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造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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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迦叶一行再次踏上港口城镇仓敷城的土地，已经是两个多月后的事情了。
楼兰历时两个月的时间，终于顺利地与带回的海怪进行了还算和平的对话，当他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明眼人都可一眼看到他眉眼间憔悴的神色。
“这么说，你终于学会怎么控制它了？”迦叶看着楼兰手掌里的海怪，它看上去已经不那么剑拔弩张了，虽然仍不时挥动着三条尾巴，但怎么看都是在虚张声势。
“哈，控制……说不上吧。”楼兰苦笑着，“这家伙有名字，它叫矶怃。”两个月的朝夕相处似乎让楼兰对海怪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它同意帮助我们……嗯……偶尔……有心情的话。”楼兰皱着眉头将矶怃通过心音传递过来的声音翻译出来。
迦叶有些惊异地看着他：“难道楼兰你可以和矶怃对话吗？”迦叶托起海怪放在自己手心里，用手指逗弄着它，“那现在它在说什么？”
楼兰表情颇为纠结了一阵，最后他放弃般地说道：“它说，它可是公的，能别对它性|骚扰吗？”
“……对不起，还是还给你吧。”迦叶默默地将矶怃放回楼兰手上，“这么说，矶怃果然可以和你交流吧。”
得到了楼兰肯定答复的迦叶突然后退了一步，做出了令在场众人都有些意外的举动，她朝着矶怃深深弯下了腰。迦叶抬起头对着矶怃轻声道：“对不起，我们之前的举动让你很受伤吧。没考虑过你的心情，强行把你带回来，真的很抱歉。”她同时将自己的手指恭顺地伸到矶怃的身前，“如果需要发泄你的不满的话，你也可以……”她这时才发现楼兰的手上遍布着像是被矶怃充满剑突的尾巴所划伤的细小伤口。
矶怃闪了闪红色的小眼睛，随即挥动起三条尾巴，抽向迦叶的手指。然而接触的一刹那，迦叶感到的并不是预期中的痛楚，而是一阵微刺的麻痒，看来矶怃很是控制了一番力量。接着，迦叶听到自己脑中突然响起这样的声音：“对臭男人也就算了，对美女嘛，我的忍耐度相对还高一点。”
“喂喂！”楼兰不满地叫道，好像很不满意被冠以“臭男人”的名号。
不管怎么说，这桩事算是顺利地解决了。他们也终于可以开始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本来迦叶担心两个月时间是不是过长了，但清次却笑曰：“不，时间卡得刚刚好。这个消息，也需要给沧国的民众一点反应的时间。”
再次进入仓敷城的众人，相比于上次的冷漠，这次受到了居民们的热情欢迎，这源于他们是这些年来唯一出海后仍能活着回来的人。上次将帆船卖给他们的老渔夫显得特别骄傲，好像他们是自己培养出来的一般，逢人必定要吹嘘一番，最后还硬是拉着他们在自己的家里留宿。
“来，来，今天好好喝上一顿，明天乘着我的船继续出海。”老渔夫频频将盛满了酒的大海碗推过来，丝毫不管在场是不是有两个看上去未成年的少女。
楼兰沉默地截下递向迦叶和花音的酒，一碗一碗地灌进肚子里，在此行只有他们三个的情况下，他好像也别无选择。
老渔夫酒气冲天地醉倒了，不时还微微抬起手，嘟囔着：“再喝，再喝……”。然而，当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三个客人已经凭空消失了。老渔夫检查了一下自家仓库，只有单桅帆船还静静地靠在那里。
“怪了，难道他们只是单纯地路过这里？”老渔夫发出这样的疑问。
那失踪的客人究竟去了哪里呢？让我们把时间稍稍回溯到前一天夜里。
“他也太能喝了吧。”终于把老渔夫放倒，连自诩为海量的楼兰也禁不住咋舌，他们现在可没有喝酒的闲工夫。今天夜里，他们必须趁着夜色潜进沧国的领土。
当看到矶怃在海中恢复成原来的庞大身躯时，迦叶仍禁不住有些腿软，更遑论要她爬上矶怃的背部了。为了保持隐秘性，他们必须登上有着三条尾巴同伴的背部，由它将三人运送至沧国近海。就算是再轻巧的快船，也没有矶怃这么高的机动性，能在一夜之内将三人由仓敷城送至目的地。
“快上来啊，小丫头。”矶怃略显不耐的声音在迦叶脑海中直接响起。像是等不及似的，它直接操纵着自己的尾巴，把迦叶整个人卷起，轻轻抛到了自己背部，另外两人早就站在上面等着了。矶怃用一条尾巴将背上的三人所站的区域围了起来，慢慢地潜进了海中。
呼吸着扑面而来，湿润中带着咸味的海风，看着脚边急速后退，波光粼粼倒映着月光的黑色海面，迦叶心中升腾起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恐怕这样的经历不是任何人都能有的。
矶怃在靠近沧国海岸线约一里的地方将三人放了下去：“接下来你们自己解决吧。”前面就是浅滩，它的身形已经过不去了。
“谢谢你。”迦叶浮在水里，拍拍可靠的三尾同伴的硬皮盔甲，看着它悄无声息地沉入海底。
黎明的夜晚静悄悄，在无人注意到的海岸一角，三个身影相继出现在岸边。三人在一块大岩石的背后生起了篝火，一边烘干身体，一边从早就准备好的防水羊皮袋中拿出了新的行头。
“为什么我非得穿得跟苏方那家伙一样？”楼兰一边闭着眼任迦叶为其打着粉，一边颇不舒服地去扯头上包得一圈一圈的头巾，“这就像个耍猴的！”
“苏方愿意把衣服借给你就不错了。”迦叶一把拍下他的手，“别打扰大师工作。”这里所谓的大师是指她自己。迦叶自己也穿得颇有异域风情，整个人包裹在纱丽之中，面部用白纱盖住了大半。“这不都为了你嘛。跑到这儿来，你还敢大刺刺地到处走啊，通缉犯先生？”
被触到痛脚的楼兰悻悻地换了个话题：“清次居然让我们在十天内拿下一个国家，他疯了吗？就凭三个人？”
“但他也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不是吗？”终于给楼兰变装好的迦叶满意地看看自己的成品，随即变魔法一般从羊皮袋里翻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他叫我们到了这里再看的。”迦叶就着火光打开了计划书。
随着视线的逐渐下移，迦叶的面色变得晦涩难明，半响她才将纸交给另外两人，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头：“我去透透风。”
篝火不断地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声，而随着火舌的忽长忽短，留下来的两人的表情也被隐没在阴影中。
刚完成夜间交班任务的酒井元右坚定有力的步伐响起在自宅的走廊上，他原是沧国有名的武将，可如今已经被现任大名大笔一挥，发配到遥远的三道城驻守，完全远离了权力中心，这概因他在多年前的一起政治斗争中跟错了主人。
酒井元右武人的敏锐直觉提醒着他前方房间里的不寻常情况，共有两个深浅不一的呼吸声存在于和他一墙之隔的屋内。他右手紧按住刀柄，保持着随时可以出击的姿势，足间轻轻在房门上一顶，门向内打开了。
黑暗的屋内闪过一道白光，直击向坐在桌前的黑影，挟着疾风之势的武士刀与不知名的金属交击在一起，迸出一阵火花。酒井元右顺势向后一跃，他看到桌上亮起了火烛的亮光，他的判断出了错，屋内除他之外，不是两人而是三人。
“你们是什么人？报上名来！”酒井元右一脸警惕地盯着三个裹在奇怪服饰里的不速之客，想不出他从哪里得罪过相关的怪客，难道是大名方面派出来的杀手？但除去刚刚挡下他刀的那人，另外两人明显就手无缚鸡之力，不是他的对手。
“元右，好久不见了。”面前裹着黑色头巾的男人一圈一圈解开包裹着头部的累赘，酒井元右看到了一张他已多年未见，但从未忘记过的脸庞。
长刀当啷落地，“是……是……是您？”四十多岁的硬汉忍不住虎目含泪，他猛地上前两步，一下子跪倒在地上，膝行至年轻男子身前：“主公！幸得您平安无事！这些年来……我元右，我……”他已然发不出声音。
楼兰也不禁动容：“元右，起来说话吧。”他把忠心的部下搀扶起来，“这些年辛苦你了。”
“只要主公平安归来，臣万死不辞！”酒井元右从最初的激动中稍缓过来，他又恢复了敬语，他试探着问好久不见的主人：“敢问主公，您这次回来是……？”
有生之年，酒井元右从未奢望过能再次见到楼兰，当初就是他，将楼兰推向了驶往异乡的客船，并告诫楼兰“永远别回来”。这固然是当时局面所迫的无奈之举，但之后酒井元右的这个行为也遭受了楼兰麾下其他臣下的非议，正因如此，酒井元右这些年，即受到原有阵营的排挤，又不被新任大名所信任，地位着实尴尬。
“我来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楼兰淡淡地说，声音不见激愤也无恼恨，好像在说一桩理所当然的事一样。
酒井元右远比主人要激动地多，他的眼里迸出灼热的星火，深深地伏下了头：“是，是，为达主公夙愿，元右愿以肝脑涂地！”然而接踵而来的忧虑和无力感却席卷了他的周身，“臣惶恐，但如今我们的势力，早已经……”他甚至不敢抬头看楼兰的脸色。
“留下的还有几个人？”
“连臣在内，一共六人。”
当初追随着楼兰左右的十几名有能的文臣武将，如今只剩下六个人而已了，这些人都被现任大名打散开来，发落到各处偏僻角落，再难回到上层的中心。
“足够了，我会为你们夺回失去的名誉。”
“可是就这点人手，恐怕连暗杀也难以成功……”酒井元右将后半句咽进腹中，合六人之力恐怕连接近大名近前都做不到，大名身边常年有着十几名信赖的近臣随侍，暗处还有死士相护，而自己一党的六人中甚至还有人并非武夫。
“不，我会正大光明地进入本城。”楼兰否定了酒井元右的揣测，“你们六人，从明日起就帮我办一件事。”他招过部下细细部署道。
酒井元右逐渐露出钦佩的神色：“是，不愧是主公，臣立刻去办。”
三天后，沧国的街市里逐渐兴起了这样的流言：“制服海上怪兽的英雄已经来到了这个国家。”
本来每几天总要在海上兴风作浪的海怪已然多时不见踪影，算来已经两个多月了，在沧国早就开始有着各种猜测。这个流言的出现更坐实了相当一部分底层百姓的猜测，因此就像掉在油锅内的一颗火星，瞬间燃烧起来。谁都不知道最初的火种是从何而起的，对这个话题抱有极大热情的人们开始在街头巷尾的每一个场合热议着，并随之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版本。至于这个消息的来源，管他呢。
社会中甚至爆发了关于这个消息的舌战，一方极力主张这个消息的正确性，而另一方则质疑那传说中的英雄若真有其事，为何还不露面澄清？
也难怪反对派会有如此一诘，毕竟那位处在暴风中央的英雄，正包着黑头巾，整天待在旅舍里避不见人。他的一切行动都是由两位头戴面纱的侍女们代劳的，其本人尤为神秘，就连旅舍老板也未见过他的正面目。
放完消息的酒井元右早已隐入幕后，楼兰吩咐他做的事情仅此一件。此时，连酒井元右自身也禁不住为这个事态感到担忧，光凭流言，只能制造一时的话题，何以使悠悠众口信服呢？更何况从本城方面还尚未有任何动静。
这个时候，那个有着棕褐色眼睛的明媚侍女在客居的旅舍外挂起了一块牌子。
这块牌子的内容再一次引发了新的爆炸性话题。
为了证明确有其事，我们会在明日正午在沧国沿海展示使役海怪的过程，如大家有兴趣，可前往一观，牌子的大致内容是这样的。
第二天的海岸上人头攒动，挤满了来一堵真相的民众。
当另一名侍女吹响角笛时，海的深处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呼应声，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人们甚至都能感到脚下的大地在震颤。
有一人发出尖叫，手指向海平面。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发出惊叫：“是海怪啊——海怪出来了——”
还没等人们恐惧的心理驱动他们逃跑的脚步，侍女用角笛发出一声尖利的鸣叫，海怪像听懂了似的向后滑行了好长一段，空出了与人们之间的安全距离。侍女继续吹动角笛，演奏起了一首简单的音乐，而那与观众隔了好大一截距离的海兽居然开始缓缓摆动起身体，好像在和着音乐跳舞似的。它甚至还舞动着自己相对于人类显得过于巨大的尾巴，在海面上拍起一阵阵浪花。
这当然是预先和矶怃商量好的，照它的话来说：“就勉为其难地陪你们闹一闹”。但是在当天所有在场的人眼里，他们看到的就是真真正正的神迹。有的人甚至朝“英雄”所住的旅舍方向跪了下去，在他们心中，那个素未蒙面的英雄的身影已然变得比现任大名还要高大。
人民是最单纯也是要求最直接的群体，他们并不关心上头的权力阶层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动，只在乎自己是不是能继续正常的生活。年轻的大名上任后一直素手无策的海怪问题被另一个人解决了，那这个人就是对沧国更有用的人，他们是这么想的。
终于，在第九日，本城那边派出了正式的使者，他跪伏在房间外对仍不见真面目的“英雄”毕恭毕敬地说：“请阁下随小臣前往本城，简叶大人想亲自嘉奖您。”
一切都如远在异国的军师所料。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造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