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女巫》七言小女子

28、就餐

　　我一睡直接睡到了晚上，顺便做了一个白日梦。
　　梦里没有一只人鱼，全部都是正常的人类，其中一个人十分出彩，碎碎的金发，在水晶灯下闪耀着动人的光泽，他穿着银灰色的长袍，那是科尔客斯城邦特有的款式，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个反应不是伊阿宋，他一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幼齿得让人想捏他的脸。
　　具体在哪里我不清楚，什么时间我也不知道，好像他跳动的金发夺去了我所有视线似的，一个不注意，镜头里突然跑进来一条大蟒蛇，扑向他咬过去，侍卫用长矛狠狠插入蟒蛇的头部，却连他的心脏也刺穿了。
　　但他还是端着淳红的酒液，喜滋滋的喝着，笑的一脸没心没肺，鲜血满地淌也不在意，旁边甚至有一只灰色棕熊偷拿果盘。
　　美狄亚，美狄亚。
　　他的唇型像是在读我的名字，可潜意识里，这个名字我竟不知道是自己，只是旁观看着，惊悚的景象令人感到他眼里一丁点孤寂。
　　我再度用力睁眼，却不知道哪一刻从梦境中脱离了。
　　真是茫然的梦。
　　身子软软的，像是躺在云端，亦真亦幻，四肢敞着，感觉不到什么真实。
　　从床梁高高垂挂下来的软白纱勾勒有精细复杂的花纹，一丝断则不作上品，它梦幻般撒下迷蒙，枕在冷紫色的锦被上，东方神秘珍奇的绣物为它增彩。
　　房间里悬挂着许多挂画，大多是抽象的鸟兽，唯有对床正中的一幅，占了许大一片墙面，挂的是卡丽娜本人的肖像，微笑昂首，头顶桂冠，手持权杖，端庄秀丽。
　　我挑着眼睛看这幅画很久，都觉得画得不是很像。
　　卡丽娜的房间大到可以当一个议事厅，但王宫里为数不多的瓷器好像都往这里堆了，显得此房间极其奢华，它的左侧更里面一点就是盥洗室，地板光滑无比，摔过一次总会有心理阴影。
　　我支起被子，扫了一眼，还好那个莎娃没有真的给我换衣服，不然我一定把她丢去喂鱼。
　　我转个头，一个巴掌大小的蓝色球状物立刻闯入视线，里头千丝万缕的碎裂，就像一个真的坏了的水晶球而已。
　　不过这种东西，除了万能的美狄亚女巫，是不会有人发现它的价值的。
　　我是不是该庆幸侍女没有把它当垃圾丢掉？
　　“卡丽娜。”我试着朝水晶球唤了一声，但是没反应。
　　“卡丽娜？”我把它举到眼前，再次呼唤，没道理她现在不说话了。
　　但，还是没反应，连个光束都没有。
　　我捧着它，使劲晃。
　　别这样好吗？我对这个国家还一无所知啊！
　　无论我怎么摇晃，水晶球始终没有再次发光，就更别说让卡丽娜说话什么的了。
　　难道要有什么契机才行吗？我寻思一会儿，觉得水晶球四号平时对我也挺好的，念力控制一会儿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于是举到头正上方，透过无数道冰裂，全力盯着核心的白球。
　　“殿下，晚饭时间到了。”
　　“咚！”
　　水晶球正中脸。
　　请问上帝，我可以灭了莎娃吗？如果你答否，我就灭了你。
　　“莎娃…”
　　“殿下请吩咐。”
　　她不卑不亢的站在门口，没有一点表情，双手恭敬的合叠在腹前，却又没有逾越的意思，素和的女仆装束把她衬托得谦逊有礼。
　　“进来之前要敲门知道吗？”
　　“王宫并没有这项规定，殿下。”
　　“那今天开始就有了。”
　　“殿下请不要任性，您并无权干涉礼仪规章。”
　　我不知道，但是我的脸很痛。
　　“那谁有权？”
　　“最有希望继任国王的人。”
　　“……”
　　根本一点消息都探不到。
　　我用手掌使劲揉脸，结果越揉越痛，尤其想抓着东西扔，但想到现在的身份，还是忍了。
　　“莎娃。”我深吸一口气，微微笑的看向她，“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殿下一切都好。”
　　“不，我问的是你的印象。”
　　“温柔端庄识大体。”她卑谦回答，顿了一顿，然后蹙眉，“但是殿下仍然孩子心性不改，竟然对坏掉的水晶球都爱不释手，而且您多了说梦话的毛病。”
　　“…我说了什么…”
　　“您说谁把您的水晶球打碎了，您送他喂鲨鱼。”
　　我的心拔凉拔凉的。
　　“你一定是听错了。”
　　我怎么可能说这种梦话呢，呵呵呵。
　　“殿下，您确实说了，请不要撒谎，这是贵族涵养。”
　　“其实不用那么诚实的，莎娃…”
　　“不，殿下，诚实是内侍本分。”

　　我总有种日后会每天吐血三升的错觉，只要莎娃在。
　　就算再怎么找回当年贵气娇弱的公主病，不过一个小时立刻就会被打回原形。
　　所以大家也别太嫌弃公主病，毕竟那也不是好装的。
　　回归正题，与莎娃一番斗智斗勇后我发现无论软硬对她均无效，不甘心的放弃后，我郑重交代她不要动我的水晶球，被她一个看小孩儿的眼神回敬，然后她领我去吃饭。
　　对，就是人类每天必须进行的一项活动，吃饭。
　　我不太记得我有多久没进食了，女巫的体质一向都很神奇，在海底时除了一些水果几乎没怎么见过食物的影子，所以现在让我进餐，我实在怕场景如上次爱莉儿一样。
　　“卡丽娜，你不是不爱喝葡萄酒吗？”
　　我的唇刚刚碰到杯子，因为这句话，又立刻放下。
　　“我只是有些渴。”
　　知道卡丽娜不喜欢还放她面前？！
　　“我还以为你改口味了呢！”兰浦憨笑，把一块牛肉送进口里。
　　我拿起刀叉，小心撕下一块肉。
　　“唉，自从过了这几天，我觉得王宫的一切食物都是美味。”我嚼了嚼，开启哀怨模式，“那个岛上，有好些只巨大的绿色蜥蜴。”
　　我边吃边给他比划，“没有食物的时候，只能捕捉他们了，你知道吗，兰浦，他们的血都是绿色的，皮肤到处都是疙瘩，眼睛像两颗珠子，舌头又长，叫的时候会发出嘶嘶的声音，但是呢，”我两眼放光的看着眼下的肉，餐刀使劲一割，“他们的肉真是鲜美无比，你要是吃过一定会喜欢吃的。”
　　餐刀划过盘子，发出刺耳的呲啦声。
　　“殿下，用餐时请小心。”
　　莎娃取换了一把餐刀给我。
　　“噢，莎娃，真是对不起，想到那几天的日子我就忍不住…”
　　“呕…”
　　我心满意足的回过头，关切的看向对桌，“兰浦，你还好吗？”
　　“卡丽娜，”他用餐巾捂住嘴，面色极不好的说，“我十分同情你的遭遇，只不过，这些事不要在餐桌上说好吗？”
　　“我只是在赞叹那蜥蜴的肉啊。”
　　他真的要吐了。
　　哼，这点程度都受不了，一群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