒六聘娶进来的,并不是等闲妾室。”子非坐下来,端起茶杯,抬头道,“谭嫂嫂这样动粗,是不是有失偏颇了些?”
“是沈氏无礼!”谭氏面色发白连忙解释。
子非一笑,“那嫂嫂便可告知兄长,兄长自会处理。家法尚在,何须私刑。”又悠悠地呷了口茶,体贴地讲,“传出去倒伤了嫂嫂的脸面。到底是自家姊妹,还是要日日相见的。”
“如此,劳烦叔叔提醒。”谭氏不悦地说。子非转头对沈苎说,“我同谭嫂嫂有些话说,不若沈嫂嫂先行回去休息吧。”
沈苎一听,明白子非怕谭氏对她变本加厉,便从善如流地退下了。回去的路上百感交集,她明白有这一日,却从未这样真切地感受到这期间的苦楚。若是没有子非,安知谭氏那一巴掌是不是落下来了呢?主母掌掴侧室……又有谁能够说什么?沈苎苦笑起来,她曾经同子非那样不和,却要仰仗他的庇护,小叔尚且知道她这个嫂嫂的难处,那子昭呢?
此后为了避免与谭氏正面冲突,沈苎一直称病很少出门,大庭广众全家宴席也是温顺知礼从未留下什么错处,谭氏也无可奈何。沈苎同子昭也是不曾言语,便是院中遇见也只是默契颔首,谁都没料到曾经伉俪情深的一对儿如今竟是路人。沈苎不愿见到他,却也想要见到他,最怕见到他同她一处。然而,是祸,终究躲不过。这日用膳,谭氏特意唤沈苎一道,百般推辞不得,只好前往。饭毕,沈苎正要退下,谭氏说,“我兄长初次来访,沈夫人留下陪同伺候,不介意吧。”沈苎看着子昭默许的模样便默默坐下,“夫人哪里的话。”
很快,谭震撩起帘子走进来,他们便相互见礼。“兄长。”“妹婿,素琬。”
“这是…”谭震看着沈苎。
“这是沈氏。”素琬笑道,对沈苎说,“兄长刚到,宝梅去老太太那里了,不若妹妹准备些热水吧。”沈苎一怔才意识到谭氏此番是要折辱她,然而见子昭在,想必谭氏不会太过分,便去准备热水。然而,谭氏似乎意犹未尽,“妹妹去把水倒了吧,这个死宝梅,还不回来!”
“无妨”沈苎正要退下,听到谭氏说,“妹妹回来记得沏壶龙井来,哥哥最喜欢喝了。让竹篁烫了酒来!”他三人攀谈起来,素琬便如此要求沈苎端茶递水,温言软语却当做丫鬟使唤尽了。
“听说妹妹擅琴,席间无聊,不如为我兄长奏一曲?”素琬笑
沈苎求助地望着子昭,他仿佛浑然不知,沈苎如兜头冷水,气怒心伤。
正犹豫间,“沈嫂嫂,让我好找,子宜哭闹让你教她弹琴,说明日先生要考。”子非走进来,又歉意说,“打扰各位雅兴了,愚妹娇纵…”
“无妨,自然是小姑的课业重要。”素琬道。
沈苎便随子非出来。沈苎压住想哭的心情问,“小姑现下在何处?”
“不用了,我扯谎的,子宜此刻已然睡下了。你先去我书房休息下吧。”子非说。
沈苎抬头,眼睛里是闪亮的眼泪,像是一碰就能掉下来。
“确实是谭夫人欺人太甚。你且忍忍,联姻之事后,兄长就不会这样迁就她了…哎…怎么还是哭了…”子非本来苦口婆心要安慰开导她,看到她泪流满面忽然吓到了。他从未安慰过女孩子,一时手足无措了。
沈苎竟然挤出一个笑容“原来,你也看到我委屈了。他竟这样眼睁睁纵容…”
子非只得说,“兄长也难做,此刻正是用人之际…你干嘛去。”沈苎已然转身。
“骑马。”
“你竟会骑马?”子非见到她背影一幅孤绝模样不由担心,追了上去。
子非知道她心下气怒也为阻拦,只是不大放心地跟着,谁知沈苎根本不大会骑马,却只是一味扬鞭,那马儿如同疯了似的冲出围场,子非焦急地纵马去追,无奈那马儿大抵是受了惊,一路狂奔冲出去。子非看到马儿后蹄一滑滚下坡去,沈苎白色的身影先马儿滚落下去,只听到她“啊”一声尖叫便消失在夜色中。子非急躁地下马,万般无奈地追下山坡。
在坡地的杂草丛里发现了满身尘土和草叶的沈苎,所幸明面处只是额头和手背几处擦伤,然而子非发现她后脑勺有一处撞上正在汩汩地渗血。无奈子非太过心急下山坡时扭伤脚踝,不能带她回去,只得帮她包扎好伤口,生起篝火。
“嫂嫂!嫂嫂?无盐?沈苎!你醒醒。”子非抱着沈苎的头唤她。她却没有了意识,他忽然感觉她睫毛微颤,壮着胆子唤了一声,“苎儿?”
“仲明…”沈苎轻轻嗫喏。
“你烧糊涂了吧,我是叔让,霍子非。”子非对着她说。
“你…怎么才来…我好痛。”沈苎皱着眉头。
子非担心问,“伤口痛?”
这里,她竟抓着他的手放在心口,子非尴尬收手。“嫂嫂,我是子非。”
沈苎只是不听,“仲明你为何忍心…为什么…为什么是谭素琬……为什么娶的是她!沈氏被她父亲逼迫至此,我竟也被她逼到如此境地…”沈苎哭起来,“为什么啊!若你执意娶她,为何对我百般体贴!我宁愿你…同我只是面上情分,我也不至心痛至此…”
“别哭了。”子非慌了手脚,抹抹她的眼泪。
“我委屈啊!糟糠下堂,我竟无能到不曾和离。我居然…不舍得离去…我是不是很无用啊…子非你笑我吧。”沈苎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子非一会儿子昭,已然烧糊涂。“我把你关在门外…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终究是你负我!我心口这根刺,痛得我…你该死…”
“我该死,是我该死。你喝水。”子非哄着她,她这个样子全无平日端庄模样,反倒可爱极了。
“若你喜欢我,为何娶别人,若你爱着她,为何缠着我…为何我心里只有你,你却只有天下…权贵,就这样重要么。我和谭素琬,都可怜…如果这样,我倒希望,我的夫君是子非…”
子非心头一紧。轻轻说,“我又何尝不希望如此。”
沈苎抹了泪,说,“霍子昭,你是我沈苎这十多年来唯一倾心的人,如今…你负了我,我也不要你了…”她的眼泪漱漱流下来,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下辈子…等我变成你喜欢的样子,我做你的天下…好不好…”
“仲明你不要阿萝了吗…”沈苎伤心道。子非一惊,“原来你就是阿萝姑娘!”
“好。别哭了,睡吧。醒来就好了。”子非搂着她,听她呜呜咽咽,哭湿了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