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起灭》筇璞

14、利用

　　这几年，漫长的夜，有时候能梦到繁花盛开的那个午后，稚嫩的女孩站在楼道里，对着男孩说，我叫甘念，心甘情愿的甘，思念的念。有时候也能梦到那些你侬我侬的日子，男孩拉着女孩的手，爱抚、接吻。有时候能梦到那个冷冽的凌晨，我衣衫单薄，跟在送毛楚楚回家的胡翊洲身后，寻找着飞驰而来的汽车了此绝望的人生。但没有任何一个梦比现在的一个吻来得真切，虽然带着愤怒，带着撕咬，也能准确地嗅到他的味道。

　　第一次接吻的时候，我慌了神，眼睛睁得大大的，胡翊洲说，念念，你要闭眼睛，闭上了眼睛全世界都是我。人说嘴唇薄的人薄情，胡翊洲的嘴唇性感而立体，和我的唇一般薄。缱绻的时候，他会用唇包裹我的上唇，而我会包裹他的下唇，彼时但愿岁月静好，时光停留。

　　我是微微睁开眼看到胡翊洲身后的毛楚楚的，几乎是手捂住了嘴巴，惊讶地盯着我们的。

　　无论如何，我应该承认我的心情大好。是时候了，我用尽全身力气把胡翊洲推开，冷着脸，质问：“你干什么！”极具戏剧感。

　　胡翊洲习惯性地扬起嘴边的嘴唇，“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玩火是会自焚的吗？”

　　我学着他的模样，意味深长的透过他，看向他的身后：“玩火自焚，是吗？”

　　胡翊洲顺着我的目光转过头来，看到梨花带雨的毛楚楚。

　　我一直觉得毛楚楚不会是这么脆弱的人，在和胡翊洲暧昧之初，她便知道我的存在，虽然那是我已在泰国实习，但她也明了我们之间有着长达六年的感情，她的强大在于，还是出于某种考虑毅然插足到我们之间。而此刻，必然不会因为亲眼目睹这一镜头而奔溃，心理强大着呢。也或者，仅仅是剧情需要，男朋友或是老公，抱着另外一个女人狠狠亲吻的时候，正牌女友应有的惊慌失措。

　　毛楚楚盯着胡翊洲，眼里全是无言的委屈，又看了一眼我，我带着笑意。

　　她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胡翊洲留下一句话之后跟了过去：“这件事还没有完。”

　　我回到包厢的时候，毛楚楚已然不在了。

　　丁北辰沉默不语地替我拉开坐椅，我坐下后转向易苏谋和朴艺：“易总，感谢你今天的这顿饭，前面的恩恩怨怨就让它过去吧。”说完，我将丁北辰前面的酒一饮而尽。

　　而后，笃定地看着丁北辰：“丁北辰，我以后就交给你了，你要保护我。”

　　他们说，甘念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做什么事都是自己想一出是一出，从来都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和后果。

　　酒醒的时候我坐在丁北辰的灰色保时捷里，似乎看到了胡翊洲因为丁北辰袒护我而不满的神情。我不知道这样的临时起义是不是血气冲昏了头脑，我竟然利用了丁北辰作为我报复的工具！他可以忽略我甘念，但他不能不在乎丁北辰，我不能不报复他，所以我让他心里种下隔阂。

　　我揉一揉酒后发痛的脑门，听到丁北辰的声音：“甘念，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做了什么？在朱法和钱定他们一帮人诧异的眼神中宣告，丁北辰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甘念，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好就会无条件袒护你，让我成为你报复胡翊洲的工具？”他看向我的时候失去了往日的柔和，他什么都知道。

　　”丁北辰，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心里的怨气无处发泄，他又那么在意......我不要你真的保护我，只是陪我偶尔演一两出戏，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我的那股憋了两年多的怨气就没有了，也不需要心理辅导。你也陪着我一路走来的，你能理解我......对吗？”

　　我顿了顿：“我也知道不该利用你，你救了甘念，你是我的恩人。但凡我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但凡我能自己放下，我也绝不会这么做。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你还是我甘念最好的朋友。”

　　丁北辰微微叹气：“你......”

　　我话已说出，想必通过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的口，胡翊洲都应该知道我现在是丁北辰的人了。若此时丁北辰拒绝和我演下去，甘念就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作为朋友的丁北辰不会让甘念成为笑柄，这一点我非常清楚。

　　“好，你是我的人了。甘念，什么时候放下了，我希望我是第一个知道的。”

　　“就知道你最好了，你的莺莺燕燕们，保留她们的最终解释权。你开心地过你的小日子，我很贤明的，放在古代我那就是后宫之主啊，一代明后。”我适时表明自己的立场，怎么可以因为我一个小小的约定就毁了别人的□□呢。

　　回到家里身心俱疲，周末本应该关掉手机，舒服窝在沙发里的。打开电脑，小企鹅又在傲娇地滴了两声，卜半夏说：“丫头，帮我看看下个月有什么好日子，结婚！”这样的话，潜台词就是那八万八是要我先出了，肉痛了一下，不过值了。到了这个年纪还能遇到初恋般的情人，结婚也是幸福的事。

　　打开邮箱，Mos说：甘，如你愿意回来，我们结婚，可好？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泰国实习之初，他还未接管Key先生的公司，但也时常出现，可能是我每日落寞的样子让他觉得和每日里打扮得神采奕奕的各路姑娘不一样，来公司的时候他会支配我去冲杯咖啡或者送份文件，顺便聊几句。

　　Key先生一天找我，问我愿不愿意留下来帮他儿子，那孩子整天寻花问柳，玩性重，你性格沉稳、做事谨慎，在他身边肯定会好不少。

　　我那时只想逃离碧海，一口答应。

　　我回他：我还记得那天在四面佛前遇到的那个姑娘呢，好好的不要闹了。顺便帮我问候key叔，若以后有缘，我们必然还会再见。我决定回来跟你无关，你也听了我的故事，我们都要好好写完剩下的剧本。请勿要挂念我，保重。

　　佛说，因果循环，我本是误打误撞，始终只是个插曲。我应该感谢他在我落魄的时候帮了我，愿意收留我，喜欢我。我不是很欣赏泰国人在对待爱情和人生伴侣的态度，太潇洒爱自由，很多的孩子都生活在单亲家庭里，缺了一方的爱，久了就会觉得在一起或是分开本是一件随便的事。Mos什么都好，就是做决定太随意。

　　回完邮件，左思右想，原来我已经到了结婚叫嚣，四面楚歌的年纪了。

　　窝在沙发里快要睡着的时候，天空之城的铃声响起，我看了一眼，是丁北辰。

　　“早点睡觉，明天还上班呢。”

　　“嗯，好，你也是。”跟丁北辰说话的时候，总觉得如沐春风。

　　“把灯关掉。”

　　“好......啊？”我睡得有点迷糊。

　　“我说，把灯关了睡觉，这样休息不好。”

　　“你没走？”我赤脚跑到窗前，果然他的车还在。

　　“现在就走了。我消化了各种信息，感觉刚刚缓过来。”

　　“这个......你快回去吧，这么晚了，路上当心。”虽然是演戏，还是脸红了一下。

　　“嗯，明天我接你上班。”说罢，车灯亮，“晚安，念念。”

　　“你别这么入戏呀，赶紧走吧您。”我看着他的车启动，带着一丝自己未察觉的笑，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