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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爷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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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如梭,转眼宋满已怀胎四月有余。
立秋之后,燥热迟迟不退,八月里,天气说变就变,明明昨日还是艳阳天,今天便有一场爆雨不期而至。
滴滴答答,雨打屋檐的脆响声响彻一整个上午,晌午方停,宋满用罢午饭,开了窗,一股雨后特有的清新扑面而来,凉爽宜人。
“姨娘,”白露建言:“气候宜人,不若去逛逛园子,消消食散散心。”
“没错,”蒹葭也是颇有几分意动,“难得如此天气,不若出去走走,整日闷在屋里,奴婢都快发霉了。”
宋满一笑,当然不会拒绝她们,换了衣裳收拾妥当,正欲出门,与二爷碰了个正着。
自上次不欢而散后,宋满摔跤太夫人重病,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接踵而来,算起来二爷以月余未来,把个王妈妈暗地里急了个跳脚,宋满倒是正好得了个清净,如今看见他,宋满心下暗叹,可惜这极好的天气,这园子怕是逛不成了。
“您来了,”王妈妈比谁都热情,“姨娘天天念叨着您呢,整日里闷闷不乐的,可算是把您盼来了。”
“是吗。”二爷斜瞥了宋满一眼,眼睛里明明白白的表明了三个字,不相信。
“妈妈说的什么话,”宋满不满嗔怪,“妾身成日里好吃好喝的,乐呵的很,哪里闷闷不乐了。”
她这话一出,倒有了那么一点此地无银的意思,孔绪徽心里一动,随即不动声色的越过众人进了门。
蒹葭和白露隐晦的交换了一个可惜的眼神,跟在宋满后面进去了,王妈妈乐呵呵的指挥墨痕给二爷上茶,墨痕随便找了个由头,把此等好机会让给了眼巴巴的暗香。
“二爷今日怎么的了闲,”宋满言笑晏晏,仿佛上次的不欢而散从来没有发生过。
她这个态度,搁以前孔绪徽绝对满意,须知他一向欣赏有自知之明、懂得见好就收的女人,对于那种借机耍小性子等着他去哄的,孔绪徽是一向置之不理没那个耐心的的。可今日,宋满表现的这样若无其事,比他还坦荡,孔绪徽顿时觉得刚刚的那一点好心情一扫而空。
可看着宋满的笑脸,那股无名之火,孔绪徽到底又自个咽下去了。
“太夫人可还好,”宋满一脸忧愁,“病情有无起色。”
“尚可,”最开始奄奄一息日日垂泪,缓过一口气愤恨不已的把父亲的牌位砸了,砸完了又开始了无生机,其他倒也没什么了,想起母亲孔绪徽心中压抑,看了看宋满已经明显凸起的肚子,转移话题:“胎儿可曾妥当。”
“她很好,”宋满一脸怜爱,看着肚子小心的摸了摸,“乖得很。”
孔绪徽看着她眉宇间不自觉浮现的温柔,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由心而发,看得人不由自主的心里软软的移不开眼睛,此时此刻,孔绪徽突然很想把宋满搂在怀里,细细呵护这一抹柔情,再不让风雨所侵,让它永远停留在那里,不曾稍离。
脚步声响起,孔绪徽仓皇别过头,一阵香风逼近,暗香越过蒹葭、白露上了茶,声音柔嫩的能滴出水来,“二爷,请用茶。”
宋满睫毛一颤,孔绪徽不知怎的心里一紧,呵斥道:“滚出去。”
暗香不可置信的一愣,看着二爷面如寒霜,心里一紧,又是委屈又是害怕,慌慌张张的退下了。
哼!蒹葭心里暗爽不已,自讨没脸!
宋满低低的笑出了声,眼波流转,轻轻的横了孔绪徽一眼,“小姑娘胆子小的很,二爷可别把人吓坏了,到时候来找妾身哭,妾身可劝不了她。”
早在那一句不受控制的“滚出去”说出口,孔绪徽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心里一沉,压下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混乱心绪,带出三分肃然。
看他如此,宋满笑意渐深,也不言语,自顾自端起茶盏,吃了一口茶。
孔绪徽回归镇定,想起了今天的正事,看着宋满悠然自得的样子,一时居然有点不忍。
宋满早知道他的脾性,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又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也不开口催他,静静等着。
孔绪徽吃了一口茶,状似不经意的闲话家常,“听闻忠信伯和万家结了亲,定得是万淑妃的侄女。”
宋满暗暗警惕,面上带出一丝诧异,“此话当真。”随即觉得说错了话,不该质疑二爷,解释道,“二爷也知道,自进了府,妾身和舅家的联系便少了。”说道最后,到底带出来几许苦涩怅然。
关于宋满和舅家的关系。孔绪徽是知道的,自打孙释过逝,她的大舅母孙钱氏便看她百般不顺眼,后来母亲看中宋满,她不愿进府,母亲使尽手段皆被她破解,若不是孙钱氏为了聘礼落井下石,她今日未必会在府里。
及至宋满秉承孙释遗志捐书封伯,孙家也不过派了个婆子通禀了一声,其后正式受封,进宫谢恩,开祠堂祭拜先祖,宴请八方,孙家便像是忘了这个人一般,再未上门。
和万家结亲这件事,看她表现,只怕的却是不知道的。
“无妨,”孔绪徽意有所指,“外面这些事,少知道也好。”
“二爷说的是,”无需孔绪徽提醒,宋满也恨不得和孙家撇清关系,当即保证:“妾身既出了门子,又哪里知道舅家的事。”
对于识趣又聪明的人,有些事只需要点到为止,两人打完了一回机锋,二爷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宋满好久未曾下棋颇觉手痒,难得适逢对手,想了想,问过他的意思,便叫人把棋盘摆在中庭石桌上,对弈开来。
两人棋力不相上下,以往皆是各有输赢,今日却不知为何,宋满神力大开不知不觉间宋满略略多赢了一两局,宋满也懒得去想原因,干脆设了个赌局,愈发斗志高昂,赚了个盆满钵满。
最后,宋满得了一本古籍一把名家题字的折扇,多是平日里很是眼红的东西,宋满顿时发现了二爷的可爱之处,一时恨不得他天天上门将自己敲打一番。
白露看宋满志得意满的高兴样,心里高兴之余又添忧愁,她不动声色的瞥了二爷一眼,发现他眼底那一丝不经意的纵容。
白露想起最开始二爷要姨娘假装怀了男胎,嘴里提醒她小心别露馅,却睁只眼闭只眼让她们给姨娘送吃的;乔妈妈当院训斥姨娘,他好似毫不知情,明明可以不管这事,当晚却将乔妈妈敲打的对姨娘恭敬;后来以为姨娘贪心毫不客气的警告,姨娘哭一哭又心软;上一次拂袖而去,是真的拿姨娘无法,还是有些手段根本没想着要拿出来用;今儿这件小事,明明后院的女人们更好说话,他却又恍若无事的上门。
情浅人不知,只要动了心,只要心不死,你再苦苦压抑,它总有力气挣扎,总有一日会长大。
你若真正爱上一个人,你若对她不好,她若在你眼前,怎会不愧疚,不心软。
白露别过眼,想起青苗。
当初私底下赌咒发誓恩断义绝,恨不得从此再也不想见,结果一见面,到底还是心软了。甚至于后来看着他,偶尔居然有点愧疚,觉得那时对他太狠。
而看二爷今日表现,想必这一份愧疚,他已经浅浅尝到了。当然他心太硬,转个身就必定不会当回事了,但是慢慢的,只要情越来越深,他的愧疚悔恨也只会更深更痛。因为他对姨娘实在是做了太多过分的事,而姨娘冷了心,不易回转,那时他就更痛了。
白露不厚道的偷偷笑了,看宋满又赢了一局,就轻手轻脚的替宋满换了一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