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万高]》时银

1、第 1 章

　　高杉晋助是不怕冷的，
　　因为他就是寒冷本身。
　　所有人都这么说，
　　除了那个人。
　　所以那个人，
　　便是注定温暖高杉晋助的人。

　　一月的新年刚过，寒潮再次横扫江户，把过年时的温暖感全部带走。江户下了厚厚的雪，雪掩埋一切生机，覆盖所有颜色，把天地刷成一色的冰冷的白。
　　夜晚来临，这个世界所有的景色都在灯光里化成千万种颜色，华丽却又像是腐烂般地在黑夜里流淌。
　　高杉呆在和室里，用比窗外的空气还冷的语气和其他激进派攘夷浪士谈着合作的条件。对方一开始还据理力争想要更多好处，但是渐渐的他们却连直视高杉的自信都没有了。低沉高傲偶尔夹杂着嗤笑的话语，手上因为不耐烦而做出的小动作，以及眼神里危险的讯号，一步步击溃了对方的防线。
　　高杉一直很冷静，即使说的话有些听来像是笑话，却都让对方不敢大意。
　　“那么，就这样吧。你们还有异议吗？”浅笑。
　　“没……没有。”
　　浪士们就那么落荒而逃了，把所有的利益都留给了这个像冰块一样的男子。
　　高杉站在廊檐下看着他们穿过庭院，把石阶上的白雪踩扁，脸上带着丧家犬的表情离开这处日式建筑。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庭院里的石灯发出微光，松树梢上的雪因为风的吹动而掉落下来，锦鲤在结了薄冰的水塘下缓慢地游动，高杉脚底的地板上传来一丝丝不间断的凉意。
　　高杉闭上眼，仿佛听到了十多年前从长州村塾和室外吹来的风的声音……
　　“冷……”
　　小小的高杉在被窝里低低出声，并不是因为被铺不暖和，只是因为孤寂，因为梦中的深海传来的彻骨寒冷。
　　身后有撩开被子的声音，宽厚的胸膛贴在了高杉背后，一个仿佛能包容一切的怀抱将他搂在怀里。
　　“晋助，很冷吗？我和你一起睡就不冷了。”
　　转身回过头，看到的是松阳先生温柔的微笑，那是可以驱走一切寒冷的微笑。
　　“恩……”把头埋在先生的颈窝里，无比温暖。
　　高杉那么怕冷，那么怕孤独，他那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表情下，其实是一颗想要得到一切温暖与关怀的心。为了这份渴望，他愿付出自己的所有。
　　结果，最后却真的付出所有，并失去所有。
　　虽然失去了松阳先生，但还有同伴，还有保护国家的信念。
　　战争从春到冬，从少年到青年，铁蹄奔腾，鲜血四溢，却仍相信一定可以守护一切！
　　“冷……”
　　高杉在破布和稻草间辗转反侧，他的声音很轻，那只是梦中的低语。虽然能找到一间破庙栖身已实属不易，可是冰冷的睡梦却无法抗拒的袭来，那是死去同伴的灵魂在耳畔低吟的凉意。
　　“哎~~~受不了这家伙，是小孩子吗？在说梦话啊。”
　　“金时，高杉看起来真的很冷，我抱着他睡就会好些了。”
　　“谁是金时啊混蛋！我也冷，我也要抱他。”
　　“你们两个再那么说话，他会醒的，安静点都抱着他睡好啦。”
　　那个时候，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的言语和大早上压的自己喘不过气的乱七八糟的手和腿，以及每个人脸上的笑容，让自己相信总有一天可以平静地享受这一切，享受这可以驱散自己的寒冷的一切。
　　这个世界上一定没有神吧？否则他怎么能让他的孩子们受到这样苦楚的折磨？
　　不久，攘夷志士们就被幕府背叛和出卖，几乎是几天之内，大部分的同伴被杀害。坂本去宇宙追寻他的富国救国之道，银时明白了历史无法扭转的现实也离开了，而桂则浅隐在闹市之中进行着他的反抗活动。
　　高杉却不愿回头，他把自己鲜活的摆在幕府的黑名单里。
　　“我将用这所谓‘新生’的江户，祭奠死去的亡灵！
　　我将以我全部的鲜血和生命，埋葬掉这个腐坏的世界！”
　　听起来热血沸腾的宣言，当事人却只是冷冷地从江户上空看下去，眼里的寒意可冻结一夏。
　　脚底传来的刺痛唤回心神，高杉转身步入和室，把江户冷冷的寒月撇在身后。
　　想那些做什么？不过回忆，不过过往，不过是永远回不去抓不住的从前。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
　　心中的野兽在午夜低吼，把梦境染成了全部的黑，还带来熟悉的拂过耳际的无尽寒意。
　　“冷……”
　　眉头微微皱起，如果把江户用火焰整个点亮了，是不是可以暖和一些？
　　“晋助，冷吗？在下回来晚了。”
　　身后有细碎的撩起被子的声音，高杉把脸埋在被窝里，背后的空隙里传来丝丝凉意，他又忍不住翻过身去。
　　万齐露出微笑：“在下买了你喜欢的花色的外褂，明天就可以出门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出门了？”
　　“没有啊，不过你喜欢的煮年糕店推出新口味了哦~~~”
　　高杉静静地不再说话，万齐的手臂环上他的肩，把他搂得更紧些。
　　“晋助，明天一起去吃煮年糕吧。”
　　“恩……”
　　这个冬天，似乎没那么寒冷了。
　　但却不知，你可否，驱走我一世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