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眉》风七聿

3、03、生死离别没青楼

　　一年未到，府中又挂满白幡，周伯迎来送往，却也怎么都抵不住那凄冷的抑啼之音。自从那日娘亲去世，醒来之后，自己便未再哭泣，就如同今日，我也不曾流下一滴眼泪。恍然中我又看到了院里，阿耶耍刀、我奏琴、娘在一旁烹茶递水的融融情景。但那棺板盖上时，发出嘎嘎吱吱的声音，让我不得不认清这一切，阿耶走了，娘也走了……惟独剩我一个人，徘徊这尘世间。
　　我捧着娘的灵位，随着出殡队伍，来到青城山中的一处风水地，将娘的尸身放于阿耶旁与之合葬。
　　事毕，素儿与巧儿想搀扶我起来，我摇摇手，对她俩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想留下来再陪陪耶娘。”素儿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触碰到我那悲恸的眼神时，终是止住了话，只扯了扯巧儿的衣袖，转身而去。我跪坐在耶娘的坟前，烧着纸钱，忆起往日的种种，终究声泪俱下。
　　摸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我对着耶娘的坟前道：“阿耶、娘，度儿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们。”
　　我拜了拜，起身准备回府，这一看，才知不觉间天色已暗，而放在一旁，唯一的一盏竹篾灯却是怎么也点不着，我身旁又未带有其他可照明之物。暗叹一句，只能摸黑下山了，看途中素儿与周伯是否会找来。
　　山里阴森，看不见路也只能凭着来时的记忆回去，我走着走着，哪想不知是何物绊了我一脚，整个人由着冲力向前扑去，这一下，疼得我嘶牙咧嘴，我摸黑坐起了身子，摸了摸脚踝，还好，只是脚崴了，手脚擦破些皮倒也无大碍，但确也实在难走动，唯一能做的就此歇会儿再走，实在不行也就等着素儿她们找来。
　　“阿兄，我同你说…..”我仔细聆听，确实不远处有人在谈话，于是我不管不顾的喊了起来，“救命啊，这里有人…..救命啊…”
　　前面的丛草索罗地响，好一会儿，我便看见有两个黑影到我面前，我抬头望去，借着稀疏的月光，发现这两人衣着褴褛，长相凶神恶煞，其中一人左脸上还有条近两寸的疤。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直打鼓，深知不好，又气恼自己鲁莽，方才就不该轻易出声呼救。
　　那二人同时打量我，嘴里还不忘说着淫词秽语：“呀，刚刚那妞还不如这妞啊，阿兄你瞧瞧，这模样，这身段，比烟雨坊的红牌还好上几倍呢，咱没尝过红牌，今日上天待咱俩真好啊，掉下个好货色给咱享用，哈哈….”
　　说话那人蹲在我面前，伸手欲摸下巴，道：“小娘子别怕，咱兄弟待会儿，会好好待你，保证温柔体贴，伺候得你舒舒服服的。”我侧头，恶心地拍掉他的手，心里却十分慌乱，又无计可施，我一个女子力敌不行，只得拖得一时是一时，希望素儿她们能寻上山来。
　　我面上不动声色，壮胆恨声道：“你们别碰我，我可是大户人家的闺女，上山玩不小心迷了路，家丁们在附近，待会就会找来，你们速速离开，省得待会吃一顿棒子。”先头那人听到后，嗤了一声，目露凶光，挥起手正欲一巴掌打来，我紧紧闭着眼睛，可是等待的耳光却不曾落下。
　　只听得他称为阿兄的人抓着他的手，摇着头道：“这小娘子衣着料子不是普通人穿得的，想必是城中大户人家的女儿，刚才在烟雨坊你还没玩够。不如这样，咱把她卖去烟雨坊里，或许还能卖个好价钱，拿了银子咱就去其他地方躲躲，也能免去麻烦。”
　　那人只好放下手，又邪邪地看了我一眼，“罢了。嘿嘿，还是阿兄想得周到，只可惜了，这么好的脸蛋，这嫩滑的肌肤，啧啧….”
　　我看着他朝我走来，暗叹不好，正想急忙出声呼救，一记刀子手在我脖子上砍下，瞬间便没入了黑暗，失去知觉。

　　眼皮沉重，复开复合，环顾周围，台上几盏烛火已燃过半，幽室香幔，墙帷青漆粉饰，门壁不染纤尘，妆桌菱镜一应俱全，活脱脱一间女子闺房，但又似乎多了些什么。
　　眼眸轻轻转动，思绪如潮水般涌来，对了，那二人，必是他俩将我掳来，这房间，香粉弥漫，丝帐飞舞，难不成这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烟雨坊”。
　　我顿时大骇，所幸屋内并无他人，趁现在赶紧逃去。我起身，这才瞧见自己手脚均被人绑着，之前顾着打量并未发现，现今却如何是好，心中焦急，耶娘已离自己远去，此刻的我，还遭人掳绑，陷于此间，老天爷，难道你真要和自己开如此玩笑。
　　正感伤着，门被人推开，几人行进，为首的那名女子珠琅环佩，胭脂艳厚，衣着华丽，随着她的走动，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脂粉香，同时也夹含着些酒香。
　　“哟~，这么快就醒了，小娘子，你可知这是何处啊？”她话音刚落，我不禁蹙眉，这人看上去年近四十，举手投足之间均与普通女子不同，似带有风尘女子之举，且衣饰不菲，想必就是这里的主事之人。那兄弟二人所说的‘烟雨坊’，莫不是青楼之地？
　　我心跳如雷，他们合着做这些勾当，想怕我也不是第一个了，心底拔凉拔凉的，这下可真是祸不单行了。
　　见我不语，她又走近几步，“哎，该不是个哑巴吧？”
　　她上前挑起我的脸庞，“虽不能说话可惜了些，不过好在这脸蛋和身段还有模有样，巴六这回带来的货还行，不枉老娘每次都喊媚儿去伺候他，啧啧…”她边说着还不忘仔细的打量我。
　　我知希望不大，可总得试试，于是提着心，开口道：“这位娘子，我是被人掳来的，本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只因贪玩忘了时辰，家人此刻也必在寻我，你让我回去，他们必会重赏与你，好好酬谢你的大恩大德。”
　　她听我这么一说，眼睛的算计与精光一闪而过，话锋一转：“唉哟，小的真没眼界，您是哪位大户人家的闺女，说出来我也好派人送你回去。”不待我说，她又接着道：“巴六拿了我二百两银子，这点小钱咱也不放在眼里，酬金小的也不敢要，总归别介伤了您这千金小姐。”
　　这人虽嘴上这么说，可也没让底下人给我松绑，我眼眸一暗，父亲在世时再怎么说我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可现在耶娘均已不在人世，家中值钱财产也无甚，这种作势之人若无钱财怎得让我回去，二百两，将府里全部财产凑到一块，恐怕也不及一半，这让我如何将自身赎回去。
　　正思量着，这人见我又不答话，以为我戏弄她，大怒说到：“好你个丫头片子，老娘见你言语间颇有大家闺秀之风，没想到你竟敢戏弄老娘。你以为老娘是谁，烟雨坊的老鸨是这么轻易让你蒙骗，你就好好的给老娘呆在这，饿个几天我看你还敢不老实。阿四、阿东你们把门锁紧了，好好看着，要是人不见了，仔细你们的皮。”说罢瞧也不瞧我一眼，便扭着身子出去了，待我反应过来，只剩下门外上锁的声音。
　　透过残月，依稀看到两个人影在门外，想必是那老鸨怕我逃了，于是派人看着。我挣了挣手脚，这青楼绑人手法颇有一套，无论我怎么挣扎，却也不见一丝一毫的松动。看看四周，也没瞧见任何利器能让我割破绳索，唉，是自己想多了，这绑人的手法都不同一般，房里又怎会留下有利于人逃跑的器具，这种事情，想必他们做得多了。
　　我叹了一声，此刻素儿、巧儿与周伯必也心急如焚，四处寻我吧，可又有谁知，我竟落在了这青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