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刻未到（陆傅）》程卿

25、我要你心甘情愿的接受

　　入夜后，暄暄已经睡了，傅振华坐在床边看着儿子，白天时，陆雨骂他的话，他虽然没有回应，但是还是听到了，他说的没错，在自己指控他禽兽不如的时候，也确实是自己给了他挟制暄暄的机会。这也是他最内疚最自责的地方，他总是疏忽。他能防备任何事，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潜意识，总是认为陆雨不会真正伤害暄暄，尤其是当鉴定书下来后，陆雨对暄暄的态度依然如故的时候。
　　现在好了，一切都证明这些只是自己的臆想，他差一点就害了孩子，现在，他再也不敢那么乐观的认为，陆雨只是吓唬他。他最终的目的肯定是要让自己帮他运送毒品，只是如果自己不同意的话，陆雨的那些威胁，怕是真的会兑现的。
　　想到这，傅振华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是他的错觉吗，陆雨似乎是认定了，只要他同意帮忙，那么这批货就能运出台北。
　　他希望这是自己的错觉，警方一直在紧盯着陆雨的人手，他找外人运货成功性会大一些，所以让他帮忙也是在情理之中；但是，如果这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么问题就严重了，主意是他出的，知道的人只有署长、黄彬、和闫胜荣，是谁给陆雨通的消息？还有，最坏的情况是，陆雨在警方也是有暗桩的，如果有，那么，是什么时候起，他知道自己其实是警察的？
　　想到这里，傅振华突然就没有了责怪陆雨的底气，因为，最终还是他先欺骗了陆雨。他们各有各的立场要坚守，如今他棋差一招，那么自然要认输。
　　正想着，已经上锁的房门被从外面撬开，傅振华看向门口，就见门把轻转，陆雨开门走了进来。
　　“没想到陆爷也会干这种撬门别锁的勾当。”尽管怀疑自己的卧底身份陆雨已经知道了，但是，看到陆雨，傅振华还是心里有气。
　　“振华，我就说几句话。”陆雨的语气很诚恳。
　　今天晚上没睡的不只傅振华一个人，其实陆雨想的比傅振华要多。
　　他先是吃惊于今天傅振华要走，因为他从没想过傅振华会走：最先开始是因为怀疑他接近自己有目的，那么目的没有达成，他自然不会走；接下来是他一直在为自己拼命办事，他以为是自己吸引了他，那么他更不会走；最后是得知他是警察，听到这个消息时，陆雨也有被欺骗的感觉，所以他要以牙还牙，而且不在乎手段，只要你的任务没有完成，你依然不会走。
　　可是他却要走，他没有忘记傅振华是警察，就是因为记得他是警察，所以陆雨才更明白，一旦他离开，那么哪怕是假的，他们都没有机会再同路了，所以，他是真的慌了。
　　然后，陆雨觉得，是不是自己命不好啊，不然为什么自己喜欢的人，都是警察。洪美云和他作对，劝他离开陆家；傅振华也是，不只不帮他，还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自己添乱。想到他们两个人，想到他对他们两人的态度，陆雨才恍然察觉，他对傅振华真的不好，可能是因为最初他就是自己要调查怀疑的对象，所以对他的算计就没有停止过，以至于他到现在对傅振华的威胁设计都成了习惯，以至于他竟没有发现自己的种种异常都是因为喜欢他。
　　所谓喜欢，应该是尽自己所能，保他平安喜乐。可是自己对他呢，一次次无休止的设计试探、利用他的心软巧取豪夺、更是借由喜欢之名让他违背原则降低底限，他总是怪傅振华对他的态度飘忽不定，但是，从傅振华的角度讲，他对他说的那几次仅有的喜欢，又怎么能让他放心相信。
　　他现在就在自己隔壁，尽管吃惊于今天傅振华要走，但是陆雨还是相信任务完成前，他是不会走的。可是，现在自己要的不是勉强他留下，而是他心甘情愿的接受。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身为当家人，这点气魄一定要有，你可明白？”陆雨的语气很中肯，只是傅振华忽略了。
　　傅振华听后，笑的戏谑，还以为陆雨要说什么，原来还是威胁他吗？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一向是这么做事的，你可相信？”陆雨再问。
　　果然是威胁他吧，傅振华冷笑着回复陆雨，“我不会再让暄暄离开我的视线，更不会再让你碰他，同时，我也不会再帮你做任何事。”
　　知道自己被误会了，陆雨索性也不先解释，而是转而冷笑，“你的要求真多，你确定都能达到？别忘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傅振华的态度也很挑衅，“你的话说完了吗？”
　　陆雨没理会他的逐客令，“你不会再让暄暄离开你的身边，可是你也不能离开我的身边，我很好奇，你要怎么保证不再让我碰他。”
　　傅振华敏锐的察觉到陆雨的用词是“不能”而不是“不会”，心理一凛，难道他知道什么？
　　他一瞬间的反常也不知陆雨是否看见，“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在我身边一天就得提防我一天，在我身边一刻就得提防我一刻，你还不如回加拿大，或者回香港也行，我保证不找你们父子的麻烦，也不会去骚扰你妹妹，你看怎么样。”
　　傅振华不明白陆雨的态度为什么转化的这么快，他之前不是还拦着自己不让他走吗。于是只能看着陆雨，等他的下文。
　　“为什么不同意？对你，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为什么不走？还是说你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陆雨笑的胜券在握。
　　陆雨这样说，其实已经暗示的很明白了，傅振华当然也听懂了，但是他却没有像陆雨预期的那样表现出慌乱，反而淡淡的笑了，“刚才我还在想，我还是有点功力的，居然把毒王逼得漏出了破绽。”
　　这回换做陆雨看着他。
　　傅振华笑容不变，眼中透出不服输的光芒，“你似乎认定了，只要我松口，那么你那批货就能南下，你为什么这么确定呢？”
　　陆雨先是一愣，他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然后他也笑了，傅振华，还真的不能小看呢。
　　看陆雨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傅振华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说，“你认为，我有没有猜出究竟是谁？”
　　听闫胜荣说，当时在场的包括傅振华也就四个人，用排除法，都不难推断出是谁给自己通风报信，所以，陆雨确定，傅振华已经想到是谁了，但是，他可不是被吓大的，“你有没有猜出是谁都没有关系。”
　　“没错，因为你可以让我永远无法说出去。”傅振华接的很快。
　　嘿，这回陆雨开始感兴趣了，“你既然都已经想到了我会灭口，还敢这么和我卯上，难道你不怕死？”
　　“你不会杀我的。”傅振华嘴角微勾，“你喜欢的是猫捉老鼠，那才是你的享受。再说，你还需要我向警方传话呢，这样的你，又怎么会舍得杀我呢。”
　　陆雨看着他，这样的傅振华他并不陌生，面对林静的美人计的时候、帮着“宇珩”应付警察的时候、和高洪袁振东周旋的时候，等等等等，他见过很多次，但是今晚，却是傅振华第一次用这种态度对他，自信洒脱优雅从容，他一时竟有些看呆了。
　　傅振华没有把陆雨的异样放在心上，声音稍稍放缓，“我活着一天你就得提防我一天，我活着一刻你就得提防我一刻，你以为，只有我需要提防你吗？”
　　“你有种！”陆雨气笑了。
　　傅振华毫不示弱的和他对视，结果最终，败下阵来的却是陆雨，“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情，是不划算的，你有没有考虑过，找准一个平衡点，让我们能够双赢？”
　　别管陆雨的话是怎么说的，他的意思很明白，不想和傅振华为敌。
　　傅振华也听出来了一些陆雨的言下之意，只是由于今天的事他语气不好，“平衡点早就已经有了，那就是你放弃所有和毒品有关的生意，滚出台湾。”
　　“你......”陆雨这个气，一是气傅振华的态度，二是气他断了自己很有搞头的一条财路。
　　“阻止毒品南下只是可有可无的一小步。”傅振华像是在威胁也像是在劝说，“不然，你以后遇到的阻力会更大。”
　　陆雨皱眉，是他多心吗，为什么他从傅振华刚才的话里听出了那么点关心的味道。
　　“他们永远有第二方案。对于必须要完成的事情，他们永远有第二方案！你明白吗？！”傅振华说，是不是我出任务无所谓，是不是改变计划也无所谓，总之他们对你势在必得，该怎么做，你好好掂量。
　　这次不是多心，傅振华真的有那么一些些关心他，想到这里，陆雨一下子就觉得心里踏实了，“你关心我？”
　　话题转换的太快，傅振华愣了一下，“你居然不认为我是在威胁你？”
　　“所以，从我进门起，你就以为我是在威胁你。”陆雨问，“你就没有想过，我是在向你解释吗？”
　　傅振华语塞。
　　“我是想向你道个歉。”陆雨浅笑，“我还没向谁道过谦，只是还没等我开口，你就误会了。”
　　傅振华拿不准陆雨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陆雨，你该知道，有些事，不是你说了‘对不起’，我就要回复你‘没关系’。”
　　尽管这么说，傅振华的口气却开始软化。
　　陆雨轻吐口气，“我明白。”他当然明白傅振华的底限在哪里。
　　看陆雨说了半天，也没有明确表示他以后对毒品的态度，傅振华刚舒畅了一点的心情又开始憋闷。
　　陆雨看出来了，但是他故意忽略了，他无法承诺傅振华再不碰毒品，索性就什么都不说了。
　　“现在回到曼谷，你依然可以呼风唤雨逍遥自在，继续留在台湾，你才是得不偿失。”傅振华劝，这是他们唯一的平衡点，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逮捕陆雨。
　　陆雨不说话，他不想开空头支票。
　　傅振华也浅浅的笑了，“这就是你的道歉？”原来他只是抱歉不该利用孩子，原来对于毒品他从没反省过，原来，又是自己想多了。
　　看着傅振华眼中明明白白的失望，陆雨突然觉得有点难过。
　　“我知道你对我已经仁至义尽，傅振华承情了。”他先垂下眼睑，之后又抬头仔细看着陆雨，一字一句，“看来我们之间的平衡点也不用找了，你划条道儿下来就是，我奉陪到底。”
　　陆雨还是看着傅振华，他能很清楚的察觉到他对他的疏远，不禁又开始心慌。
　　“陆爷是想何时开始。”傅振华已经不想谈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雨也知道自己该走了，但是说不清原因的，他总是觉得，只要今晚他一走，就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傅振华也看着陆雨，看到他的迟疑，眼中隐隐闪过期盼，其实，他也不想陆雨就这么走了的。
　　两个人静静对视，依然是陆雨退了一步，“那批货我不运了。你就当这是我准备收手毒品生意的第一步吧。”
　　太意外了，傅振华吃惊的睁大眼睛。
　　看着傅振华眼中的光芒，陆雨开心的笑了，“我都退到这一步了，那你能不能留在我身边，直到我‘滚出台湾’啊？”
　　傅振华也笑了，如果陆雨真是如此打算，那他帮他到底又有何妨。

　　这晚一过，那批毒品，陆雨竟真的不再想办法让它们南下了。这可是会损害到陆雨在毒品市场中的信誉及权威的问题，消息传到曼谷，陆千洵都吃了一惊。
　　“会不会是因为傅振华那个警察？”陆千洵自从把陆家交给陆峰之后，非到必须，就再没管理过陆家的正事，也再没插手过陆雨的私事，如果不是这次得到台湾的消息，他也不会因为吃惊而问陆峰，看陆雨在台北怎么了。得知他和傅振华之间的种种后，陆千洵不得不这么猜测。
　　“很可能。”陆峰也点头。
　　果然吗，陆千洵深深皱眉，“如果我知道现在会出现一个傅振华，那么我当初，一定不会赶走洪美云。”
　　听到父亲将这两个人相比较，陆峰有些意外，“傅振华竟然比得上洪美云吗？”
　　陆千洵笑的无奈，怎么会比不上，洪美云当初怀着孩子，都没能让陆雨放弃毒品生意。就算陆雨此次的放弃是安抚是假的，他也没有为洪美云花过这种心思。
　　这些陈年旧事就不用提了，而且陆千洵也得了教训，当初为了洪美云他们父子闹的那么僵，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缓和的迹象，他当然不会再做什么过激的事，使得他们父子的关系再次紧张。可是，他还是不放心啊，“你过完年就去台湾吧，好好陪着你哥哥。”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陆峰点头，有些明白了父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