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川忆事》沐素

4、第四章

　　开学第一天。

　　初夏每次到桐川一中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大片大片的梧桐，虽然初夏在桐川已经生活了十五年，却从没觉得有一个地方的梧桐有一中的那么美。那些高大的梧桐仿佛从小就在自己的梦中反复出现反复描绘，那么熟悉。

　　桐川的夏天，无论太阳是否升到最高，这个城市永远有一半温柔地躲藏在梧桐高大的阴影下面，隔绝了尘世般闭着眼睛安然呼吸。

　　初夏就是在梧桐树下遇见了她毕生的宿命。

　　当时初夏百无聊赖的踢着地上的叶子，等着沐子。初夏跟沐子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的幼稚园，一起上的小学一起念的初中，毕业后顺利进了同一所高中。开学前期她爸妈还带着她去旅游了一番，昨天晚上约定好时间，今天上午九点在这个位置碰面。

　　可却九点一刻了还不见沐子的影子，初夏低头无聊的踢着树叶。转身抬头时却见到了他。

　　少年坐在盛开的梧桐树下，头发黑玉般有淡淡的光泽，微微盖住一些眼睛，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一阵微风，树叶轻盈飘落，落至肩头，他就那么安静地靠坐在梧桐树下，像是隔了另外一个时空。在那个时空里只有他一个人，所有的事物全部静止不动。只有他右手玩手机成为微弱变化的风景。微微带着一丝慵懒的感觉。

　　细细碎碎，仿佛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少年轻轻侧转回头来。

　　他的眉目就这样冲进了初夏的眼睛，几乎只一眼，初夏就知道他不是桐川人，桐川从没有男孩子长得如他这般好看，带着他人没有的干净，哪怕坐在满是落叶的地上，那些灰尘都好像染不到身上一般。

　　“初夏”
　　初夏伸手挡住因阳光透过梧桐而微微刺的眼，眯着眼，看到来人，弯起微抿的唇，飞奔而去。

　　初夏跟沐子报好名，找好班级，而且还一起商量了住校，才回家去打包行李。

　　“妈，我打算住学校。”

　　“学校食堂你吃得惯吗”王初语给初夏夹菜道。

　　“我中午跟沐子一起在食堂吃了，还行”初夏望着母亲一脸笑意。

　　“妈，你每天都要上班，我不想你这么辛苦，而且沐子也住校”初夏撒娇的亲了母亲一口。

　　但看到母亲脸上的油印子后，又不好意思的去擦。

　　王初语看着女儿，抚摸她的头，无奈而又宠溺的笑着。

　　傍晚两人像两个终于离开家有了自己私人生活的小孩，不必再受父母的约束，可以有自己的的小秘密，抱在一起欢呼雀跃了好久，才提着行李，坐公交来到一中。

　　两人因为是不同的班级，所以分到了不同的寝室，但两人却如以前那些岁月一样，一起钻到了一个床上，盛夏的天，空气有些粘，狭小的床上，两个女生抱作一团，沉沉睡去。

　　…………………….

　　开学典礼

　　每个学校的开学典礼都是无聊的，无论是初中还是高中。

　　校长在主席台上讲着从念小学一年级开始每个老师都曾经反复地讲过的话，讲了快一个小时，而且讲得越发得意且文绉绉起来，这让沐子有点受不了。于是沐子偷偷溜到初夏她们班，跟她坐一凳子上。微眯着眼，把头靠在初夏肩上。

　　终于校长把他这些所谓的明文规定念完了。让新生代表发言，新生代表历年来都是由年级第一担任。

　　旁边穿着白T恤的黑发少年也正昏昏欲睡，被身旁的人推醒。

　　“辰希，该你发言了”

　　他哦了一声，揉了揉眼，站起来，慵懒的站在台中间，拿着稿子，照着念起来。

　　声音只有一个调，跟着念经一般，听起来好像白开水一样温吞无味。

　　台上的领导听得直皱眉头，台下的女生听得尖叫不止。

　　最后，谢谢说完，台下鼓掌。走下演讲台，回到初时的位置，又继续闭眼。

　　明明是同一个人，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明明懒散至极，但在他身上却又好像变成了一种别致的魅力。

　　原来他叫辰希，江辰希。

　　午休的时候，初夏拖着沐子去校门口买饶雪漫的新书。

　　我们总是在别人的故事里追忆自己的青春，可那时候，正当青春，还未经历，所以在别人的故事里幻想着自己的青春。

　　“我说你这孩子，都高中了，该好好学习了，怎么还这么喜欢看这些个小说呀”

　　“你说你现在都不跟我一个班了，我以后会很无聊的，而且这是坏坏的书，承载我们整个初中记忆的坏坏呀”

　　初夏看到沐子一脸坏笑，想她肯定是记得以前两人上课把书放在课本下偷偷看的事。

　　沐子爱看小说还是被初夏给带的，用她的话来讲初夏就是
　　“你绝对想不出，看上去这么乖一孩子，上课偷偷看书的方法，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的。
　　每次都把初夏讲得脸通红，不好意思起来。可越是这样，沐子越是调侃。

　　等到两人找好书，初夏看下时间，叫声“完蛋啦”匆忙付完帐，狼狈的一手拿着书，一手拖着沐子往学校跑。

　　刚跑到教室门口就响起了上课铃，因为是跑回来的，初夏觉得自己的背后像是粘了一层浓稠的汗，整个衣服的一大半都贴在皮肤上，一股热气弥漫在空气里，随着电风扇带起的风在教室里转来转去。

　　南方九月的夏天依旧热得不像话。

　　五分钟后两个人出现在教室门口，老师没有说任何话反而对他们点了点头微微笑，然后他们就笔直地走了进来。当时全班人看着谭女士的样子，实在看不出她是如此善良之辈。

　　“他就是今天是上午作为新生代表的那个。”

　　“是啊。”

　　“听说新生代表都是年级第一担任的。”

　　“真厉害，还长得这么好看。”

　　“别想了，看到旁边那个了吗？那是人家正牌女友。”

　　“那没关系，只是女友啦”

　　“……………”

　　要知道班主任谭女士在一中可是出了名的，上课能让前后两座教学楼都能听到回声的彪悍主儿，这时候，嗓门儿倒是被一群平常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女生给压了下去。

　　“……………”

　　初夏看着教室唯一空的两个座位，一个在自己的前面，一个在自己的旁边。

　　同学们都在交头接耳的议论着，走来的两人，女生看着空的座位顿了一下，江辰希直接就坐到了初夏旁边，柔软的T恤混合了棉质与汗水的味道，整个都是青春少年才有的味道。让初夏微微一怔。跟他一起的女生坐在初夏的前面，才坐下没多久，她就转过头压低声音对初夏道

　　“同学，等下我们换个位子可以吗？”

　　初夏看了眼江辰希，后者正面无表情的在本子上画着什么，低着头，头发微微遮住眼睛，完全没看两人一眼。

　　初夏望着她满眼希冀的目光，说了声“好”

　　一下完课，初夏就开始收拾东西，跟前面的女孩换位子，女孩提着书包，兴冲冲的坐到初夏之前坐的位子上。

　　“林诺伊，你说咱们都做了多少年同桌了，你不腻歪，我都烦了。”

　　这个叫林诺伊的女孩漂亮得像个洋娃娃，初夏看着她那水汪汪的眼睛想，不管是谁都应该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吧，没曾想这个男生，倒一点也不留情面。

　　本来还洋溢着笑容的脸，在听到江辰希的话后，满眼委屈的看了看江辰希，又看了看初夏，最终还是把东西收好，回到前面的座位去。

　　没法，初夏只能又回到之前的位子。才刚坐下，前面的洋娃娃就眨巴着她的大眼睛，对她伸出手。

　　“你好，我叫林诺伊，同学，你叫什么？”

　　“你好，我叫初夏。”初夏轻轻回握。

　　“初夏，初夏，你是在初夏的时候出生的吗？”林诺伊在默念两遍后问道。

　　初夏不曾想她会问这个问题，望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却没看到同桌手中的笔微微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