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潮汐在》筝浅

5、相处1

　　岁月流淌，四年后，许多东西，相比最初相识时的萌动发芽，现在已枝繁叶茂。
　　秋初咋凉，深夜子时。
　　B市市中心，莫氏集团的分公司办公楼，灯火通明。
　　公司人员穿梭其间，做事的效率与白日无异。
　　唐伈拿着份文件推开了莫然的办公室。
　　“莫总，市场部已经整理好的这个季度的数据。”
　　莫然看完手中的文件，接过来。刚翻到第二页，手机声制止了他下一步动作。
　　冽厉专注的眼里爬上一丝疑惑，这么晚，她还没睡，不会有什么事吧？
　　而相对应的唐伈听到这个铃声，自觉地退后几步。
　　她是跟着莫然从S市总公司过来的，三年多的时间，她早已深谙能打莫然这个私人手机的人，于他而言都是私人的。尤其是现在这个被他特别设置的来电铃声，无论是任何时候，在做着任何事，他都会搁下。
　　“学长，你还没睡吧？”潮汐自知时间太晚了，声音放得很低。
　　“没有。”莫然转动座椅，面朝墙壁，脸上的冷然消融掉，“怎么这么晚？”
　　“我们明天要去旅游，一兴奋，收拾东西就晚了。”知道他还没睡，潮汐的声音恢复往日的清脆。
　　“王小贝？”
　　“嗯，她们的工作室终于放上半年的假，我的那本小说也写完了，所以我们俩就一起。”
　　“去哪玩？”
　　“还不知道，贝贝下班后打电话跟我聊天时，我们临时决定的。想着今晚各自想好要去的地，明早会合时再商讨。”虽然是没计划好的事，但已经决定了，她习惯性地要先告诉他。
　　“你有想去的地吗？”
　　“有，不过还是到明早看贝贝怎么说再说。”
　　莫然知道她和王小贝在一起的话，一向是王小贝拿主意，只好交代，“王小贝确定了旅游路线，你再告诉我。”
　　“嗯。”潮汐情况汇报完毕，就撤退，“晚安咯！”
　　“玩得开心点，注意安全。”莫然叮嘱道。
　　放下手机，他恢复冷漠，转过座椅。
　　一边批阅，一边吩咐：“去叫些夜宵，让大伙吃完休息一会再干，还有把陆成叫进来。”
　　唐伈疑惑了，昨天总公司的通知一下，他就马不停蹄地让大伙忙交接工作的事，就连今晚的晚饭都是集体在公司解决的，那阵势就是最好明早大伙就可以交差走人。幸亏大家都寻思着忙完了这两天，就可以休息上几天，也就热情高涨地忙碌起来。现在他又是怎么一回事，不急了？
　　心存疑惑，她也只能多看他一眼而已，见他没后话，转身出去，按他的话做去。
　　这些年，要能碰上他接这个电话的次数并不多，对方是谁，她更是一窍不通。不过她就是有一种笃定，这一次莫然的步伐改变，肯定是她的原因。

　　上午的时候，B市国际机场显得格外的喧哗。人头攒动，不外乎送与接这两种方式。
　　莫然看了看时间，离自己的登机时间还早。
　　自己虽然在这个城市呆了差不多三年多，可除了工作和必要的休息，所有的空闲，都是选择直接飞回S市。可现在，潮汐都去了旅游，少了她的S市，着实没有什么让他急于回去的动力。
　　拿出电脑，浏览一下十七那边的投资情况。
　　少顷，手机响了，是潮汐的。
　　这个时间段才确定好确定旅游路线，比他预想中迟了许多。
　　“丫头。”没有外人在的情况下，他一般不会掩饰自己的宠溺，“要去哪玩了？”
　　“嘻嘻……”
　　她的笑声透过手机，甜美娇憨一点都不受影响，莫然嘴角微勾。
　　“学长，你现在在哪呀？”
　　她的问话让莫然疑惑，还没回答，手机里传来广播声，
　　“各位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飞往N市的CA8158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
　　他心一异，把手机移开，机场广播现在播放的正是这个内容。
　　“你在B市国际机场的哪？”
　　“嗄——”潮汐奇怪了，他怎么知道？
　　“你们在哪个出口？”
　　虽然还没想出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的原因，潮汐老实还是应道：“A。”
　　莫然挂了电话，起身找去，不一会，远远地就看见了她们。
　　潮汐背着她最爱的麻布包，这会有点无精打采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在地面上划来划去。这是她无聊或沮丧时的招牌动作。反倒是王小贝在东张西望，所以先看见他。
　　他疏离有礼地冲她点点头。
　　王小贝熟悉他这种区别待人的态度，也点点头，算了事。
　　待潮汐看过来的时候，他的疏离遁隐，眸间溢满笑意。扯过潮汐的包，把她顺势拉到面前，打趣道，“怎么会跑到这来了？”
　　王小贝看见，眼睛随之撇到一旁，说先去看票。
　　“在S市机场那边，想去的地方，票基本都没了。想着你在这边，就先过你这来。”
　　看见他，潮汐很高兴，可准备好的惊喜，没有如愿上演，她的沮丧一时还没散去。
　　“为什么不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嘛。”潮汐气馁地说，没想到会这么巧。
　　歪头打量他的行头，不像是接客人，该不会是要出差。
　　“你在这干吗？”
　　“回S市！”莫然应道，手自然地帮她无意间垂落的头发夹到耳后。
　　潮汐眼瞳睁大，不可置信地问：“你要回来，昨晚为什么不告诉我？”
　　莫然微微一笑，“想给你个惊喜嘛。”
　　他不是故意用她的话来说笑，是真的打算给她个惊喜的。
　　真是可惜了，潮汐去玩的兴致减弱了几分。如果一早知道他要回来，她会跟小贝把日子挪后几天。现在都到这，打道回府的话，小贝会跟她翻脸的。
　　莫然拍怕她的肩膀，瞅了一眼不远处的王小贝，说，
　　“你们玩你们的，我回S市，总之这回，我一定会在S市等你回来。”
　　潮汐知道他和王小贝一直有些不合拍，三人一起去玩的想法也就不敢提。只是他说等她回来，这说法挺让她舒心的，问题是他怎么会有这么长的假期。毕业后，他转到B市工作后，除了过年这些日子，很少会得超过五天的假，这回是怎么回事？
　　“详细的，你玩回来后，我再跟你说。”
　　莫然扶着她的肩膀，转向小贝。
　　原来小贝已经看票回来。
　　“我们会到桂林去，有到那里的票，而且出发前我查过，这几天那里天气都很好。”
　　王小贝貌似在跟潮汐说话，其实更多的是解释给莫然听。
　　“你们好好玩去。”莫然听出她的意思，淡淡地应道。

　　回到家里，才是午后的两点。
　　潮汐估计着要出去几天，门窗都关好，连窗帘都全放下。
　　屋里一片昏暗，莫然有些不适应。
　　这房子是他和十七合伙淘到真正的第一桶金的时买的，可真正搬进来的却是三年前的事。那时他已经决定服从家里的安排，到B市去工作。潮汐刚毕业，经济不充裕，以前租的房子到期，就听他的话，住到这来。
　　每一次他回来，潮汐知道的话，都会提前弄些吃的等他。一进门，饭菜香味，他的疲劳就会消退许多。有时，不合吃饭的点，他不愿她等，就不告知。可回到家，也是明亮有生气，不像现在满室的冷冷清清，难怪他不适应。
　　开窗通风后，他叫了份外卖。
　　潮汐把冰箱里的东西都整理掉，他想着明天再去补充回来。
　　第一天，除了出去补充东西，他一天都呆在家里。
　　第二天，他开始自己动手煮东西，也是一天不外出。
　　第三天，拗不过家里胡妈轮番的电话劝说，他回家吃了顿饭。
　　莫灿不在家，只有他妈妈和莫明磊在，没有什么言语冲突，他也不多做逗留，吃完饭就回来。有些名为家，却不是家的地方，他多半呆不惯。
　　第四天，他开始着手熟悉自己即将面临的新工作。
　　深夜的时候，迷迷糊糊间，他似乎听到潮汐的声音。
　　打开房门，真看见她和王小贝正摸黑往她房间走去。
　　看见他，潮汐苦笑道：“吵醒你啦。”
　　“没有，这几天过分休息，睡得不沉。”
　　说话间，他把走廊的灯打开。
　　“又不开灯，要是像上次再撞到脚，看你又得痛上几天。”
　　潮汐伸了伸舌头，他此话不假。上次半夜大雨，她心急摸黑起来关窗，一个不小心撞到桌角，疼了她好多天。后来被莫然知道，莫然就差人把感应灯装上。
　　莫然一向浅睡，她刚进门的时候，顺手把感应灯也关了。
　　“我先回房，你们聊。”王小贝插话过来，脸色有些不好。
　　潮汐担心地看着她走进房去。
　　“怎么提前回来了？玩得不开心？”
　　潮汐满脸担扰地看着小贝进了房，应，
　　“前几天都好，只是今天上午听说贝贝工作室出事，因为挺严重的，我们连忙赶回来。乐极生悲，最不好了。”
　　“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去一趟吧。”
　　也不知他说的我们指的是谁，潮汐无条件地点点头。
　　房里的王小贝，靠着门，听到他的话，自嘲般一笑。她一直都很清楚，潮汐以外的事，他从来都是视若不见。
　　“饿吗？我给你下点面条。”莫然问。
　　潮汐摇摇头，问了这几天她一直打电话问，而莫然却总说等她回来再说的问题，
　　“学长，这次你怎么能回来这么久？”
　　莫然看了一眼她房间，里面已灯光亮堂。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拉着她往阳台去。
　　今夜月色清白，四周万籁俱寂，又有旁人在家，的确不太适宜谈论起伏性太强的事。只是潮汐还在眼巴巴地等着，这么多天也难为她忍得住好奇。
　　莫然却还在犹豫。很多事，但凡要他费心的，他忖度的流程一般都是，分析，判断，进行。最后的结果不论怎样，他都欣然接受。然而事关潮汐，他总不一样。
　　“嗯？”潮汐忍不住又催了他一下。
　　“明天起，我会回这边工作。”
　　横竖都是决定好的事，他一狠心，话脱口而出。说完，释然不来，反而是更浓郁的紧张，他等着潮汐的反应。
　　哇，潮汐眼睛一亮，惊呼，“真的？”
　　莫然点点头，一时还不明她这是惊喜还是惊吓。
　　“太好啦。真的是太好啦。”得意忘形，她拉着莫然的手，高兴地嚷道。
　　嚷完，想起小贝的心情，连忙降低声调，“以后，我可以拖着你去打羽毛球了。”
　　“还可以多个人说话，你都不知道我无聊的时候，经常打电话去吵小贝，烦都烦死她了。”
　　“而且，以后我煮东西再也不用小心翼翼了，做一个人的饭，真的很不便。”
　　……
　　潮汐已经在幻想着，他回来后的种种好处。
　　莫然好笑地看着她，待她幻想完，才轻声地提醒她，“我要回来长住了。”
　　长住？当然啦，这是他的房子。潮汐不明白他这话的用途，看他表情，应该是随口一说。她抓着这话头，开玩笑，“你的意思是要赶人。”
　　“永远不赶！”这四个字，他说得异常认真。
　　潮汐得意地笑开了，弯弯的眼睛衬着嘴角生动的梨窝，让人看着就觉得满足怡然。
　　你不担心吗？这话快到嘴边，最后还是硬生生地被莫然抑制住。
　　他若是问了，她肯定会反问担心什么。对啊，担心什么？只要她心里没有担心，那么他们的世界里就不存在可担心的东西。
　　“你要不要先去洗一洗？”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到我房间的卫生间。”
　　她房里的，贝贝肯定在用着，潮汐清楚，只是——
　　“你怎么办？”
　　“我，”莫然往天上指了指，笑道，“赏月。”
　　“嗤——”潮汐被他逗笑，“我会尽量缩短你赏月的时间的。”
　　说完，毫无顾忌地跑回房里拿换洗的衣物。
　　莫然柔柔地看着她跑走，心中的担扰荡然无存，顿觉神清气爽。
　　此时夜深人静，夜风撩人，阳台的窗帘随着夜风有规律地一张一合，他依着栏杆，静静地呆着。
　　还记得当初刚买下这套公寓的样子，毫无期待，只是想着有个落脚地。装修也是随手交给一个认识的朋友，犹记得似乎是一种冷色风格，胖胖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少有的崇拜地看着他那个朋友，说这格调简直就是他的翻版。可现在因着室内的摆设装饰，冷色风格荡然无存，相反的是无不透着温馨亲人。就像潮汐，他喜欢。
　　会遗憾吗？他转身看向阳台外，暗问自己。如果当初一早知道，就算没有经济这层束缚，她也不会介意和自己同住一个屋檐。自己会不会还选择这几年到B市去？
　　不，不会遗憾的。这三年，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各在一地。可是因为有她，自己过得真实满足，这能抵消所有的欲望和贪恋。至于以后……
　　哎，他长叹一声，迎着夜风，默默地跟自己许诺——
　　看着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