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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舞雪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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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月晴空,水天一色,舞雪花开动京城。
枫壑祭典,歌舞双绝,凤杏国盛安八荒。
三月二十二,舞雪祭。
这天,枫壑山被禁止人群上山,然而人群却早已把山脚围了个水泄不通。
清晨时分,当今圣上率领一众文武百官,红黑的祭典礼服从枫壑山的山脚下一直蔓延,一步一步登上水目台,庄重的仪式,庄重的气氛,每走一步,都仿似是向天上的叩拜。
到达水目台后,圣上与一众文武都跪于台下,祭司庄重地读着祭文,毕,圣上与文武皆起立,而后坐于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坐垫上。此时,封锁令也撤销了,百姓在官兵的指引下,有序的上山,与这些权贵一同观赏今年选出的歌舞使女的演出,末了,晨曦府的弟子向在场的每一位民众派送晨曦府特制的圣水。
至此,舞雪祭,完。
然而,我并未看到那为人称道的绝色舞姿,也并未听到那令人感到世界都安静的歌声,更遑论那晨曦府的圣水。
“这人可真多,”阮妙笙闭着眼睛,无精打采地抚着额头,“晃得我的眼睛都瞎了。”
小桃在一旁看着很难受,抚着阮妙笙,“先生就别勉强了,这祭典我们走走流程就是了,况且这祭典咱们又不是没有参加过……”
阮先生睁开眼睛瞟了我一眼,继续扶额,“可是小锦从未来过这里,”甚惋惜地说道,“本来就是我拉小锦过来看看的,这样,不太好吧?再说了,小锦的父兄都不在,难得来一次,这么就走了,未免也太可惜了!”
我不知道阮先生是否真的受不了这么多人的场合,但是我知道阮先生这是在等我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回去吧”这一类的话,说实在的,这么盛大的祭典我是很想看看啦!而且,来沐京难道不就是为了这场祭典么?可是看着阮先生的模样实在是难受,我心中亦是十分难受,再说了,这祭典每年都会举行一次,也不差这么一次啦!
想到这,我便拉着阮先生的另一只手,道,“琴师,我们走吧!这祭典也没什么好看的。”
阮妙笙得意地勾起了嘴角,可却不太敢表露得太明显,还是推脱了一下,“可是……”
一旁的小桃看不下去了,赶紧拉起我的手一起往山上走去,“既然锦小姐都这么说了,琴师就别闹了,赶紧走就是了。”
由于上山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上山的路是单向通行,下山则要从另一则走下去,而这条路又必须是经过了水目台,由此,我从远处了水目台上歌舞的两位女使,虽是惊鸿一瞥,但却能感受到歌者与舞者那注入灵魂的舞蹈与歌声。
“下山的人可真少,放眼望去,就只有我们三个。”阮妙笙走着有些累,挨着一旁的舞雪树,感叹着。
往山下走的道路上,听到的只有山间鸟语,林中风声,一路走来,并没有看到其他任何人,此刻他们大概都在水目台那里吧!
“那个祭典正进行到高潮的部分呢,大概不会有像我们这般提早走的人了。”小桃站在一旁,思考着些什么,“琴师现在的感觉好多了吧?”
“嗯。”阮妙笙闭着眼睛,轻轻抬头,嗅着空中弥漫的花香,“这花香还是跟当年一般无异。”
“我记得先生是沐京人吧?”看着阮先生一脸平淡,我问道,“为何我却从来未曾听您提起过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是呀!”阮先生缓缓睁开眼睛,淡淡道,“如果不是这花香,我都快要忘了我是在沐京出生的呢。”
先生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奇怪?唉,不管了,既然先生不想说,那不问就好了!
“时间还早,沐京中的人大多都集中在这里了,其他地方应该很空旷,我们就到处走走吧,”阮先生拍了拍站在后背的木屑,调整好站姿,道,“你想到哪里去呢?”
我摇摇头,“这沐京我不熟,你带路吧!”
阮先生不愧为出生于沐京的人,无论进的是那一条小巷,她总能绕回城中大道。
“这到底是哪里呀……”我被这建筑风格相近,但街巷结构复杂的地方弄得晕头转向。
“诶?”阮先生奇怪的看着我,“这里是朱雀街啊,刚才才走过的,你这么快就不认得了?”
“啊?!”
阮妙笙笑着摇摇头,指着前面的一座茶馆,“刚才就是从那里做出来的,现在不过是换个地方绕出来罢了!”
“哦?!”
阮妙笙依旧笑着摇摇头,抿嘴说道,“看来小锦不太会认路呢!”
“嗯!”我低着头,同意阮先生的说法,看来,我真的不大会认路啊!不过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先生,我们是为什么要绕着这个茶楼走呀!”
阮先生的笑容僵住了,“这个……”
我试探问道,“不会连您也迷路了吧?”
阮先生的笑容更僵了,“这个……”
就这样,我们三人一行就在这城中左绕绕,右绕绕的,一直到了正午的吃饭时间。
“晨曦府所发的圣水,锦儿你可拿到了?”父亲在午饭结束后,拿着茶盖拨着杯中茶叶,不甚在意地问道。
“没。”我品着小桃递过来的茶水,诚实地回答,“先生身体不适,我们提前走了。”
叶德眼角扫了一眼阮妙笙,看她一脸神色迷离的样子,疑惑道,“是吗?”
“哎呀!”阮妙笙听到我们在议论她,却不小心被拿着的茶水烫着了,疼痛地叫着,尴尬的笑着,“看来精神还不是大好,失礼了。”
小桃心疼的抚着阮妙笙被烫着的手,自责地说“都怪我,没试过水温就递给您了!”
阮妙笙收回手,安慰道,“不怪你,都是我不小心。”而后一脸抱歉地对叶德说,“下午我还有点事,就不跟你们在一起啦。”
随后笑着对我说,“我精神不太好,你找你哥哥玩去,舞雪祭的沐京到处都是玩乐的地方,你难得来一次沐京,跟他们在一起会比较开心。”
其实阮先生的这个状态,我是很担心的,平时的那些笑容总让人感到很温暖,可今天却感受不到笑容里的暖意,总感觉她在掩饰着什么,现在居然还打翻了茶杯,简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先生,您这样不适,让我来照顾你,可好?”今天她古古怪怪的,一定得跟着她,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小锦真乖,”阮先生眯着眼睛笑着,“我有小桃照顾就行了,你就开心地去玩吧!”
“可是,我真的想跟着您呀!”还不让我跟着,肯定有古怪!
“这……”阮妙笙有些为难,思索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跟着我可是会很无聊的哦,你就真的不考虑一下跟你的父兄在一块?”
“嗯!”我用力地点点头,“我要跟您在一起。”
阮妙笙无奈的叹气,“那好吧!”
午饭结束后,父亲与哥哥都根据传统,到晨曦府的殿堂里进行祈祷,而我与阮先生一行,则先回到别院取一些物什,而后来到了京郊一处荒园。
“看来那些人照看得挺好的,这钱没白花!”阮妙笙进园后,轻叹一声,“这些年过去了,这里依旧是我离开时的模样”
阮妙笙边说着边往里边走,在一处临水的丛林里竖着两块墓碑停下,“父亲,母亲,我终于又回来了!”
一路走进来,庄园里,到处都有火烧的痕迹,那些建筑也是被烧得只剩框架,而如今已逐渐被绿草缠上一丝丝绿色,即使是这样,也很容易看得出,园子被荒废前是经过宅院主人的细心料理。
阮妙笙接过小桃拿着的锦盒,取出一壶酒,以及一小碟糕点,放在墓碑前,“父亲,这是您最爱的舞雪酿,母亲,这是您素日爱显摆的红豆糕。”
“自从你们去世以后,这两样东西,我都已经不会再吃了,每次吃到这两样,我都会忍不住呕吐不止,”阮妙笙挨着墓碑坐下,“作为你们最钟爱的女儿,这样可真不像话呢!还好,你们都不在了,看不到我这副糗样。”
“虽然,你们临终时教导我,不要怨恨,憎恨并不会带来任何有意义的事情,但是,直到现在我依然无法忘记他们的那副嘴脸,每一次想起,让我不得不加深对他们的怨恨,没有那些人,我们现在还是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原谅他们,尽管你们都说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是……,但是我却不是那么认为,他们不仅把你们最爱的庄园抢去,连你们的性命都不放过,你们是怎么做到这么宽容的呢?”
“最后,我还是买回来了,但早已是物是人非,无法排解的怨恨,就在我买回来的那天,我将这个庄园付诸一炬,你们知道的话,肯定会感到十分惋惜吧!”
“父亲,母亲,如今,我已经能再次走进这个沐京了,虽然某些事物我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但相比起当初离开的那时,我是不是也稍微勇敢了一点呢?”
“父亲,母亲,……”
我跟小桃静静地站在一旁,默不出声地看着阮先生低声说着话的模样,那是无比幸福过后惨遭毁灭的神情,温馨,怀念,怨恨,悲哀,不断地循环往复地侵袭着阮先生的心,我不知道阮先生具体经历过什么,但我想那曾经是世界最美好的幸福,也是这世上最残酷的地狱。
连曾经父母最爱的庄园也可以付诸一炬,很难说这不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忘记,曾经最爱的事物如今却是如同嚼蜡。
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能练就如今的阮妙笙呢?
“原以为在这荒园里能安静的睡一觉,哈……”男子打着哈欠从一侧的树上跳下,“没想到这里也会有人。”
注:桐月,是三月的别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