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人》墨白十三

19、第十九章

　　“你是谁？”身后的小护士问道。
　　被叫住的年轻人停下脚步，一脸怯懦的样子，“我是来打扫卫生的。今天我爸病了我来替他的。”
　　小护士对他友好的笑笑，似乎还被他的孝心感动，在他手里面塞了一把冬枣。
　　年轻人将冬枣放在身上肮脏的清洁工工服兜里面，看着护士在转角处消失，年轻人拿出医院的地图，按照上面标好的路线，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楚夏的病房。
　　这个年轻人就是乔装打扮的沈牧远。
　　沈牧远不得不怀疑楚夏其实并没有死，也难怪他这么想，楚夏已经骗了他好多次了。
　　况且他内心里面真的不想相信，他第一次情愿楚夏骗他。
　　楚夏的病房外面守着好多穿着黑西装，带着墨镜的人。看这架势多半是从鬼门关里出来了吧？沈牧远松了一口气，正准备走，安东尼从里面出来了，神色沉重的对着医生深深鞠了一躬，医生连忙将他扶起，摇了摇头。
　　病房里面传来低低的哭声，起身的安东尼眼角也慢慢渗出泪水，那些黑衣人们低下了头，不管是处于真心还是假意，他们都哭了。
　　这是干什么？你们哭什么！靠！你们能不能不哭！
　　刚才的护士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突然出现，好心提醒道“你打扫完就可以走了哦。不需要一直待在这里的。”
　　沈牧远拉住护士像拉着最后一颗稻草，“护士，那个病房里面住着的人是不是叫楚夏？”
　　“你认识他？”护士很惊讶，不过看着沈牧远很着急的样子，也没绕弯子“他是叫楚夏，昨天送来的，送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因为他，院长把我们院所有有名的医生都找来了。据说是从悬崖上掉下来了。不过，看他样子应该不是什么正经人，谁知道呢？”
　　“他死了？”
　　护士朝门口望了一眼，“看这场面还不知道？这场面我在医院里面见的太多了，原先还会跟着他们一起哭，现在已经没有半滴眼泪了，不过倒也不意外，他刚送来的时候，医院里有名望的医生就说他活不了了。”
　　“谢，谢，你，啊。”沈牧远机械的道谢，机械的离开。
　　小护士在沈牧远身后嘀咕“真是个怪人。”
　　沈牧远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医院的门。出租车司机咒骂着停车附带赠给他一口大大的痰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差点被撞死。
　　大大的阳光照射在他身上却让他愈发寒冷。以前的冬天也像现在这般侵入人的骨头，不把人的每一个细胞冻结成冰就不甘心吗？
　　如果自己当初不这么固执，听听邵晨的意见现在事情会不会完全不一样？“我从来都没有习惯英国的生活。我想回家，所以我就回来了。阿远，放下仇恨吧。我去揭发楚夏把一切事情嫁祸给你之后，我并没有感到快乐。我觉得很空虚。不是无聊，而是找不到生活下去的理由的恐慌。如果不是安东尼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不知道后面的日子该怎么办。”
　　邵晨，现在的我，也不知道后面的日子应该怎么办。
　　是不是离开了楚夏，自己再也找不到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了？
　　等等，有一个地方！
　　打车去了自己长大的那所孤儿院。
　　孤儿院依旧红砖绿瓦，却再也不是曾经。沈牧远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捐给了孤儿院。院长握着他的手连连夸赞。“你可是孤儿院最正能量的榜样啊！要不然给孩子们做个演讲？”
　　思绪飘忽的沈牧远完全没有注意到院长在说什么。
　　眼神不自主的飘向窗外。操场上站着一个女孩。一个很像阿水的女孩。
　　没头没脑来了句“院长，我还从你这儿领养过个小女孩儿呢。”
　　院长的回答却让沈牧远再次陷入沉默。“是不是记错了？你没有在孤儿院里面收养过小孩儿啊。”
　　不过很快沈牧远就释然了，大概沈水是楚夏派来在自己身边监视自己的吧？只是没想到，沈水对自己监视的对象产生了感情。
　　现在的沈牧远却再也不敢收养一个孤儿了。他的感情已经被辜负了太多次，他再也承受不起了。
　　从孤儿院出来，沈牧远在楚宅附近找个一个小房子住下了，他不甘心，没有亲眼看见楚夏的尸体，他终究是不甘心。
　　早早穿戴整齐，日历上面圈了个大大的红圈。今天是楚夏出殡的日子。
　　悄悄潜进楚宅，趁人不注意，沈牧远敲晕了一个小喽啰，不知道他在上大学之前是不是也做过不好的事情，这样偷鸡摸狗的事儿怎么这么顺手？
　　好在他在楚帮里面待过一段时间，现在混进去也不会被发现。
　　“你！将帮主的，葬服，拿过来。”身穿白色送葬服的邵晨喊着。
　　沈牧远觉得自己呼吸都快要停止了，特意佝偻着腰将衣服送上，手抽回来时。装作不经意碰了碰楚夏的手指。
　　那不是人应该有的温度。
　　总是温暖干燥的大手像一块冰，永远不会融化的坚冰。
　　沈牧远，你死心了？你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我本来想用安东尼百分之十的股份漂白我的身份和你好好生活的，只可惜，现在没有机会了。
　　现在没有机会了。
　　楚夏，我想和你好好生活。
　　赶在眼泪夺眶而出前，沈牧远快速从楚宅逃了出来，回到家，门也来不及关，靠在墙上，脱水了般大口大口的喘气，声音很粗，像一只露孔的风箱，呼哧呼哧。我的心好疼啊，仿佛有一只手在抓着，在死命的扭着。
　　“我好疼，楚夏，不要死，求你了，不要死。”沈牧远受伤的小动物般低低呻吟着。
　　沈牧远的大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
　　他，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