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春夏秋冬》琚光

5、青鸟殷勤为探看

　　前世，张秋也见过东海，站在高高的堤坝上，目光掠过下方嶙峋的乱石，向远处望去，但见一片茫茫的雾白，合乎“水天一色”的描述，却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那种浑浊的白，甚至带点惨灰，令她联想到死鱼的目。洋山深水港，东海大桥，人工的痕迹太重，还有环境污染。眼前的东海，虽名为海，却比地球上的“洋”更广袤，更浩瀚，那片蓝与远天相接，犹如一块缓缓隆起的蓝色大陆，那层混沌的，不透明的海水包裹着始于远古洪荒的生命与神话，偶尔变幻浪花，翻腾一下就消失了。
　　眼前，除了海与天，空无一物。
　　“你会游泳吗？”冬冬把一枚贝壳踢入水中。
　　“就算会，只怕半路也要累死，或者被海里的怪物吃掉。”张秋把精神力呈扇形扩散开，嘴上道。
　　只“看”到零星几座小岛。
　　冬冬从自己的空间袋里取出把长剑，踩在脚下，见他眼睛微闭一副高深模样，张秋也紧盯住他。
　　耗子精摇摇晃晃升了起来，在空中大概停留了几秒，剑率先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冬冬踉跄一步，站稳：“真羡慕那些天生能飞的，哪怕是麻雀也好。”
　　麻雀能飞过沧海吗？张秋怀疑。
　　“看！”
　　张秋望向冬冬所指处，一只小鸟飞往他们的方向。
　　张秋一阵激动，小鸟通体为美丽的湛青，娇小的身后拖着长羽。
　　“青鸟！”她惊呼，失态地蹦了起来。
　　“最初的青鸟和凤凰一样大，不过现在只能见到小的，身上有灵力，喜欢送信，作为信使很可靠。”冬冬及时科普。
　　“哪里有卖？”张秋目不转睛地盯着小鸟。
　　“青鸟好歹是灵鸟，怎能同凡间俗鸟一般任人买卖，它们只会选择自己喜欢的主人，我说，你来玄界之前不会看些书扫扫盲吗？”冬冬瞪着眼睛，活脱脱一个男版赫敏。
　　青鸟在海面盘旋一阵，低着头，小喙一开一合似在对大海絮语，未几，一个黑乎乎的“岛屿”缓缓升起。
　　那不是岛屿，而是只个头堪比大象的海龟，张秋想象不出它究竟活了多久。
　　二人对视一眼。
　　“是碧游宫的新弟子吧，坐上来。”海龟口吐人言，出乎意料的轻灵悦耳，仿佛双十年华的女郎。
　　冬冬连忙收起长剑，二妖笨嘴拙舌地道谢，爬上宽阔的龟背，青鸟扑展双翼，不近不远地在前方引路。
　　海龟不声不响地驮着他们，在浩渺烟波中悠悠前行，二妖见她沉默，也不好意思闲聊。
　　张秋感到身下一起一伏，四望俱是碧蓝的海水，潮湿带腥的海风拂过面颊，说不出的清爽惬意。
　　渐渐地，张秋看到了先前精神力扫到的几座小岛屿，再往前行，岛屿愈加密集。
　　“那便是金鳌岛了，我在书上看过图片。”冬冬时隔三个多小时终于开口。
　　金鳌岛，《封神演义》中通天教主的道场，堪比昆仑蓬莱的仙家圣地，此时在她眼前，褪去了传说的面纱，它很大，大到足以在它之上建立一个小型国家。遍野的林木，玲珑的屋舍，双飞的白鹄，几座青翠山峰参差隆起，上有其余色彩点缀，细看，原是亭台楼阁，群山之间，天路般的栈道相连，雾气袅袅，宽袍博带的人行走其间，真如画里的神仙一般。
　　海龟在浅水里停住，张秋提起一口气，御轻功飞身上岸，回头一看，冬冬提着衣摆，深一脚浅一脚地涉水而来。
　　看来耗子还是适合钻洞。
　　青鸟拖着长羽盘旋于空，直到他们两个都上了岸，动听地长呖数声，朝前飞去。
　　“跟着它。”冬冬喘了口气。
　　越野，渡河，青鸟引他们沿着苔青色的石阶，爬上最高的山峰，待到峰顶，日头偏西，碧游宫就在眼前了。
　　很难说碧游宫与霍格沃茨哪个更壮观，不过张秋打包票碧游宫造价远超霍格沃茨，因为它纯由白色玉石堆砌而成，奢侈不可逼视。
　　通天教主真有钱。
　　“如果没有别人帮忙，恐怕我一辈子也到不了这里。”冬冬一屁股坐在宫殿的白玉台阶上。
　　青鸟冲她二人点点头，纵上瑶天倏忽不见。
　　张秋想透过虚掩的门隙偷窥内景，古朴沉重的大门訇然中开。
　　“新生吧。”那面目清朗的蓝衣老者声音沉郁。
　　冬冬霍然起身，与张秋一起诚惶诚恐地站着。
　　“我是碧游宫的守夜人南山，你们跟我来吧。”他微微一笑，稀释了紧张的气氛。
　　二妖沉默地跟在南山身后，白玉大厅内空空荡荡，一室清光。
　　“今年发出去十五份通知书，妖族的孩子，包括你们两个，全来报到了，还剩下三个人族修真世家的后代，那些修真世家通常不喜欢把孩子送出去。”南山慢吞吞地说着，带他们穿过一条空中楼阁。
　　“十五？”张秋觉得这数字未免太小了。
　　“碧游宫只收修出人形的妖族，基本每年都能出几个，今年算多，人族的修真世家相对妖族就少了，实际报到的更少。”
　　妖族虽然数量众多，但得个人形何其不易，至少也得百年苦修。人族虽然得天独厚，但在数量上肯定不如妖族。
　　张秋看小说中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合上的飞行课，总共才“二十把扫帚”，两个学院的新生加起来才寥寥二十人，由此可以推算全校学生的数量了。碧游宫的门徒，比起霍格沃茨的小巫师们，恐怕只少不多。
　　远古传说通天教主门徒众多，然“万仙来朝”的盛况早随着尘封的历史一去不复返了。
　　三人来到一个椭圆的狭窄厅堂，两边光滑的白玉墙壁上镶嵌着一扇扇银色的门。
　　“碧游宫房间众多，变幻莫测，你们两个别乱跑。这里的房间专门为新生设立，门上没有名字的说明是空房，拉着把手就能进了，需要什么在心里想想就行，明天一早会有人来叫你们。”南山叮嘱了一通，匆匆离去。
　　小诗、露儿、春雨、墨水寒、青羽、娜娜、敖瑰儿……张秋挨个儿看过那些匪夷所思的名字，到底是妖族不必受家族姓氏束缚，一个赛一个风花雪月，怎么好听怎么来。
　　张秋蛮认真地考虑自己要不要改个更好听的名字。
　　空荡荡的房间内部像个白玉盒子，张秋想了一分多钟，变出床、桌椅和大量食物饮料。
　　吃饱喝足，又洗了个澡，张秋躺在床上，在脑海里勾勒出笔记本电脑的模样，电脑顷刻出现，只是完全不能用。
　　这座有求必应屋一般的房间也不是什么都能变出来，比如那七本书和丹尼尔。雷德克里夫版本的哈利波特，前者是这个世界不存在的东西，后者是可能不存在的生命体。
　　张秋心里想知道日期，床头柜出现一张纸，写着1981年9月15日，还有一个半月，哈利波特倒霉的一生就将开始——死爹死妈还被赶着去打老怪不是倒霉是什么。
　　这一夜很快过去，张秋听到敲门声一跃而起，收拾齐整后走出房间，外面站着冬冬和其余几个外表年龄不一的少年男女——不是每个妖化形都是十一二的小孩子。
　　不过，到底是妖精，个个生了副好容貌，养眼的很呢。
　　他们朝张秋看过来，大概是好奇她的眼镜。
　　写有“敖瑰儿”的门猛地开启，走出一团“小火苗”——那身艳丽红衣真如火焰，小女孩也就十一二的样子，梳着两个包子头，凤眼微挑，煞是娇美。
　　“大家都到齐了，随我来吧。”紫衣少女原就是叫他们的人。
　　众人随之去到底楼的大厅，那个空荡荡的地方比起昨日稍有变化，地上错落有致地铺着十二个蒲团，张秋想起南山的话，由此看来那三个人族是打算“家里蹲”了。
　　紫衣少女任务完成，变回纸人原形。
　　难以想象一颦一笑活灵活现的美丽少女，居然只是修者灵力的产物。
　　大家各自找了位置盘腿而坐，面对前方大蒲团上的白衣修士。
　　“大家好，我是东方端华，乃碧游宫第三十八任主人，亦称碧游子。本届仅有你们十二个新生，皆为妖族，其余三位人族小朋友家长的信件昨晚刚送到我手里，我们不管他们，爱来不来。”
　　小妖们吃吃发笑，心中对这位外貌俊秀年轻的碧游子多了几分喜欢。
　　东方端华微微一笑，继续道：“很遗憾你们无法常在碧游宫见到其余师兄师姐，因为他们不是随着自己的师傅云游四方，就是在隐蔽的地方潜心修炼，而你们也将拥有自己的恩师，他们来自不同的种族，但都是玄界最出色的修者，不论是修为还是道德品质。大家应该知道，远古时期玄界也曾血雨腥风，各族纷争不休，先人千百年的努力才成就今日的和平，碧游门人须将四字时时铭刻于心——众生平等。”
　　一张张小脸认真起来，眼底藏着喜悦。
　　他们都从长辈那里听闻过妖就意味着邪恶、肮脏、异类的年代，今天人与非人和平共处的局面在一千年前是难以想象的。
　　虽然平等二字从来没有绝对。
　　“我能说的仅有这些，其余就是你们师傅的事了。”东方长身而起，“你们共十二人，正好编成四组，通常外貌年龄相近者会分在一起，现在，被叫到名字的人去广场，你们的师傅就在那儿等着。”话音一落，人就凭空消失了。
　　随机分发师傅——随便，张秋开始理解为何人族修真者不愿来了。
　　外表年龄相近的会分在一起——那毫无悬念。
　　“敖瑰儿，张秋，冬冬。”南山拿着名单在门口吆喝。
　　红、白、青三色衣衫朝外晃去，刚出碧游宫大门，红衣小女孩回头扫了他们一眼，似乎对这种分配很不满意。
　　张秋和冬冬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瑰儿开口盛气凌人：“你们看到我姓敖了吧，没错，我是龙，我爹我娘也都是龙，龙是上古神族，血统高贵……”
　　张秋暗叫不好，遇到了个马尔福式的人物……
　　“……你们两个以后都得听我的，我是老大！“瑰儿指着张秋的鼻子，“四眼儿，你跟我一样是女的，就做老二，你！”她指向可怜的冬冬，“你是小弟！”
　　“以后谁欺负你们，就报我东海龙族的名字……哎哟！”
　　事实上不止她发出了“哎哟”，三个小人被一股巨力牵引，脚底生风，不受控制地滑向广场西北角，末了打了个滚，撞在一起。
　　张秋头昏眼花地抬起脑袋，扶好歪掉的眼镜，摸到一片雨过天青色的衣角。
　　“师傅恕罪！”冬冬反应最快，率先抱对方大腿。
　　眼前的男子容颜未改，却是一袭雨过天青色的古装，原本披肩的碎发长了，泼墨般洒下胸口。
　　张秋不自觉地望着他傻笑。
　　“我是伯宣，你们的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