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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十六章 ...


  •   “还没打赏小爷我就要急匆匆地要离开?这遥想楼可从没有白听的戏!”

      前一刻还在台上背着书架的人转瞬间挡在我面前,口口声声说是向我讨着打赏,我看分明是最近被叛党牵累的没有生意,见着一个人就坐地起价抢劫。

      我原本就很气恼,现在也只能尽量维持着不去动怒:“我就是走错门了,这就离开!”

      “呸!”眼前这人说的话不比台上的唱腔阴柔,带着稍许少年人的青嫩,却是十分讨人厌,“‘遥想楼’这么大三个字挂在门前你竟然有脸说不知道?!我看你也不像是有钱来听戏的,一言一行鬼鬼祟祟,如今满城风云,你分明就是那叛党余孽吧!”

      “你才是叛党余孽!”我一字不差地吼着回敬过去,毕竟进过一次牢了,我可不像再被莫名其妙地丢进去第二次!“你这人,满脸都遮着红红白白的粉,哪有人比你更不敢以真容示人?!哪有人比你更像叛党余孽?你是反贼,你全家都是反贼!全楼都是反贼!”

      “反贼在哪里?!”我那声嘶力竭的话音还未落,就听到门外一下子涌进来重兵铁甲朝我们一步步逼近——我的老天爷,这下当真是天大的乌龙!

      “大爷,瞧您说的,这里就小生本本分分的一个小百姓,哪儿有那些什么有的没的。”那小相公整个人都贴在人家身上,暧昧地挤眼,不过眼下正午已至,又是这种天气,我想那当差的大哥也一定挺不容易。

      那将士果然不吃他这一套,将他一把推开骂了句不男不女,又指向我,道:“你说!”

      我?!

      “这,这,”我犹豫着要不要实话实说,但也不想平白无故就给这戏楼添麻烦,更怕让沈灝青不明不白地被抓,只道,“小人刚才见到一个女人朝里面跑进去,满目疮痍,歪眼斜鼻,又神色慌张,小的想这戏楼里都是漂亮的人,哪会进来她那样的,觉得其中定有,定有不轨,定有阴谋,就先跑进来查看,正打算向官大人们禀告!”

      “搜!”听到此处,那为首的人赫然令下,后面一小队人就从两侧包抄进去,只稍许,就听到他们进了楼上包厢,吵杂声一时间此起彼伏。

      那小生气急败坏地狠狠盯着我,我全当那他是看错了方向,自己扮成透明人慢慢向门口退去,可刚迈出两步就被那卫兵头头揪住胳膊。

      我笑脸迎道:“官差大爷,您看若是没有需要小的地方的话,小的就回去做活了。”

      “当然要留下——若你谎报实情,连你也一起抓!”

      这世道,果然怎么说话都免不了被抓一劫。小生顶着一脸艳妆报复般地望向我窃窃低笑,楼里有没有这样的人,他定然比我清楚。这时只听楼上包房里传来反应声音越来越不对味了,原来这戏楼没生意、白天竟做暗娼的买卖!

      京城里紧张而压抑的氛围让这些平日里偶尔来消遣一回的官差对此情此景丝毫提不起多余兴致,搜完了三层包房,又去搜后院,最最令我惊讶的是,半刻后,还真让他们搜出个跟我之前描述极为相似的女人!

      看那小白脸的神情,一定是吓傻了——因为面前那女人一直坚持称自己是在这戏楼做洗碗之类的活——这显然是他意料之外的存在,但戏楼里其他人却坚持说这人的确在这干活,弄到最后,没有一个人被带走,而我被官兵们骂了个头大,才暂且被勉强放过。

      今天到底是什么运气!

      那整座戏楼里的人也是极其气愤,老板,还有那个极丑的女人待官差一走,就对着我就是大呼大骂一番说我真是活腻了爱管闲事,等到他们连着骂累了我才披着一脸口水被赶出戏楼。

      我站在戏楼门外望着那鎏金的三字招牌,实在无法理顺刚才在戏楼里究竟发生了何事,因为一切都在朝更为戏剧性的方向发展。而更令我想不到的是——大石跟脆瓜两人正肩并肩地朝对面的东厢馆走来。

      没错,是“肩并肩”——脆瓜她,个头可不是一般地高大,据说在整个东厢馆做工的男人,都没有一个长得比她高,而大石的到来却是个特例,当然这也可能是脆瓜相中大石的另一个原因——沈府的那些丫鬟跟婆子们常常讨论,说女人就是喜欢个头比他们高的,而个头矮小甚至跟她们一般的压根就算不上男人了——对此我极其嗤之以鼻,男人最重要的是内涵,是内涵!而不是凭高矮胖瘦决定的外貌,难道她们父亲兄长就一定全比她们高?好吧,我承认像我这样中等偏下的个头其实一直挺妒忌那些魁梧强壮的男人,尤其是对大石。我因为一直比同龄人个子矮而怪他一开始没有照顾好我,每当这时,大石并不计较我又小孩子气,而是略有歉意地安慰我,他说,朴桑琊绝不会因为这个就看不上你的。

      但我知道他没有勇气说完的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朴桑琊喜欢男人。。。。。。

      脆瓜首先看到我,笑着一把将我带到她那酒楼前:“呦,这不是雀子小哥吗?可是来找我们家大石的?”

      你们家大石?!!好你个大石!!

      大石见我一连吃屎的表情,随即自觉般跟脆瓜拉开距离,然后拽着我一条手臂直往前面走去。由于大石力气极大,我根本挣不开他手,又不敢在这街面上大声喧哗,唯有跟着他过了好几家店最终停在一家茶馆门口。店里小二见来了客人开心地正要引我们进去,大石却不理他,将我带进其中一个空厢房随手将门锁死。

      “雀子,”尽管他的面部表情并非他揉出的那些面一样变化丰富,但我能判别出,事实上大石一开始见我冒着再度被抓的风险来找他还是很开心的,“这么久没见到你,你真瘦了不少。”

      我长舒一口气,本以为他如此行色匆匆第一句话是“我要跟脆瓜结婚了”这种惊天霹雳的消息。

      “行了,别假惺惺的,大白天关门说话也不怕你家脆瓜笑话你。”虽然我知道大石一定是说的真心实意,可我就想气气他以解我之前所受的委屈。

      “我跟她其实没有什么的,你别误会。这些日子里,我无时不刻不在担心你——我当晚发现你不在家中,就到处打探你消息,才知道你被缉送至上元县大牢,就悄悄去那求询你下落,可是等了一整天,都不见得能传递条消息。之后我回到东厢馆,脆瓜告诉我她或许能帮我的忙,便带我找了许多人,才知道其实——”

      “其实我并不在上元县大牢,而是江宁县!”

      “都是我先前没探听好,”大石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视线,“接下来便直接从沈府那得到你的下落,知道你平安出了牢,又重新进了沈家。可我知道你一定吃了许多苦——”

      “哼,又不是你家脆瓜吃苦,你管我做什么!”我一手甩出去要打开他,可对方力气太大,一直攥着我,倒是我一下子把手腕拧得抽筋了。

      “我擦,你真有种!”

      大石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对不起,雀子,你别急。其实我知道你一直讨厌脆瓜——”

      “那你还去他们店帮工——你这个混蛋!”

      “可那时候你刚离开,我是因为觉得一个人去哪里干活都一样,她是咱们的常客,是她有意请我我才听她的话去东厢馆做工。可既然你这么不喜欢那儿,我才决定换个地方,今天上午就是被脆瓜介绍给那家雇主,那大户人家就住在沈府隔壁,给的工钱也合理,最重要的是,以后又可以经常见到你了!”

      他最后一句说的极其真诚,故而我没多想:“你刚说的全是真的?”

      大石对着我直点头微笑。

      “算你还有点良心——我这是为你好,你可不知道女人心思胜于刀剑,脆瓜那女人坏着呢,没有我在,时间一久你肯定要吃亏!”

      大石殷勤地给我倒了一杯水,我这才想起来,这种茶馆包间的价格贵的离谱,平时我跟他就算到年前存了一笔小钱不知该如何花也不会来这处地方,真不知道他怎么不在东厢馆那儿随便找个空房坐下来聊。

      大石又讨好般说了许多软话,我才意识到自己今天出府的目的本是来找他的,就将旧事放置一边,而把最近我在府上连同在牢狱里遇上的事都同他讲述一番,当然万变不离其宗的就是我那梦中情人朴桑琊,我同大石谈起自己对未来的一步步美好规划,而他在一旁静静听着,偶尔提出质疑或者好的建议,这样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我们在一起在沈府东门外摆面摊的日子。

      “可是听说朴少爷八月份要成亲的。”大石最后来了一句。

      我不由地哀叹一声。

      朴桑琊成亲一事我一直是想自动忘记的,虽然心中清楚自己永远不可能跟他进展到多么不分彼此的关系,但是即便是远远守着他,我也实在不愿相信他已经是有妇之夫这样的事实。

      “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我想说的是,今天上午我去那户大户人家,才听说他们家的主子正巧也相中国子监大人家的千金,昨天便去上门提亲,硬是逼着翁大人写下字据草草退了之前的婚事。”

      什么?竟然还有这种事?!我听后停顿了下呼吸,接着大笑不止,双手搭上大石肩膀:“倒是你那个新主子有能耐,哈哈哈!我怎么还不知道有这么件可喜可贺的事!”

      但又想来,朴桑琊若知晓自己准老婆被别人抢走了,脸面一定不好搁,心里更是不好受,我觉得自己正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去“安慰安慰”他。

      “有机会我一定去登门道谢,哈哈!不过这么明目张胆的手段,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吧?”

      大石无奈地看着我笑,自己也跟着笑起来:“我只听说是新封的京官,其他也不是很清楚。”

      大石既然这么说,那就是对其一无所知了,不过作为提前入大户人家当差的前辈,我觉得自己有职责给大石好好补充些需要谨慎注意的事,什么刚进府要任劳任怨啦,不要探听主人秘密啦,适当跟那些丫鬟们拉近距离啦,尽管像大石这样的人很容易做到以上,但我还是警告他,千万当心其他人的坏心眼,若是有人欺负他,我雀子就冲过墙去替他打抱不平。

      对方以傻傻的笑容回答了我。

      大石人很简单,对我的表情永远就那么几种:偶尔的叹气、少有的生气、静静地聆听、略傻的微笑,满脸的担心。随后我们又聊了些琐碎,过了约半个时辰才从包房里出来,提水的人随即凑上来讨银子,我瞥了一眼,大石那个傻东西竟然照对方说的给了他足足有半两碎银子。

      “真是钱多的不知道该怎么花——”我实在不想去破坏久别重逢的喜悦,毕竟一直以来我都擅自认为大石的钱应该全照我的主意开销,但现下我们就算是从此各谋生计,曾经我一躺在沈府的床上听着其他人此起彼伏的鼾声就会想,这么一天天数着日子,会不会有一天大石的一切我都再也没法管控了。

      街上依旧是副治严的不安景象,大石有些无语地跟着我穿过一条条小巷最终出了城顺利回到家里,后来他才告诉我,现在街上人虽少于往日,但毕竟已经过了最紧张的时期,其实只要大大方方地走路,并不会引起那些官兵的特别注意。

      剩下的路道更为顺利,很快便回到了城南外的家里,确切地讲,是大石的家。

      自从我进了沈府,便发现许多东西虽然看上去没有改变,在我心中却不再似从前那样了。大石很自然地问我想吃什么,可开口后却尴尬地想起家里什么食物都没有。在沈府时,我跟其他三等家丁一样坐在一起吃各房退下的食物跟一些番薯杂粮等粗物;而跟大石住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习惯于他给我准备好一切,比如千篇一律的面。细算下来,自从上次分别真的好久没吃大石做的东西。不过今天出乎寻常地,在我去对面林大嫂“借”了些食物后,大发善心地学着沈府里的那些厨子第二次全程自己做饭,最后开心地看大石把那些碗里漆黑的不明物体全部吃进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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