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门赋》伍命

144、快斩乱麻

　　“既然你已经等在这里了，看来是有人通风报信了。话也别多说了，动手吧。”欧阳幕冷眼看他，佩剑在手。
　　“正有此意。”近日都没有行刺任务，他的“闲闲令”闲置太久，倒真的要成一个闲物了。武丑拔刀，一个飞身迎了上去。
　　断崖不大，欧阳梓本站在角落，此时两人突然就动起手来，她急得不知所措。空迟见状，摇头叹了口气，把她带到离石门近一些的地方，以免她这个不谙武功的大小姐有什么闪失。
　　两人都是江湖里数一数二的高手，欧阳幕实战经验不如武丑，但他步步为营，谨慎万分，绝没有因为心中的怒气乱了方寸。刀光剑影之间，也不知是谁占上风。欧阳梓只是个普通人，看不懂武功中的套路，只知道二人打得不分上下，心里虽急，却无可奈何，只希望二人停手于伯仲间。空迟看得认真，一个刀光闪过，他眉头皱起，心中暗叫不妙。
　　这并非武丑握刀习惯，同时他使这刀法时似乎还有点生疏。这是怎么回事？
　　不好不好，莫非这三小姐的在场分去了他的心神？空迟思忖，片刻后又否定了，不，不会，武丑不是这样的人，当他专于某件事时，向来不会走神。那么……那就是不专注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招，渐渐地，武丑已显出颓败之象，但他面容平和，没有流露出半点焦虑来。欧阳幕越战越勇，步步相逼，气势大盛。
　　武丑为什么要这样做？空迟揣度几度，竟也不知缘由。
　　刀剑相撞，发出噌的一声清脆响声，二人分明向后退了几步。
　　武丑脸上已有几处挂彩，一身劲装也擦破了好几处。反观欧阳幕，却是衣冠完好，身上连一处伤都没有。
　　欧阳梓紧紧地攥着衣角，感觉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空门武丑，再打下去你也只有死路一条，”欧阳幕突然开口，眼底的轻蔑太过明显，“我今日是为杀你而来。但是……倘若你放弃阿梓，我倒是可以留你一条小命。本来，你不就只是看中欧阳家的势力吗？你想要怎样的靠山，告诉我，我都可以帮你找到。但你却偏偏要招惹阿梓，武丑？哼，武丑武丑，终究是一丑角而已。这个交易，如何？”
　　武丑抹了抹脖颈处的一处伤口，毫不在意自己的手染满鲜血。他突然大笑，举刀向欧阳幕：“哈哈哈，为杀我而来，却还要与我谈判？欧阳大哥，我今日才知道原来手刃这事也是可以有折扣的？”
　　欧阳梓听出武丑话里的拒绝之意，心中甜蜜又忧愁。
　　欧阳幕听了显然心情差到了极点。他冷哼一声，决定不再给他机会，长剑一横再度迎上。武丑吃力抵御，回击时似乎也力不从心。也不知打了多久，两人再度停下时皆是浑身被汗水浸湿，大口喘气。武丑多处负伤，情况比起欧阳幕来更差。趁着武丑喘息之际，欧阳幕加紧动作，长剑一挥便贴上去。
　　空迟此时突然发难，腰间七绝剑处，隔着一段距离生生刺了过去。七绝剑擦过欧阳幕的剑锋，引出一阵震动，欧阳幕本已是疲惫状态，此时被这突如其来的长剑所摄，手一麻，剑落地。他怒目相视：“本以为空门门主只作旁观，不会干涉。如今门人命悬一线，你终于想要救了？”
　　空迟轻笑：“噢，欧阳公子真是抬举我了，走旁门左道之人岂有什么正道规矩要守？再者，我也并非是要搭救。呵，欧阳公子爱做交易，我也一样。你上此断崖来是为杀我门人，只因他不识好歹以区区杀手身份惹上欧阳三小姐，是这样吗？”
　　欧阳幕冷冷回答：“不错。”一点也不顾及空迟感受。
　　空迟毫不在意，下一句话却抛出个惊人提议：“那么，如果武丑离开空门呢？”离开空门，便是清白自由身，以这样的身份站在欧阳梓身边，是否够格了呢？
　　欧阳幕愣住，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反对的理由。
　　武丑也愣住了。
　　门主竟会说这样的话。离开空门，听起来多简单，仿佛一个转身一个除名便可抵消似的。空门空门……难道自被收养之日至今的一切都可以这样轻易抹去？
　　“欧阳公子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武丑，你的决定呢？”空迟转过来，对上他的目光。
　　口气轻巧，脸上含着笑意，仿佛只是在述说一件喜乐之事。
　　“门主是要弃我？”他咬牙。
　　“你可以拥有更平静的生活。”
　　“空门便是平静。”
　　“却也是你的桎梏。”
　　他沉默。桎梏吗，此话不假。空门里是门主竭尽全力所造的一片广阔天地，他们因此得以身形自由。出了空门呢？走江湖时抛头露面，用的是何名姓？
　　是何名姓？
　　他突然笑出声来，慢慢走向欧阳梓。欧阳幕瞪着他，却没有动作，他也在等他的答案。
　　武丑走到欧阳梓面前，忽然一把扯下腰间青绳。青绳，空门青绳。空迟看着他，神色依旧是柔和的。青绳末端坠有白玉方石，上书“武丑”二字。玉石温润平和，笑纳尽天下饮恨事。
　　他执起欧阳梓的一只手，轻轻把青绳放到她的手心。她不知用意，只是看着他。
　　“若我要你嫁入空门呢？”他轻轻说。
　　欧阳梓愣了好久，手心的感觉那样轻柔、那样温润。这样的感觉让她生出一念，她是否正捧着一颗心？武丑的真心。嫁入空门，嫁入空门。她默念这四个字。欢喜集结而至，钻入心底。为何要有过多念想，两人在一起欢欢喜喜，难道不是最好？
　　“好。”轻轻收拢冰冷十指，她默默流泪。
　　欧阳幕面色铁青，怒不可遏：“你，你竟然！”一语难尽，他杀意骤起，举剑冲了过去。武丑面色一沉，把欧阳梓往空迟所在的方向一推，便以刀迎击。
　　“门主莫出手，照看好她！”
　　欧阳幕招式越发狠戾，武丑依旧艰难抵挡，却还是难以招架，一个踉跄，他跌倒在地，手臂被刺中一剑。欧阳幕冷笑着补上一剑，方向分明是朝着心口。他是真的想置他于死地。
　　欧阳梓心惊，继而心凉无比，她放声大喊：“大哥住手！”
　　欧阳幕却像没听到似的，步步紧逼。
　　欧阳梓心一横，甩开空迟拦住她的手，走向断崖边缘。风自断崖下灌上来，她双脚发软，但还是步步走近，心中凄惶，声音破碎：“如果大哥无法成全，要我配作他人妇。阿梓之命，何必留着？”
　　欧阳幕听到这话，果然当即就住手了。断崖边的紫衣少女衣袂飞扬，像是要飞起来似的。他难以置信地瞪住她，抛下武丑大步朝她走去。
　　“阿梓……”他刚开口要劝住她，岂料欧阳梓见他走近，下意识后退。她本已在断崖边，此时又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看，根本没注意脚下。直至一脚踩空，她心一凉，惶恐神色刚漫上娟秀脸庞，她便整个人掉了下去。
　　欧阳幕几乎要窒息，他呆了片刻才想着要去救人，然而有人比他更快。武丑本离得更远，此番惊见欧阳梓坠崖，他急速掠上前，想都没想便也跟着跳了下去。断崖下疾风霍霍，地貌他已熟稔，但此时心烦意乱又怎能把握得了？他解开腰带向下甩去，勉强勾住了少女纤腰，再一扯，把她扯向他。
　　玉软香温入怀，稍稍安抚了悬着的心。但他与欧阳幕打得好不艰难，体力大损，勉强点了几块凸起的石头，他便再无法借力。
　　“傻子。”
　　轻叹声自断崖上传来，紧着接衣袂纷飞，白衣人影跟着跳下，使千斤坠硬生生逼至二人身旁。他一手捞住一个，凝神运气，也不点石借力，就这样直直坠下。只听得轰的一声响，地面刹那间陷下一个大块，三人却是轻轻落地，如有风托身。此等内力着实骇人，毁外物却不伤己。
　　空迟微笑，放开二人。欧阳梓一落地几乎就要瘫坐地上，武丑赶紧扶住她，查看她情况的时候，一边也抬头起来观察空迟的情况。
　　空迟摇摇头，却不可遏止地吐了一小口血。
　　纵然随性如武丑，此时也大惊失色：“门主你……”
　　空迟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自袖中掏出手帕将嘴角血迹擦净，才缓缓笑道：“到底是这种惊险事太久未遇到了，是我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