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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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李菊寿铺子也没去，一大早就到周老太那里探口风。
他知道周老太对孙女的那点喜欢有限得紧，也不拿青青说事，只说那钱家在县里是多么的有声望、家风多么端正，又说那钱三少多么的一表人才，同钱家结亲在县里是一件多么风光的事情，末了才把事情绕到平贵的头上来。
周老太最疼爱平贵，他是知道的。
“若是跟钱家结了亲，平贵以后念书也就有着落了。镇上都是私学，先生顶破天也就是个老秀才，教得不好，还贵得很！听说每月光学费都得二钱银子，还须给束脩！”李菊寿瞧着他娘脸上平静无波，并不气馁，“平贵那孩子不是我这个当爹的自夸，自小就聪明伶俐，记东西快得很，教了没几遍就已经会写了自个儿的名字。若是在镇上怕是要耽搁了。听说钱家家里有族学，请的都是有声望的老先生，教得好不说还不收学费，将来考功名也有人引荐，要是能进去，以后学得好了也替娘挣个诰命夫人回来！”
周老太眼睑微垂，似在沉思的模样。李菊寿知道，他娘这里算是松动了。
早些年周老太还在当姑娘的时候，有个要好的姐妹，名唤做淑桂。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好的时候恨不得同吃同住，比亲姐妹还要亲上几分。长至及笄年纪，周老太嫁了李菊福他爹，而淑桂则遵了婚约嫁于邻县的一个穷书生。
那书生是真穷，家里连饭都吃不起更别提聘礼了，淑桂落了好些人的笑话，都说她是倒贴。那几年，周老太没少为这个姐妹担心，甚至动了要去邻县看淑桂的念头。逢年过节时，周老太总回娘家，若是遇着淑桂了，总要给偷偷从娘家给她些鸡蛋米面，自己再从家里拿了还予娘家，后来甚至连她陪嫁的银镯子也曾给过一个，为此落了娘家兄嫂好些埋怨。
结果那穷书生有运道，一路从秀才考到了举人，淑桂也成了官家太太。淑桂发达之后，周老太就再难见到这个姐妹了。有一年，她跟李菊福他爹去邻县办事，恰巧预兆了淑桂。她老远就挥着手同这个昔日的姐妹打招呼，淑桂却由丫鬟簇拥着只装作不认识她，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周老太看着满身绫罗绸缎的淑桂，再看看一身粗布衣裳的自己，哪里有不明白的道理。被最好的姐妹看不起，这大概是她永生的痛处。她性子极端，成不了朋友，那就要永远做敌人。周老太从那时候起就憋着一口气，事事上总想压过淑桂一头，奈何却怎么也比不过。
李菊福他爹刚死的那一年，听说淑桂家那位又升迁了，周老太又急又气，差点没怄出半碗血来。
对于这些事情，李菊福是知道一些的。早些年周老太就了让他读书考功名的念头，可惜自己实在不是那块材料，加上年纪也大了，家里条件又有限得很。
现在拿诰命夫人这样的话来诱使周老太，正中七寸。哪怕平贵能不能考得上功名、周老太又能不能活到那个岁数，都还是未知数。
周老太坐在那里想了片刻，“我明日答你！”
再过几日张氏、大丫、二丫、三丫等人被叫到周老太房里被告知要分家的事情，完全措手不及。
“纵使分了家，以后也还是一家人！”李菊寿道。
李二丫安静地缩在角落里，看着情形李菊寿同周老太应当都已经商量好了，他们来只为宣布个结果。
周老太说了如何分配牲畜、田地、银钱、粮食等物。所有东西都要分作三份，老大家、老三家各占一份，周老太一人独占一份。但是因为周老太要跟着老三家过活，这样一来李菊寿一家就得了两份。
依照这等分法，张氏并大丫、二丫、三丫、平顺四人，共得了五两多银钱，三百斤谷子，二百斤玉米，一头猪仔，三只母鸡。因为家里没有成年男丁，水牛就直接给了李菊寿家，又分了头猪仔作为补偿。其他如家具等物，还是照着本来屋子里的，就不再划分。家里共有近八亩田四十丈土，湾沟里那近三亩田二十丈土全部给了老大家。
“哎哟，你们可真是赚了！”王氏撇嘴道，“也是我们家厚道，看看外头分家的哪里有这么个分法的！”
湾沟里既偏远又都是瘦田瘦土，两份都敌不过李菊寿手里的肥田一份。可是数量上占了优势，说出去名声却是好听，分家老大家可是占了近一半的田地……
若是以往，李二丫大概会据理力争，可是如今以她在家里拿尴尬的地位，开口只会越弄越糟。要早得到了消息，还能同张氏通个气，商量个法子出来，现在……她看了一眼定定地坐在那里的周老太，又看了垂眸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张氏，只希望张氏这个时候能强硬些，她是新丧的寡妇，又是他们的母亲，没有谁比她开口更合适了。若实在是不行，她再豁出去哪怕撒泼打滚也要争一争。
她早就想分家，可不是这么个分法。
这边李二丫正想着待会儿的应对之策，张氏那边突然开了口，“小叔是瞧平顺他爹去了，我家没男人好欺负了是不是？分家？分啊，分啊……就照你们说的分，我就不信我们孤儿寡母还会饿死不曾！”她语气尖锐而凄厉，刺得人耳膜生疼。
屋里的人都被她吓了一大跳。这番模样，哪里还是原来的张氏！
李二丫苦笑一声，她是想张氏强硬些，却没想到张氏是这样的强硬法……
这下，再没有什么好争论的，就照着先前说的那样一一划分了，又请了族长过来做了公证人。这回，李宏远倒是留下来吃了午饭才离开，临走前拍着李菊寿的肩相谈甚欢。
张氏憋着一口气，带着几个女儿马不停蹄地过粮食、搬东西。东西不多，不消一日就规整完了。张氏赌气把原本通往西院和正院的门给堵了，请了人在靠大路的方向从新开了扇门。东院原本没有厨房，李二丫移了自己屋子做厨房，与三丫、平顺共挤一间屋子。又花钱请了师傅来打灶膛，买锅碗瓢盆，足足花了好几日的功夫。
钱是在张氏手上，不知道这一折腾，还剩下多少。
夜里李二丫、三丫、平顺三人仍睡地铺。
“二姐，分家了你不高兴么？”三丫问，不待李二丫回答又自顾自地说道，“反正我是很高兴的。少了那些好吃懒做的人，以后咱们自己种自己吃，还不用看人脸色！”她伸着指头戳一下平顺的肉嘟嘟的脸蛋儿，“平顺，你说是不是？”
平顺其实不大明白分家到底是什么，只知道这几日都和娘、姐姐们在自己的屋子里吃饭，顿顿都有他喜欢吃的菜，想吃什么就可以夹什么，再也不用担心吃得多了婶婶会敲筷子了……他想了一回，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高兴，平顺最高兴了！”然后扑进李二丫怀里，咯咯地笑出声来。
李二丫看他们笑得欢快，也跟着笑了起来。家里只有那点子余粮，材米油盐样样都要费钱……虽然前途未卜，可仍旧值得高兴。东西没有可以挣，但是快活却那样难得。
她在李菊福坟前发过誓，会竭尽所能地撑起这个家，让家人过得好一些，再好一些……李二丫默默想了一遭自己的承诺，渐渐生出些斗志来，看了一眼平顺和三丫香甜的睡脸，亦沉沉睡去。
张氏这个时候却是半分睡意也无。她看着桌子上那空荡荡的钱袋，五两多的银子才到她手上没几日，只剩下一两不到了。她又仔细地点了嫁妆，那一回值钱的物什都当了，再当也得不了几个银钱……
那谷子还长在地里，家里没个男人要怎么收回来？收了谷子，哪里找牛来犁田？犁了天，谁去搭田垄？……家里除了她，大丫那几个连水都少挑过，这些事情怎么做得来？难道都要靠她一双手来？！
她一面想着，眼泪就簌簌地掉下来。哭自己命苦，早早地失了丈夫，又哭婆婆偏心小叔奸猾……哭到最后，直到睡着了也没想出个什么法子了，只是第二日见着李二丫时，脸色更冷了几分。
王氏人逢喜事精神爽，见人就笑嘻嘻地唠叨两句，“哎哟，平贵他爹厚道，好心好意地分了近一半的田地给老大家，结果还落下个不好来。我那大嫂现在见着我们，连招呼都不打了，前几日还找人堵了院门哦！”
正说着，那边张氏遥遥地过来了，见着她跟没看见似的，只点头同其他几个媳妇打了招呼。
“看看，我说的是罢！我那大嫂也就光生了个老实相，可阴怪着呢！”
待有人问咋突然就分了家，王氏就答，“这还不都是平贵他奶奶的主意……人老了想一出是一出，倒让我们白白担了名声！”
众人齐“哦”一声，也不知信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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