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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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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吹开窗扉,闪电过后便是惊雷。
“笑君。”圆桌上,中年男子放下碗筷,阴晦面色越发阴沉。
“是,师傅。”梅笑君应了一声,站起来走到不断拍打的窗边,拉住窗子刚要关上,一道闪电划过竟映出院中有个壮硕人影!
之后的雷声更震得他心中一凛,可再回神院中只有树影摇曳。
“怎么了?”饭桌上居无伤催促道。
大概是看错了……梅笑君又仔细辨了辨,确认没有什么人影,才锁好窗子回到饭桌:“没事,只是奇怪怎么还不下雨。”
“也许一会儿就会下。”居无伤拾起筷子往他碗里添了块肉,“快吃吧。”
梅笑君面露喜色,也为对方添了一块:“师傅您也吃。”
“嗯。”居无伤微微点头,用筷子撑起一口米饭,眼睛直愣愣盯着眼前菜碟。
梅笑君看得清楚,筷子上的米粒一直往下掉,到嘴边时已经所剩无几,而居无伤丝毫没有察觉,咬住筷子再抽出,然后僵硬地咀嚼。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仿佛真的咬着什么,甚至用力到能隐约听到牙齿彼此摩擦的声响。
居无伤最近总是魂不守舍,他不禁有些担心,可几次探问总被轻巧带过,反倒令他越发生疑。他自小父母双亡,居无伤是他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若是有什么万一……
梅笑君偷眼望向居无伤,四方大脸却两颊深陷,更显棱角分明,一直以来都有几分阴郁的脸上近日又添了皱眉的习惯,目光亦是凌厉到吓人。以前还含在嘴角的笑意,如今也看不到了。
反正他师父本就不是面善之人,这十几年他也习惯了。可惜不是人人都能像他一样,忽略居无伤的外貌。他自小见多了居无伤遮掩样貌避人耳目的情景,以及被人撞破样貌后对方厌恶的眼神。
偏偏居无伤总喜欢挑些热闹的地方居住,就像现在这个院子,隔一条街便是市集,天亮起就喧哗不断,要是恰好街角的酒肆有酒鬼闹事,入夜都不得清净。
“师傅,不然我这个月还是不要出门,留下来陪您?”
“为什么?”居无伤终于不再发愣。
他瞥向居无伤手里没动过几口的饭碗:“我觉得您最近气色不好,有些担心。”
“我没事,不过是天热有些虚火。”居无伤连忙猛扒几口饭菜,“去办你的事要紧。”
梅笑君仍是放心不下:“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去会会朋友。”
“朋友当然要紧,以后你行走在外,免不了依靠朋友。”居无伤捧着饭碗有些出神,“不能总是一个人。”
梅笑君笑道:“怎么是一个人?还有师傅您。”
居无伤没接他的话,兀自低语道:“再过三个月,你就年满二十了。”
“您还记得?”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已经长大了……”居无伤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你有什么想要的?现在告诉我,我也好提前准备出来。”
梅笑君腼腆一笑:“什么也不需要。这么多年我能衣食无忧全赖师傅,您还教我习武送我进学。如今我已成人,理应由我侍奉您。”
“想要什么?”居无伤不理会他的说辞,固执道。
“真要说的话只有一件……”梅笑君忐忑地瞥一眼居无伤。
“不用遮遮掩掩,说吧。”
梅笑君定了定心神,鼓足勇气道:“我想知道父母是因何而死。”
居无伤半饷无声,直到他额头冷汗滚落才幽幽道:“知道了又能如何?”
“也、也不是想如何……”看不出对方情绪,梅笑君不免紧张,“您之前说过他们是被人所害,却从未提及被何人所害……”
“你想报仇?”窗外无端一声炸雷,为屋内平添几分阴森。
“我……”梅笑君垂头暗中握紧拳头,心中已有定论,却迟迟不肯回答。
“你现在根本报不了仇。”
“我知道自己年纪尚浅学艺不精,但来日方长,以后若有一丝机会,我也想报灭家之仇!”
“既然你有此决心。”居无伤转头看向已经锁好的窗子,“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一切。”
“真的?!”以前总是被含糊搪塞,梅笑君没料到能够得偿所愿,不免惊喜交加。
“快吃饭吧。”伴着屋外依稀响起的落雨声,居无伤点点头。
梅笑君从未觉得自己的人生际遇有多坎坷,全因有居无伤在。其实他根本不记得父母模样,出事时他还在襁褓中,又能记得什么。所知的零星点滴都是这些年听居无伤提起,说他姓梅名笑君,说他父母被人所害,说他老家远在千里之外,说他身上的狼牙吊坠是父母遗物……
每次提起都是轻描淡写,让他恍惚觉得这段往事并不重要。然而人命关天,又是至亲之人,渐渐明白忠孝悌信的他,又怎会视此事如桌案上的浮尘,轻轻扫过便不见踪影。
这一夜雨大且急,吵得人无法安眠,梅笑君辗转反侧仍是全无睡意。
居无伤肯透露他父母去世的真相固然值得兴奋,可之后该怎么做他还没有仔细打算过。嘴上说想报父母之仇容易,真的去做不知会遇到什么险阻。如果他能力不济,不能报仇反被擒,又怎么对得起自己向居无伤许下的侍奉后半生的承诺……
他思前想后,不觉天已大亮,雨水下透露出晴空。别的院子鸡鸣狗叫小儿哭闹,街上赶早集的小贩也操持起来,各种叫卖声竞相呼喊,此消彼长嘹亮悠扬。
梅笑君索性也起了,一走出房门就看到居无伤站在屋檐下,目光越过院门远眺。
“师傅,您这么早?”
“嗯。”居无伤随口应一声,似是看够院墙外的半块天,转身走向厨房,“练好功就过来吃饭。”
“是。”
梅笑君束好衣摆,走到院中刚端上架势就听到有人咚咚、咚咚地敲门,声音不大且十分规律,每几声中间还夹杂着孩童清脆的笑声。
“谁在胡闹!”他以为是谁家顽童,这附近人多杂乱,难免遇到谁家爱调皮的孩子,只是高声呵斥却不见效,门外仍然有人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