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8》敌敌君

13、福利院

　　吃过早饭之后，邵阳就跟着冥音出去了。
　　她跟着冥音一路步行到超市，买了些日常的用品和小孩子的零食之后，打车向城市西方的一所儿童福利院驶去。
　　如果不是冥音在向出租车司机说完地址后加了“就是儿童福利院”这几个字，邵阳几乎会以为冥音是去看她的私生子。
　　虽然冥音不可能有私生子。
　　开车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眉清目秀的冥音和意气风发的邵阳一眼。车子发出一声沉重的引擎声，然后缓慢的行走在路上。
　　车里极其的安静，冥音和邵阳彼此都没有说话。
　　但是当司机忍不住第六次看向后视镜里面的冥音和邵阳时，邵阳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大哥……您有话就说行不？”
　　络腮胡子长满了半张脸的司机听到邵阳这句话里的“大哥”两个字，忍不住眉开眼笑的调侃道：“两位看样子是新婚夫妻吧，去做慈善啊？”
　　“……”
　　邵阳不禁偏过头，右手狠狠的握住了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暗爽。不过尽管如此，她的肩膀依然是在小幅度的轻/颤。她忍不住转头看向冥音。冥音此刻微微皱着眉，通过后视镜看着司机亲切和蔼的脸庞。
　　司机见她看过来，心中在暗暗吃惊那张艳/丽动人的脸的同时，注意到对方皱起的眉眼。司机笑笑，继续不怕死的又说道：“呦，小两口在吵架啊？唉，现在的年轻人啊动不动就为了一丁点的小事吵架。想当初我老婆嫁给我的时候，还一边提着婚纱裙一边口若悬河的说‘我今天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公主’。现在呢？得，公主变母狼，短短十几年的功夫，她就变得开始每天裹着围裙用沾满了油腻的炒菜勺敲我的脑袋说‘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了看上你这么个人’。不过说归说，说完她也是得继续跟我过。人生嘛，谁家没几本难念的经。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日子该过还得过。”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朴实、纯洁的劳动人民的光辉，漆黑光亮的眼睛在黑魆魆的脸上异常的醒目。他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冥音和邵阳一张已经近乎苍白的脸。——尽管，冥音的肤色一向都可以用苍白来形容。
　　最后，在司机师傅语重心长的劝说口吻下，邵阳终于顶着旁边有颗定时炸/弹快要爆炸的压力下，对司机师傅缓慢而又清晰的说道：“对不起，其实我是女的。”
　　司机一张脸上明显出现了一道光芒，他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后视镜里，一张比时尚杂志里的男模特还要清俊几分的邵阳的脸。他顶着一张仿佛被闪电劈过的表情，语调怪异而又诡异的说道：“哦……这样啊……”
　　车内继续恢复成无声的状态，取而代之的是汽车引擎打动到最大的声音。车轮摩擦着地面，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街道上飞驰了起来。

　　湛蓝的天空没有任何杂质，像是一个天真而又稚/嫩的孩童的脸，展现给人们最美好、最无暇的一面。但同时，它也像是一个漆黑的宇宙黑洞，将社会上所有的杂质都包裹在了里面。
　　一辆和天空拥有同种色调的车辆在城市西方的一所“儿童福利院”停下。两个身形修长的人从车上下来，如果忽略她们的穿着，以及她们手上拿着的超市里免费提供的白色塑料袋的话，她们倒像是拥有高贵血统的贵/族被邀请到皇家花园里参加下午茶会。她们身后，那辆蓝白相间的车，在一声尖锐的摩擦声中立刻消失在了这条街道上。像是一个逃跑了的猎物。
　　邵阳站在福利院的大门前，她忽然想起在不久之前，自己和冥音进入残疾人疗养院的情景。她偏过头去偷偷的看了冥音一眼，思考着冥音在这里会不会拥有一个被关进地下室的妹妹。
　　冥音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不动声色的转头看了邵阳一眼，邵阳很快的转移目光。冥音没有理她，径自走进了“儿童福利院”的大门。

　　如果说在进入这里之前，有人用黑色的布条遮盖住邵阳深邃的眼睛，并且在她进来之后，告诉她这里是一所“儿童幼儿园”的话。邵阳一定完全不会反驳，并且十分赞同的说道：“哦，是儿童幼儿园。”
　　她看着福利院一楼里的教室，以及每次路过一个房间时，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的那些齐全的用教设备。她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进了一所幼儿园或者一所小学。
　　冥音向一楼福利院的院长办公室打了个招呼，就轻车熟路的走到了二楼的儿童娱乐区。
　　现在的时间如果按照学校里面的课程制度算的话，正好是休息的时间。邵阳跟着冥音走到二楼走廊尽头，一个由五六间教室大小的地方映入眼帘。孩子们正在各种小型的滑梯、秋千上玩耍，还有各种说不上名字的娱乐器械。四个孩子两两坐在跷跷板的两边，一上一下的飞来飞去。各色的乳胶材质制成的氦气球堆在角落，衬托着旁边洁白的墙壁也变成一种朦胧的五彩色。中间被一堵巨大的涂鸦墙隔开，涂鸦墙下排列着一桶又一桶的儿童专用油漆。没有人用的时候，它们被扣上盖子狠狠的盖住，桶盖采用特殊的设计，即使是被人碰到里面的液体也不会洒出来。然而桶里面的液体，是用一种水溶性的天然色素制成，就算不小心落到皮肤上，也很好清理，并且对儿童皮肤的伤害力很小。涂鸦墙的另一侧，放着专供儿童或成人休息的座椅。每一张桌子上，都印着一只巨大的大黄鸭。然而这些真实存在的东西，原材料都是一种叫做数码密码的物质，这是生活在这个时代里面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的，并且是毋容置疑的。
　　福利院的娱乐区被分配了两个管理员，其中一个成人盘着腿跪在铺了一层羊绒地毯的地板上，看守在正排着队伍轮流玩着滑梯的孩子们身旁。而另一个成人，则是在另一边帮两个刚从秋千上下来的小女孩梳着头发。
　　邵阳看着这个对于这群孩子们来说就像一个小迪士尼乐园的温馨场所，嘴角扬起一个笑容。她和冥音把手里的袋子轻轻的放下，怕打扰了面前这片安详的景象。
　　那个正在让管理员梳着头发的小女孩灵敏的听到声音，忽然转过头，当她看清楚门口的两个人的时候，没等管理官帮她把头发绑好，就突然跑了过去。
　　“冥音姐姐！——”
　　管理员也转过头，看到站在门外的那抹清雅的身影，起身迎接。
　　原本还在周围玩耍着的孩子们，听到了这个小女孩的呼喊，都争相的探出头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年轻的邵阳和冥音。他们脸上先是一阵茫然的表情，但看到冥音那象征性的好看的脸庞时，就全都从各种娱乐器械上下来，笑着跑了过去。
　　“冥音姐姐！！”
　　邵阳看到这些孩子们没有因为见到陌生人害怕，反而是统统跑了过来，心里先是暗暗的吃惊。但很快，邵阳就发现冥音被一群小孩子众星拱月般的围在了中间。
　　“冥音姐姐，你又来看我们了啊！”那个被管理员梳头发梳到一半的小女孩散着一边的头发，抓着冥音的手。她的眼睛亮亮的，像是被羽毛覆盖下的钻石。
　　冥音俯下/身微笑着伸出手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纤细的手指在孩童稚/嫩皮肤的映衬下，竟毫不逊色。
　　“有没有听管理员姐姐的话啊，小雏？”
　　“当然有啊！”叫小雏的女孩眯起眼睛微笑，嘴唇像是最娇/嫩的花瓣，粉嘟嘟的。
　　冥音淡淡的笑着，看着小雏散着的半边头发，“真的听话了？那头发为什么还梳了一半？”
　　小雏撅着嘴唇歪头想了一会，很快就想到理由。她看着冥音皎洁的面容，说道：“因为要留下来一半让冥音姐姐梳！”
　　小孩子的声音甜甜的，像是世界上最甜美的棉花糖。
　　冥音像是也感觉到了这点，于是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雏的头。
　　其他孩子见状，赶紧凑过来，用一种极其委屈的语调，说道：“不带这样的……小雏每次就知道撒娇……”
　　“就是，太犯规了……冥音姐姐抱抱……”
　　“抱抱……”
　　邵阳尴尬的站在原地，其实她的内心里，十分羡慕那些可以不受阻碍挤到冥音胸口前的熊孩子。
　　孩子们因为争相要冥音抱，乱成了一团。管理员见状，立刻过来解围。
　　“大家乖，冥音姐姐只有两只手，抱不过来那么多的，而且把你们都抱过来，冥音姐姐也会累啊。我们坐下来，让冥音姐姐给我们讲故事好不好？”管理员用十分幼稚的语气，将所有孩子都哄乖了。
　　孩子们牵着冥音的手，拉到一旁的羊绒毯子上坐下。
　　小雏蹦蹦哒哒的走在前面，刚一坐下就看到了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邵阳。
　　“诶！那里有个好帅气的大哥哥！”
　　两个管理员像是才看到邵阳似的向门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人身形修长，纤长合度，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衫，沐浴在照进房间里的阳光下。眉眼、气度，给予人一种惊心动魄的视觉冲击，像一把锋利的宝剑。却因为照射在身上的阳光而充满亲切感。小雏跑过去，完全不顾自己散着一个辫子的形象，扑到邵阳的胯间。（之所以不是怀里是因为有身高差……）她抱着邵阳，抬起头，对着邵阳灿烂的笑着。
　　邵阳蹲下来，看着睁着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小雏，捏捏她的脸问道：“你叫小雏是么？几岁了啊？”
　　“五岁。”小雏伸出一只肉肉的手，向邵阳得意的伸着自己的五个手指。但随即又睁着大眼睛，茫然的看着邵阳，“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邵阳微笑，眼睛眯起来，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王子一样，小雏看呆了。
　　“我叫宫本邵阳。”
　　小雏呆愣的站在原地，迷茫了一分钟之后，才把自己的神志找回来。她对着把自己迷得晕头转向的邵阳微笑，笑容甜甜的像是最纯净的天使，“邵阳哥哥~~”
　　不远处的冥音听到声音，转过头，对小雏微微笑着说道：“要叫邵阳姐姐呦。”
　　邵阳听到之后冲着冥音嘟了嘟嘴，不过被冥音无视。
　　小雏的目光在冥音和邵阳之间来回转悠，不过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外表帅气的邵阳。她扑到邵阳身上，继续甜甜的叫着：“邵阳哥哥~”
　　邵阳得意的应着，同时对着冥音的方向比了个胜利的“V”字手势。冥音把头转回去，权当看不见。
　　她走到门前处，拿起自己和邵阳买给孩子们的礼物和零食，招呼孩子们过来挑选。
　　邵阳看看那些争先恐后挑着自己喜欢的零食和玩具的孩子，问小雏：“你不去么？”
　　小雏摇摇头，对邵阳说道：“管理员姐姐告诉我，淑女是要保持好身材的。”
　　邵阳忍俊不禁的笑道，“小小年纪，懂得倒挺多啊你。”
　　“小雏不小了！”小雏双手叉腰，两只眼睛圆/滚滚的瞪着邵阳，“小雏再过两个月就六岁了，才不小呢！”
　　“好好好，不小。”邵阳摸/摸小雏的头，她看着脸庞稚/嫩的小雏，恍惚之间像是看到了孩童时期的秋瑾。
　　“淑女小姐，我们先把头发梳上去好不好？”
　　小雏睁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邵阳，她看了邵阳一会，然后轻轻拽拽邵阳的袖子，声音软/绵绵的说道：“邵阳哥哥会梳头发么？”
　　“嗯……小的时候倒是帮我妹梳过啦，不过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梳好……”邵阳挠着头，嘴角带着不羁的笑，看起来英俊极了。
　　小雏听后忽然牵起邵阳的手，神情得意的向旁边的休息区走去。邵阳也不反抗，任由她拉着自己，自己在后面弯着腰跟着走。
　　小雏拉着邵阳坐到正在给一个孩子包橘子的冥音旁边。冥音包完橘子，亲手喂给坐在自己身旁的一个孩子嘴里，见小雏拉着邵阳过来，又塞进小雏嘴里一个。
　　小雏吃着橘子含含糊糊的说着：“叶泄冥音解洁（谢谢冥音姐姐）。”
　　邵阳眼巴巴的看着一只白/皙的手先是递到了自己对面的一个小屁头嘴里，再是直接越过自己递给自己身旁的小萝莉。她扁扁嘴，在冥音拿下第三片橘瓣的时候厚脸皮的张大嘴巴。
　　“啊——也喂我一个嘛冥音~~”
　　冥音的动作一顿，转过头望着自己身旁这个脸皮厚的像是城墙一样的人。她剥橘子的手微微一顿，在沉默了半分钟后，将那瓣橘子塞进了邵阳的嘴里。
　　邵阳眯着眼睛冲冥音笑着，嘴里的橘子像是蜜一样甜。她笑眯眯的看着冥音，表情兴奋的像是一个神经病。
　　冥音给了她一个之后就不再理她，将剩下的橘子分给恰巧过来休息的孩子们了。
　　邵阳臭不/要/脸的还想让冥音再剥一个喂给自己，她刚要开口，就见旁边的小雏正在拽自己的袖子。
　　“怎么了小雏？”
　　小雏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皮筋，对邵阳眨眨眼睛，递给她，“邵阳哥哥帮我梳头发吧。”说完，她转过身，将自己背对着邵阳。
　　管理员想过来阻止，却被邵阳抢先说道。
　　“好啊，哥哥帮你梳个好看的发型。”
　　十分钟之后……
　　“小雏，疼的话要告诉我哦。”
　　“好~”
　　十五分钟之后……
　　“冥音……来帮我……”
　　“你不是说要帮小雏梳一个好看的发型么。”冥音摆/弄着桌子上的小黄鸭子，慢悠悠的说着。
　　邵小宝哭丧着一张脸，一边小心翼翼的摆/弄着小雏的头发。小雏乖乖的站在她面前，表情没有一点的不耐烦。
　　“她头发太滑了，梳不上去……”
　　冥音淡然的笑着，表情在阳光下看上去，像一朵盛开的白莲花。她向邵阳摊开手，说道：“拿
　　来。”
　　邵小宝乖乖的把皮筋递上去。
　　“小雏，过来这边，姐姐帮你梳头发好不好？”
　　“好~”小雏笑眯眯的跑过去，也许对于这个纯真的孩子来说，现在把头发梳上去才是最主要的。冥音用梳子轻轻的帮小雏梳了两下，就用皮筋扎上了。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流利且迅速。
　　邵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同时内心也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感。她看着自己面前一副温馨的“妈妈给女儿梳头发”的场景，问道：“冥音，你们女孩子每天起来要梳头发不闲麻烦吗？”
　　冥音刚把小雏的头发梳好，小雏就蹦蹦跳跳的去和其他的小伙伴显摆了。冥音叮嘱了小雏小心摔
　　跤，小雏漫应一声之后，冥音向邵阳挑眉，重复道：“你们女孩子？说的好像你不是女孩子一样。”
　　邵阳大咧咧的一笑，对冥音道：“那当然，我这个样子，谁会觉得我是个女的……比如今天早上的出租车司机……”
　　她不提还好，一提又让冥音想起自己和邵阳被当成是新婚夫妻的事。冥音凝视着邵阳，一双丹凤眼中明显喷射/出毒蛇的汁/液，散发着冰山下覆盖着的寒气。她不动声色的望着邵阳，一句话也没有说。
　　邵阳识相的闭嘴，并且在嘴上做了一个拉风条的动作，示意自己不会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