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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癞老三先前被李二丫撩出了性子，又被这丫头骗得辛苦，邪性上来了，撩起袖子就想同李菊福干架。
那边李菊福见自己闺女这般模样，料定李二丫吃了亏，眼睛一红，伸手就推癞老三。
李菊福已至中年，又从未打过架，哪里是癞老三的对手？只是因为他先发制人，癞老三一时没有防备，倒被他推得退了好几步，一脚踩空，跌到了泥土上。
李菊福使劲地踹他，每一脚都用尽了全力，像是一头发了疯的野兽，伸出利爪，咆哮着它的愤怒。
他眼睛充血，发出沉重的喘息声，嘴里发出嘶哑的吼声，“打死你个畜生，天收的畜生！”看起来分外可怖。
为了闺女，这大概是李菊福此生最勇敢的一次了。
“你TM敢打我！”癞老三双手捂着头，一边“啊啊啊”叫唤，一边吼道。他趁李菊福喘气的瞬间，用手撑地站起来，撸着胳膊就要揍人，瞧见李菊福那骇人的模样，又一转身就狂奔着逃跑了。
癞老三撒丫子往山丘那边跑，李菊福紧紧地追在后面。
这个世界上，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李二丫刚刚亦被李菊福的模样骇住了，这会子清醒过来，怕他吃亏，也拖着她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爹，莫追了，那边险得很，当心受伤！”她在后面喊李菊福。她爹置若罔闻。
李菊福一路追上了山顶，癞老三已经跑不动了，靠在槐树上大口喘气。李二丫的背篓正落在槐树边上，里面的猪草撒了一地。
他闺女就是在这里吃的亏！！！这场景刺得李菊福全身的血都翻涌起来，他顺手在地上捡了根粗壮的树棍，紧紧地握着，一步一步地逼近癞老三。
“你做什么？”癞老三后退了两步，“再过来我就揍死你这个老东西！”
李菊福挥着棍子抽癞老三，只抽了一下，棍子的另一端就被抓住了。癞老三用力将棍子往自己的方向一扯，扯得李菊福一个踉跄，又飞起一脚踹李菊福。
这一脚又准又狠，正中李菊福小腹，疼得他弯下腰来。
癞老三尝到了胜利的滋味，连续踹了好几脚，嘴里骂骂咧咧，“你TM的敢打劳资？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是谁……叫你打劳资，叫你打劳资！”
李菊福的鼻梁被踢了一脚，很快涌出血来。那血顺着人中、下颚一路淌下去，在胸/前染红一片。他没有反击的力气，只使命地抱着癞老三的腿，整个人挂在癞老三的腿上。
癞老三踹不了，又动不得，恼怒不已，用手掰他的胳膊。李菊福抱得那样紧，怎么也掰不开。他火气攻心，捡起掉在地上的木棍来，朝着李菊福的头用力一击，趁李菊福晕眩的片刻，脚下使劲儿，就把人踹翻了。他尤不解气，追上去连踹了好几脚。
李菊福勉强站起身来时，癞老三又朝着他的胸/口踹了一脚，他重心不稳，身子一歪，滚下了山丘。
李二丫爬上山时，刚好看到癞老三一脚将她爹踹下山丘那一幕。
“爹！”她撕心裂肺地大喊，眼睁睁地看着李菊福滚了下去。
癞老三亦未想到李菊福就这样被他踹了下去。那山下全是坚硬的乱世，这个高下去要是出了人命……他骇得出了一身冷汗。连李二丫一瘸一拐地从他面前经过时，也无甚反应。
李二丫从山头滑下去，在一堆乱世中找到了她爹。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鲜血染透了李菊福的衣裳。他眼睛圆睁着，头顶簌簌地往外涌血。
“爹，爹，你醒醒！”她捧着李菊福的脑袋，试图将他唤醒。
她撕了自己的衣裳想替李菊福止血。那血那样多，像是永远也流不完似的，汨汨地往外冒。她试图爬起来回村里叫人来，咬着牙用手扒着红砂岩一寸一寸地向上爬，爬了几步又滑了回来。她想喊癞老三去村里叫人来，只要他肯去，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可是癞老三早就跑得没了踪影。
“来人呐，救命！救救我爹！”她喊。哭喊声在山头飘荡几圈，幽幽散去。
李菊福的呼吸已经渐渐弱了下去。他的眼睛仍然圆瞪着，血流了一地。
“啊，啊……”几只乌鸦落在山顶的槐树上，在星光下悲鸣。
李菊福的尸体停放在东院。他人才中年，死于非命。按照当地的风俗，横死的人带煞，不能放在正院。
天色晚了，白日里来吊唁的人已经散去，只剩下一堆孤儿寡母守在灵前。
家里唯一的男丁平顺，穿了丧服，裹了孝布，苍白着小脸跪在最上首的位置。他还那样小，只得四岁，已经哭过了好几回。他的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再也看不见那双眼滴溜溜地转动时露出的狡黠神情。平顺不顽皮，不打闹，仿佛一日之间忽然长大了，安安静静地跪在灵前。夜已经深了，他眼睛眯了一下子，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垂，然后又惊醒了，重新端端正正地跪着。
平顺旁边是张氏，接着是大丫。大丫从昨晚到现在哭得昏死过去几回，她脑袋垂着，看不出表情。再排过来，是二丫和三丫。
张氏已经有一整天没吃没喝，她穿了丧服跪在灵前，只呆愣愣地看着李菊福的尸体。
“娘，吃点东西。”李二丫跪在她身后，从怀里掏了个馒头递给张氏。张氏直愣愣地扭过头，她的牙关咬得紧紧的，眼神冰冷地看着李二丫。只片刻，眼里又恢复茫然的神色，别过头继续呆愣愣地看着李菊福的尸体。
李二丫的手僵硬地举在原地，她动了动嘴唇，终究没再说话。
李菊福的尸体已经停放了一整天，没有穿寿衣，也没有入棺。他年纪轻轻，还没有到预备寿衣、棺材的年纪，就这样突然走了。寿衣请了老师傅在赶做，棺木托了人去请方木匠连夜赶工，做的是不刷漆的糙料，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完工。
李二丫重新跪回灵前，她的身板挺得笔直，再没有说话。
“二姐！”三丫扯了扯她的袖子，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莫放在心上。”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
有人推门，是李菊寿的声音，“大嫂，亲戚家我都送了信。”他和李菊福同辈，不穿丧服，只裹了孝布，在腰间缠了白布。李菊寿走近几步，“今天问了一回镇上的先生，这段时间都没什么吉利的日子……照我的意思，咱们就依古葬，后天坐夜罢。”
张氏听得李菊寿的声音，半响才转过头来看他，又愣了一回，才哑声道，“全凭小叔做主。”
“我已经叫过大姐了，她明天回来帮忙。”他又道。
张氏这回没有答他。
“唉！你们也莫守太晚了，明天还有得忙！”叹息一回，就走了。
夜更深了，夜空里传来几声狗吠，空荡荡的，让人心悸。
天气还是同昨日一般闷热，只是连星子都隐进了云里。李二丫扶着门，孤身站在厅前，昏暗的烛光映着她的影子，影子投在门槛上打了个折，又被拉得老长。
是她让张氏失去了丈夫，平顺姐弟失去了父亲，终此一生都偿还不了的债。
那边李菊寿回了西院，王氏还未睡下。
“今天忙了一天，累死了！”她向丈夫抱怨，“大嫂也真是的，两腿一弯只跪在那里当个甩手掌柜，啥事情都不管，尽要我来操心！”
“得了，你少说两句，大哥才刚走呢！”李菊寿轻斥一声，“有这个力气抱怨，还不如早点子歇着，明天有得忙！”
“你凶什么凶？我做牛做马累了一天，说两句还不成？”
“行行行，是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今天我已经去叫了大姐，她明日应当能过来搭把手。还有娘那里，你今天去看过没有？可曾进过食？”
“我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去顾这个？还有，莫提你那好姐姐，指望她帮忙，天都要下红雨来！”王氏觑一眼李菊寿，见他开始皱眉，忙道，“村里的汪婶子去看过一回，说是晚上已经吃了半碗饭。”她顿了顿，又道，“娘平日里也没瞧着多喜欢老大，这会子倒是母子情深了。”
“你这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怎么说也是亲母子……”李菊福叹口气，“大哥这一走，丢下孤儿寡母一家子，倒是不好办。”
“有什么不好办的？难不成你还想带着他们过呀？”王氏陡然拔高语气，“你要带他们过，我跟你没完！那一家子是什么人，干活儿没一个顶用的，个个命里带衰。老娘克死父母，闺女儿就害死爹，还被人糟蹋了身子，名声臭得十里八乡都能闻出味来！”
“你少说两句，到底还没有分家，同一个锅里吃着饭，不好说不管就不管罢？还有二丫再怎么着也是你亲侄女，这样多难看！”
“难看什么难看？要是她害得我家青青许不到好人家，我跟她没完！”王氏将身子重重地一扭，侧过头去硬着脖颈，狠狠地哼一声。
“唉，你这婆娘……”李菊寿无可奈何地笑笑，伸手搂过她的肩，“我是让你莫到外面去说，省得外人说你刻薄。二丫这丫头估摸着是毁了，你莫去管她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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