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怒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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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良，阿良？”秦小九托着腮帮子，正对着涓涓溪水怔怔发呆，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在她面前使劲晃了晃。
秦小九下意识回头，就见布衣少年蹲在身后，一手拿着烤鱼，嘴里塞得满满的，正两眼晶晶亮地望向她，语调中透露出了那么一两分委屈：“阿良，烤鱼没了......”
顺着孙长亭手指的方向，秦小九木然回头，只见林地上一堆深灰色的余烬四散四散凌乱，空空如也的柳藤从木架子上垂落下来，正可怜兮兮地在风中颤悠......
秦姑娘面皮抽了抽，仍是露出了一个颇为牵强的笑容：“孙大哥，这里的十条烤鱼，你全吃完啦？”
孙长亭闻言，面上有些泛红，似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是啊。阿良，不如我再去捉两条鱼，你再帮我烤一烤吧？”说完，用期待的小眼神儿望向秦小九。不知是否错觉，秦小九总觉得面前的少年身后翘起了一条尾巴，在空中摆啊摆......
秦小九面上的笑容终于僵住了。好半晌，认命地叹了口气，道：“快去吧。”
看着孙长亭欢快地冲入溪水，转了个身儿，便毫无顾忌地以粗野的掌法“啪啪啪”击得浪花四溅，秦小九瞬间联想起了她某一次在林中看到的觅食的大黑熊——那一脸蠢萌的表情，把秦小九心中对美少年的最后那么一点幻想给稀里哗啦击碎了。想到孙长亭那张脸，秦姑娘内心感到深深的抽痛，唔，真是白白浪费了上天给他的厚爱。
秦小九自从化名为阿良，与孙长亭踏上前往碧水宗的这条路，已有七天了。
这七天，他们走过的路程，也仅仅是从东襄边城到达北凉国界外的碧岭一带罢了——而且秦小九还趁孙长亭不注意之时，偷偷用了几次短距离的缩地之术。在秦小九看来，这只不过是使一个御风决就可以轻松抵达的距离，对于连缩放灵力自如都做不到的人类的初阶修士来说，这一段路可是要足足半个月才能走完。
更令秦小九心塞的不止于此。当她得知当初孙长亭在客栈外寻她搭话的原因竟是问路之后，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孙长亭用一张蠢萌的脸对不下数十个路人问道“出城的城门在哪里”之后，又带着秦小九兜兜转转回到了被下了禁制的青岩山脚下之时，秦小九看了看一脸惊呆了的孙长亭，眨了眨眼，模仿着记忆中任石娘的神态，用天真中带着疑惑的表情问道：“孙大哥，你认识路吗？我怎么觉得，是往这个方向走呢？”
孙长亭看了看秦小九手指的方向，恰恰是与来路相反，不禁俊脸一红，一双桃花眼中蕴满了雾气，嗫嚅道：“啊，是我认错方向了。那就有劳阿良带路了。”说完，向着秦小九露出了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
（秦姑娘：哼，以为人家是可以用美色诱惑的么。算了，看你长得俊不和你计较_(:зゝ∠)_）
这一路行来，虽然颇费心神，不过秦小九好歹是从孙长亭的口中陆陆续续得知了碧水宗的情况。
虽然凡人对于修士的情况知之甚少，但各大宗门的修士却是可以通过演算推而得之人间何人拥有修仙的慧根，说白了，就是窥天命。若发现有身具慧根的婴儿降世，宗门便会记录在天行册内，派弟子前去为之洗魂，在他们的识海中种下修道的法门。这之后，修炼到何种地步，便是各由天命了。
然而这工作量并不大，因为天下能够有此番际遇的人少之又少，东襄国内也就不过百来个修士。而那已经历四次化形的顶阶修士，放眼天下，也就只有五人。像孙长亭这样，十七岁便已跨入初阶修士，对于其他资质平庸的人来说，资质是相当不错了，就连秦小九真实的水平，也不过是高阶修士罢了。所以她一直谨记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毕竟她三百七十多年的妖身，对于修士来说可是增进修为的大补之物，是万万不可暴露于人前的。
当今人间有三大宗门，曰龙隐，曰长风，曰碧水。
天下修士多半归于这三大宗门，一些较小的宗门也是隐隐归附于这三者其一。宗门每五年开一次试炼大会，招收新弟子，三大宗门在这方面暗地里有些较量，他们对人才，向来都是求之若渴。宗门作为人心向往之地，法规却定的极为严苛，若是发现有修士凭着道行在人间胡作非为的话，严重者甚至要被剔除慧根，废去修行。所幸修道之人都潜心问道，讲求六根清净，也不爱被凡尘俗事所扰，因此修真界在凡人面前，还是保持着它的神秘性的。
正如他们要去寻访的碧水宗，就位于碧岭的深处。
秦小九估摸着还要再翻过两座山头才能抵达，而此时，秦小九与孙长亭已在荒山野岭之中行走了整整三天了。
秦小九难得凭着一双脚走了那么远的路，入目之处全是树树树树树，伙食也是粗糙得难以入口，整个人早就烦躁得不行，却还要合着孙长亭面前扮演天真活泼的十六岁少女，秦小九表示心很累。偏偏孙长亭却是一路走来兴致高昂，简直把这次跋涉当做了野游，今天捉一只山鸡，明天捉一次野兔，有一次甚至无知无畏地捅了马蜂窝。
（秦姑娘：喂喂你究竟是多想吃啊-_-|||）
孙长亭一路下来，心内感激秦小九对自己的一路照应，越发喜欢这个长得明艳的小妹妹。
当晚，在秦小九摆弄一只豪猪的后腿时，孙长亭在一旁酝酿良久，终于婉转又羞涩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山上蝉鸣悠扬，夜风清凉，秦小九蹲坐在火堆旁，听着木柴爆出的“噼啪”声，明亮的火光将她的面部映衬得格外柔和。
秦小九不知怎么回事，望着眼前的场景，似乎一天的疲惫都沉淀下来，有了种岁月静好，浮世安稳的感觉，眼眶不由得有些湿润。
良久，她小声地问：“孙大哥，你喜欢我什么呢？”唔，秦小九面上不显异色，，内心却有些小小的期待。
孙长亭笑了笑，目光诚挚地望向秦小九，温柔且坚定：“阿良，你做的烤肉，真的很好吃。”
......
秦姑娘听到了自己的心，“啪叽”碎成了两半。
秦小九面上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手中翻烤腿肉的动作毫不停滞，干巴巴地说：“是吗，听孙大哥这么说，我真开心。”
唔，太丢脸了太丢脸了，她秦小九三百七十多年的老脸，在这个人类小崽子面前，全丢完了。她秦小九可总算知道了“自作多情”这四个字怎么写，可恨还要在这里乖乖替那人烤肉，实在是形势所迫。
给我等着！越想越羞越气，秦小九狠狠把后腿在火上一拍，顿时火光四溅。
在一旁幸福地等着烤肉的孙长亭背后一凉：咦，好像有杀气捏......(o´・ェ・｀o)
且说秦小九与孙长亭经过十多天的奔走，总算是来到了碧水宗所在的望天峰脚下。眼见得那高耸入云的峭壁，秦小九内心只有一种终于脱离苦海的感动。
无视一旁孙长亭一脸苦闷，秦小九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娇俏的脸上满是雀跃之情：“孙大哥，我们总算到了诶！这峭壁定然是最后一段路程了，我们快上去吧！”说完，便飞身而起，抓住垂下的一根藤满，开始向上攀爬。
孙长亭叹了一口气，也揪住了手边一根藤条，开始慢吞吞攀爬，一边一脸蠢萌地想：没有烤肉了呢......(o´・ェ・｀o)
碧水宗天书阁内。
柳长老正站在足有三层楼高的书架间，细细翻阅手中的一本陈旧的剑谱。她面貌端正，乌黑的长发用缎带仔细绑着，恭正地垂在脑后。她的眼角已经有细密的纹路显现出来，面上的表情一丝不苟，眼神只专注地盯向那一行行细密的小子。柳长老全名柳闻香，七十岁那年到达了中阶修士的境界，位列碧水宗七长老之一，已是惊人的天赋，她却不满于止步于此，对自己的修炼严格要求，毫不放松。这样严谨认真的精神，也使得她格外受到宗内弟子的尊敬。
天书阁内却忽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足音。柳闻香皱了皱眉，将自己的注意力从书上拔出开来，面色不善地望向来者。见是一名小弟子急急忙忙走上前来，柳闻香挑了挑眉，开口轻叱道：“不知道天书阁内要噤声吗，何事如此着急？”
那弟子正是来寻柳闻香的。见正好扰了柳长老钻研书谱，他心下也是惴惴，却仍是周全地行了大礼，面色恭敬道：“禀报柳长老，是掌门特差我前来，将入得望天峰脚下的新弟子名单呈与您。”
柳闻香神色淡然地应了一声，从弟子手中接过玉碟，随意道：“此届弟子，可有些天赋异禀之人？”
那弟子思索一阵，道：“此番到得山脚下的弟子，却有一人未登记在天行册内。”
“哦，竟是未被天道所发现的慧根之人？”柳闻香有了几分兴致，向那玉碟上扫过一眼，“那人叫什么？”
弟子恭敬道：“她叫阿良。”
柳闻香亦在这时看到了玉碟上赫然浮现的“阿良”二字，心下大骇，手中力道一时收不住，竟生生将玉碟捏成了两半。
强行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震惊，柳闻香对上那弟子讶异的眼神，冷静道：“下去吧。此事无需为旁人所道。”
那弟子应了一声，退下时自觉敛去了足音。
柳闻香静默了片刻，在心头慢慢咀嚼“阿良”这两个字，好半晌发出一声冷笑：“当真是阴魂不散吗？我就要好好来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足下轻点，瞬间发力，已向望天峰峭壁行去。
秦小九为了掩饰自己的修为，灵力只用了一层不到，待得好不容易爬上峰来，早已累的大汗淋漓。反观孙长亭，区区初阶修士的修为，攀爬时却显得游刃有余，格外轻松自如。最后一段路程他更是在藤条上借力一蹬，一个后翻便施施然跃上崖顶。但见得他身姿如青松般笔挺，迎着崖顶急剧的风傲然而立，虽一袭布衣，也看得出少年风姿绰然。孙长亭别过头来，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眼风情外露，斜斜掠过秦小九，倒看得她心中一酥，竟有几分沉醉。
秦小九马上回过神来，正在心内暗暗唾弃自己又耽迷美色之时，面前少年剑眉一耸，露出一脸蠢萌：“阿良，我饿......”
秦小九：......
她刚要启唇安抚，一道光影从天边由远及近飒然而至，一声蕴含了威压的怒喝传来：“大胆小儿，竟还敢闯我宗门！”一道满含了灵气的凌厉剑影，向着孙长亭所在方向直直劈来！
秦小九虽压抑了灵力，但敏锐的知觉尚在，急忙拉了傻在原地的孙长亭向身侧一避，就地一滚，堪堪躲开了那道攻击。只见得漫天尘土飞扬，那剑影所经之地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沟渠。好狠毒的一击！秦小九知道此时自己切不可暴露，虽心下慌乱，但仍是做足了初阶修士不堪一击的模样，颤抖着身子，美眸含泪，定定地望向来人。
只见一位面目威严的女修士，持剑缓缓向他们走来，每一步却都泄露出中阶修士的威压。
咄咄逼人！
孙长亭也是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将秦小九护在身后。
是自己暴露了吗？可对方区区中阶修士，又如何探得自己的气息呢？
秦小九眼神闪烁，心中已是闪现无数猜测，颤声道：“这位前辈，为何......出手伤人？”
来者正是柳闻香。
她却不甚在意地打量了一番秦小九，目光转向孙长亭时一凝，剑锋偏转，直指面前少年：“阿良，你这不要脸的狐媚子，还有脸上我碧水宗望天峰！”
孙长亭：......
秦小九：......咦似乎有什么不对？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怒杀（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