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献祭》年轮蛋糕

36、讲个故事给你听（上）

　　“那你的那个……和植物还有动物沟通的能力？”
　　其实光的这个能力，才是让乌川最为吃惊的。
　　“不骗你哈，我自己对那个也不太了解。”
　　“难道是今天突然出现的？”
　　“呃，那倒不是……”光努力组织着语言：“这么说吧，我从小就具备和其它物种沟通的能力，这是真的。但是比较奇怪的是，我周围并没有具有这种能力的魔族，所以我也一直以为是碰巧能听懂。后来虽然慢慢知道自己的这个能力挺特殊的，但是……特殊是特殊，我自己还是没办法操纵这种能力。”
　　“也就是说，有时候它会不出现对吗？”
　　光点头，就是那个意思：“而且，我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不出现。好像全是凭运气。”
　　“今天也是运气好？”
　　“今天吗……也不全是。你去和黑影打斗的时候，是那株共生植物自己找上门来的。”
　　“黑影？”
　　“啊对，就是那株神藤变种的名字，共生植物告诉我的。我本来在一边看着你打架，心里觉得你越来越不行了，非常担心。忽然就感觉到身后那株植物的气息，是善意的，好像是想要和我说什么的样子。于是我就将注意力集中在它身上，果然，听到了它的声音。就是这样。”
　　“要沟通之前，首先要集中精力，对吗？”
　　“是呀，如果分神的话，就没办法沟通了。准确来说，是我们在用精神而非语言进行交流。用语言的话……我们是不同的物种嘛，那肯定是讲不清楚的。一般是我允许它们的意识进入我的大脑。”
　　“那如果它们的意识进入了你的大脑，对你会有伤害吗？”
　　这一点光倒是没有想过。不过看他这么多年来还是活的好好的，就说明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吧。
　　乌川又接着问：“如果被进入了大脑，你的意识会被操控或者改变吗？”
　　“哎呀，乌川，你想的好多啊。我从来也没有想过那些东西啦。”
　　“难道是我多心了？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我和你一起去对抗什么，但是你的大脑莫名其妙地被别的意识进入，然后被改造，而我又不知道，你如果真的突然发动对我的攻击的话，我会没有任何防备的。先灭了我，再灭了你，我们就一点战斗力都没有了。”
　　好像乌川说的也没错？
　　可是，他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啊：“那如果我不集中注意力在沟通这件事情上的话，连接也是无法建立的。”
　　乌川没有说话，似乎还是有些犹豫。
　　光见他这样，也有些生气：“所以你现在是在担心我拖你后腿对吗？”
　　“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看看你，一知道我无法控制自己和其它物种沟通的能力就担心成这样子，你很害怕我连累你吧？”
　　“光！”乌川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你以为大吼就有用了吗？”光本来并不是容易发火的性格，但是他不知道原来对他坦白居然这么的难？乌川这是什么破个性啊，谁爱忍受谁去忍受吧，反正他是受不了了。
　　乌川没想到光会想这么多，有些吃惊。的确，他也担心过光说的这个，但是他的侧重点在怎么控制这个能力，而不是说要因为光可能会出现某些问题而将他抛弃，他真的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直到他被光误会，他才真的明白了，原来自己一直不愿意吐露的那些事情，在光的心里形成了阴影。他想，光或许是很想相信他的，但是，自己却没有给光足够的信心。
　　为什么不能对他说真话呢？
　　乌川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是光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说得上是“过命的交情”了。他们作为魔界和神界的唯二，变成献祭来到了上天坛。在上天坛，他们又共同经历了两次生死，就算第一次是自己救了他，但是第二次若是没有他，他们现在可能已经成为那群植物的新鲜食物了。当然，用以前自己的那一套生存法则来看的话，他们不过是在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罢了，可不知为什么，乌川一点也不想从那个方面来想光。
　　他是那么那么的相信光。他觉得光是可以去信任的。
　　“……你生气了？”乌川的语气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小心翼翼。
　　“没。”没好气。光站起身，走到床边：“今天也累了，还是早点睡吧。我去洗澡。”
　　“喂……”
　　乌川还想说些什么，光却没有停下动作，拎起毛巾和换洗的衣物，就走了出去。留下乌川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有些不知所措。

　　一直等到光在浴室里泡了个澡，洗得舒舒爽爽出来了，乌川还是没有想清楚到底该怎么和光说清楚。
　　光穿着白色的浴衣进了房间，一只手还用毛巾擦拭着头发，发梢还有水滴沿着脖子和锁骨一路留下来，消失在敞开的浴衣深处。光自己自然不知道原本皮肤就很白皙的自己，露出这模样，是多么的风情万种。但是坐在沙发上的乌川看到光就这样走进来，心里却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他怎么会觉得这样的光很漂亮呢？不……他一定是头晕了。
　　可是，光进屋后也没再和他说话，大概泡了半天的澡，也没有泡掉那一份不快。
　　光也知道自己这样有些奇怪了，可能还有些小题大做。若是换了维吉尔，他恐怕也不会这么生气。不，不对，维吉尔那么阳光又善良的魔族才不会和这个阴沉的魔族一样，多疑而讨厌呢。
　　“你又困了？”
　　“嗯。”
　　“不是刚才睡醒没多久吗？”
　　“我反正好吃懒做的。”
　　他又困了不行吗？要不是为了吃这顿晚饭，他也不可能从床上爬起来，今天这么累，他绝对可以从下午直接睡到第二天的晚上啊。
　　光明知道乌川是在搭讪——嗯，因为他的样子实在很笨拙，可是他还是很生气。只要那个根本的问题不解决，就算今天和好了，以后肯定还是会有问题的。因为还有继续一起生活很长的时间，所以……光不希望带着疙瘩走下去。
　　“我那时候只是一时口快。”
　　“我倒觉得第一感觉蛮重要的。”
　　“光……你别和我闹别扭了好不好？”
　　“我没有。”光才不会承认呢：“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睡了，晚安。”
　　这样他睡得着？
　　乌川一把冲上前拉住光，把他拽住：“把话说清楚。”
　　倒是光慢悠悠地看向了乌川，一字一句地说道：“乌川。拜托你搞清楚，我一直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的。那个不清不楚的家伙，是你吧？”所以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把话说清楚”？
　　乌川的手慢慢地松开了，他自知理亏。
　　光心里有些失望，却还是什么都没说，轻轻地抽出手，向床边走去。
　　却是在他心里那句“乌川你这个大笨蛋”还没来得及说完的时候，听到后面传来乌川的声音——
　　“光，你愿不愿意听我讲个故事？”

　　“你……不愿意？”
　　见光那边没有反应，乌川很失望地又问了一次：“如果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傻瓜。”光倒是开口了。
　　“什么？”
　　“憋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开口了。”
　　光瞬间恢复的笑容，让乌川有种“我中了苦肉计了吧”的感觉：“坐下来，慢慢说。要喝水吗？”
　　“……光，你的开心表现的太明显了。”
　　“明显不好吗？难道你比较希望听到我说‘我不想听’？”光表情无辜地看着乌川。
　　乌川终于彻底认输，败下阵来。

　　“可以开始了？”
　　“可以开始了。”光点头后，又补充了一句：“你自己的故事？”
　　乌川没有回答，而是开始了他的叙述。
　　“如果不是真的经历过，我不可能会相信，世界上真的存在这么可悲的命运。从出生下来，就没有被父母拥抱过。或者说，把他生下来，只是母亲拴住父亲的一种策略，当她发现这个孩子并不能为她留住宠爱，她便毅然决然地舍弃了这个孩子，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如何留住父亲的爱上，而被抛弃的孩子已然成为了一种累赘。我想，她也不是不想做一个好母亲，只是她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精力。”
　　“所以你童年阴影了？”
　　“呵，我根本没有童年阴影的机会你知道吗。当我刚开始吃奶的时候……当然不可能是母亲的母乳，而母亲也没有想过给我找奶妈，直接就让女仆我冲奶粉喝。这也无所谓了，但重要的是，她从来没有过问过我奶粉的事情。”
　　“怎么了……”
　　“我喝第一口奶的时候，就中毒了。”乌川苦笑到：“或许是我命不该绝吧，那个时候神君刚好在我母妃的宫中，照顾我的宫女发现我口吐白沫，急忙禀告了我的母妃，神君也过来看，并且……用他的神力，治愈了我。”
　　“哇，好厉害。”
　　“当然，那可是神君啊。没想到，因祸得福，神君算是对我这个孩子有了印象。之后的一段时间，母妃对我都特别的好，大概是因为为了看我，神君经常会来母妃这边住。”
　　“所以，你应该没有童年阴影才对。”
　　乌川摇摇头：“可是那段日子也并没有持续多久。虽然后来我的食物就受到了严格的检验，基本上很难从食物下手解决我。可是，那些神君不来宫里的日子——你也知道，做神君的，必须雨露均沾，母妃总是抱着我，说她这些年来的辛苦。”
　　“你听得懂？”
　　“那时候小，肯定不懂的。但是母妃那种哀怨的语气，我倒是记得很清楚。”
　　“所以……你那喜欢露水情缘的习惯，是你父亲遗传给你的？”
　　明知道光说的不是真的，乌川也不想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呢，被误会了也无所谓，他又不是自己的另一半。虽然乌川自己知道，相比神君，还是母妃给他的影响更大，母妃那些独守空闺时倾诉的日子，在乌川心里种下了一种对爱情的恐惧。
　　他不想有朝一日为了谁，变成母妃那副哀怨的模样。对自己也不再上心，因为爱情而失去了自我，失去了自己所本应该掌握的一切。
　　那种被牵制的感觉，太可怕。
　　若是遇上了一个值得的、对你如你对他一般的对象还自罢了，若是像母妃一样遇上个注定要负心的对象呢？就天天以泪洗面、靠蚕食绝望来度日吗？
　　他不要。
　　“我的童年里，没有笑容，也没有伤痛。母妃的痛苦让她日日煎熬，却让我无法真正的感知疼痛，因为好像在疼痛来临之前，我就会全身而退。我好像变成了木头人，没有感觉，”
　　“你从来不敢对谁付出真心。”
　　“是，又不是。我不是不敢，更多的是……不会。我一出生本应该爱我的父母，可是，我只有神君和母妃，他们不曾用真心对待我，他们不爱我所以没有教会我爱，我一直都不知道什么是爱，当然也就更无从谈起‘真心’了。母妃倒是给了一个反面教材。她让我知道了，付出真心的结果，就是万劫不复、死无全尸。她用她生命的全部去爱一个永远也无法得到的神族。”
　　“所以你没有朋友。”光微眯着眼睛，看不清表情：“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没有朋友，是啊，哪里会有朋友呢……呵呵。”乌川自嘲地笑笑：“后来我就明白了，原来大家都一样，所有的皇族都一样，不会爱，不配爱，只会勾心斗角，为了他们想要的一切不择手段。”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到这一切的？”
　　“那一次……我亲手害死了我还未降临的同父异母的弟弟，那时候，我七岁。”

作者有话说

　　属于乌川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