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川忆事》沐素

12、第十二章

　　初夏看着手表中的秒钟滴滴哒哒的转动，终于转到了十二这个数字时，长吁一口气，心里的不安跟忐忑才算是稍微平静了下来。

　　转过身看着空空的天台，没来，没来，真的没有来，什么都没发生，感觉就像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平地。

　　整理好心情，沿着台阶慢慢的往楼下走去，却不曾想会在最后一层的楼梯口不期而遇，远处会场依旧人声鼎沸，隔着一座教学楼也挡不住学生们的热情，却在彼时一切都被消为背景音，只听得到胸口心跳快得快要从胸口蹦出来。

　　本打算向上走的少年，听到声音抬头看到了向下的女孩。她停住脚步，看到她的刹那他也顿住了。她不向下走，他也不往前一步，两人就停驻在各自的阶梯上，他正望着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珠，隔着那么远，她甚至可以看到他的瞳孔，瞳孔很深，深到她陷进了他的目光里，无法自拔。

　　她就那么看着他，用所有的勇气，哪怕泄露所有的秘密。

　　明明隔着一段台阶的距离，她却从没像现在跟他这么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近，因为那时候的她总是小心翼翼的收敛好自己的感情，怕别人看出来，更怕他看出来，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爱意是挡也挡不住的。

　　她不知道马云跟他说了什么，她也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想法来的这里，但庆幸的是，他来了。不管他是什么想法，最重要的是——他来了。

　　两人就这样相互望着僵持了几分钟，但对初夏来说只不过是一瞬，她甚至不确定她的眼神是否已经泄露了她全部的心事，她盯着他的眼睛，把他深深的望进了自己的眼里，但在这时他却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偏转了了下头。

　　初夏这才注意到，他已经把表演时的正装换了，穿回了自己的那件白色毛衫，外面套了个蓝色的羽绒服，他比较怕冷，浅灰色的围巾把自己的脖子围得严严实实的，身上的那件蓝色外套在这暗黑的几乎都没什么月光的夜衬得他更加白净。

　　“怎么没去看晚会，跑这来了。”

　　这话是试探？还是为了转移话题？或是为了缓解刚一瞬的尴尬

　　“挺无聊的，出来透透气。”她低着头，本是是为了不那么冷场，但说完又后悔了，今晚他有表演，这句话会不会让他觉得说他表演很无聊。想到这，她抬起头，想看下他的表情，在接触到他的目光时又匆匆的低下头。

　　“你要上去是吧。”

　　本来在正中间的她，特地移动了下位置，背靠墙壁站着。她这句话其实是想结束这样的对峙，她怕再这样下去，她会等不到跟他说再见，再优雅的转身离去，就会落荒而逃。

　　“本来是要上去，但现在没必要了”

　　“啊？”

　　“难道你要一直这样站在这吗？你是不累，我脖子酸啦。”

　　初夏停顿在那里，脑子像短路一般，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感觉到掌心的温度。

　　“你手怎么这么冷。”江辰希看着没什么反应的初夏，快步踏上台阶，拉着她的手往下走，却没料到她的手这么冰。

　　“你怎么又不带手套？”

　　“觉得取上取下很麻烦。”

　　他一直知道她不爱戴手套，每次给她讲题时，都能看到她几乎没什么血色的手，但从没想过会这么冰。他双手包裹着她的双手揉搓，直到她双手通红才停止。初夏感觉到自己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心里却如被蜜汁包围着般。

　　“下次要记得戴手套”

　　“哦。”

　　他拉着她的手，放入了自己的口袋，她乖乖的任他牵着，漫步在空荡的校园。

　　爱情就是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好看见她扬起安静的笑,刚好看见他眉间的神采飞扬,刚好,烧得青春如火。

　　感觉到有凉意浸入头皮，初夏抬起头。

　　“下雪啦。”

　　“你看，下雪了耶！”她用放在自己口袋里的那只手去接，雪落入她掌心就化了。

　　她把手伸到他面前“真的下雪了。”

　　她扯了扯在他口袋里拉住她的那只手，笑意溢满双眼，江辰希看着她那两只弯得像月牙一样的眼睛，笑意也自觉的浸入眼底。

　　“是的，下雪了。”

　　第一场雪，2002年的第一场雪。

　　2002年的第一场雪下得悄无声息，与往年的任何一场雪都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不是遇见江辰希，这场雪对于初夏也没有特别的意义，它就只是2002年的第一场雪，但因为人的不同，因为它见证了她们的开始，所以一切就都好像赋予了不同的意义。

　　元旦晚会还没结束，整个操场都没有行人，那一刻，初夏觉得整个世界都好像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只有她和他。

　　“晚会快要结束了，等下所有参演者要一起谢幕，评下名次，一起去会场吗？”

　　初夏摇了摇头，虽然她没问起刘思雨，但并不代表她不在意。

　　“那好吧，我送你到宿舍。”

　　隔着那么近，她的手还在他的口袋里，被他的手包裹着，一直冰冷的手，在慢慢的转暖，如同她的心，她们一起并排在操场走着，白雪打在两人身上，头上，仿佛这样跟他走下去，就能一直走到白头。

　　从操场到宿舍的距离并不远，到了宿舍楼下“我到了。”

　　“嗯，你进去吧。”抽离了他手掌的包裹，仿佛一下连空气都变得冷了起来。

　　“我已经到了，没关系，你走吧。”

　　她说完这话，他却并没有转身，他用行动坚定了他的立场。

　　“晚会马上要结束了，你等下要来不及了，还要颁奖呢。”

　　“我知道，你赶快进去吧，天太冷了。”

　　那时候的感觉太过纯粹，总让对方先走，只是为了能够多看一眼。其实只是因为自己更在意对方。

　　初夏不再坚持，转身，往宿舍走去。

　　“等一下。”

　　初夏转过身来，少年快走到她前面，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在脖子给她围好，在围的时候他的指尖碰到她的脸，被碰过地方酥酥麻麻的，两人隔着这么近，她都能看到他睫毛的弧度，两人的呼吸冒出白气，渐渐的合在一起，直至消失不见。

　　初夏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有点急促，心跳得剧烈。而少年只是在围好围巾后，揉了揉她的头发。

　　“快点进去吧，别感冒了。”’

　　她在紧张什么，亦或者在期待什么。

　　背对着他，她跑进宿舍楼，跑到里面，才渐渐平复自己的心跳。突然想到什么，她冲了出去。

　　“江辰希。”初夏大喊道，本已经走远的少年听到喊声回过头。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江辰希，我喜欢你。”初夏把双手放到嘴边当成喇叭一样呐喊。

　　我是真的好喜欢你。

　　少年的唇角快要裂到耳后根，整个眼里都是满满的笑意，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傻姑娘。

　　他没有给任何回应，只是看着她说完快速往宿舍楼里钻去。

　　因为这是你想的，那我便会如你所愿。

　　我喜欢你这件事，太直接了，没办法拐弯，我必须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初夏没有听到江辰希的我也喜欢你，也没有听到我也一样，那时说出这句话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她甚至都没听他的回答就已经往宿舍楼里冲去。

　　其实当时她只要停下来等一等，就会知道答案，没有答案的答案。

　　之后的她一直在想，她不害怕孤独，也不畏惧等待，如果最后终究能在一起，晚点真的无所谓。只是当时我们太年少，太不懂遮掩自己的感情。以为自己很勇敢，其实只不过是太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