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妾难为》浣酒

20、三表哥封伯

　　乔妈妈九岁就到大爷屋里伺候，慢慢的升了二等，十三岁升了一等。

　　彼时大爷还是世子，年不过十四，定了夫人娘家建安侯嫡二女为妻。夫人出于多种考量，舍了妩媚婀娜的香江，小意温柔的学海，指了最不打眼的乔妈妈伺候大爷。

　　最开始，大爷和定亲的表妹感情甚笃，没心思没动乔妈妈。后来，大爷在十五岁那年摔断了腿，伯爷另请封世子，未婚妻改嫁，大爷日渐颓丧，实在没心情动她。

　　乔妈妈顶了个通房的名头服侍了大爷一年又一年，夫人也不是没说过提她为姨娘，大爷拒绝了。

　　大爷的身子一年差似一年，在第十二年，大爷终于还是郁郁而终，临行前他似乎早有预兆，发还了乔妈妈的卖身契，赏了三千两银，给她买了现在住的这个宅子，找了个人家嫁了。

　　彼时大爷不过将将二十七岁，可谓青年早逝，乔妈妈伤心之下，险些流了胎，是以双儿身子孱弱，有一部分是娘胎里带下的毛病。

　　这也是乔妈妈格外疼惜她的一个原因，要到三十岁才得了个女儿，还因她身体孱弱，平日里想起来，乔妈妈也不是不愧疚的。

　　是以这些年来为给她吃药看病，把家底都快掏空了，乔妈妈也没有怨言。

　　这一套说辞，双儿不怎么相信，想着若真有银钱，娘亲早就些拿出来花用了，何至于等到今天。

　　乔妈妈摸摸她的头，道，“你不知道，这笔钱，娘早早就给你备下了，概因娘等了好些年，就等着胡神医回京，好上门求诊，他一准儿能治好你。可他迟迟不归，娘正着急呢，前几天娘打听到唐大夫治好了几例和你相同的病症，这才下了决心，打算送你去！”

　　胡神医双儿是听乔妈妈提过的，且乔妈妈说的头头是道，环环相扣，双儿信了八分。

　　“你听话，”乔妈妈摸着女儿的脸眼眶慢慢红了，“等你好了，娘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看你身体康泰，生儿育女，后半辈子有所依靠，娘才能闭眼呢。”

　　双儿从未见过娘亲的眼泪，思及自己所为，可不是在伤母亲的心肝，一时怕她伤心也不敢提前事了，愧疚不已郑重道，“我会的，娘您别哭了。”替母亲擦去眼泪。

　　乔妈妈将女儿搂在怀中，目光却落在了对面的柜子里。
　　柜子里有一幅大大的福字，看似平常，却是前朝舒融的真迹。

　　那是大爷赏她的，皆因她名字里有一个福字。

　　乔妈妈一直把它放在眼皮子底下，只等着有一天胡神医回京，把它当了。如今看来，倒是可以陪着她进棺材。

　　思及此，乔妈妈突然想起，这一闹都忘了时辰，宋姨娘还等着她回去呢！

　　宋满并没有在等乔妈妈，事实上，她对乔妈妈的态度是，迫不得已要见面也没什么，但是能不见最好还是不要见面，因为眼不见心不烦。

　　幸好这个麻烦即将解决，想到此宋满爷也轻快了几分，可乔妈妈不让她烦了，还有别人让她心烦。

　　大舅母派了柯妈妈来传话，太夫人居然点了海棠带她过来，待宋满和柯妈妈一交接，才知道太夫人如此殷切的原因。

　　三表哥被封了忠信伯。

　　这种事不可能撒谎，宋满的第一反应是，是谁动的手。
　　据二爷所说，明明昨日白天圣上还没这个决定，今儿怎么突然就封了伯。

　　是谁这般大的本事，帮孙家说了话！
　　天上掉馅饼，宋满心里不安，仔仔细细的问了一番，柯妈妈喜滋滋道，“是七皇子殿下，那可真真是个慈善人，只说如此义举堪为天下表率，这才是真正的忠君爱国！赏点钱财未免太清减了些，皇上深以为然，遂封了三爷爵位。”

　　七皇子虽还没到上朝议政的年纪，可才思敏捷文采斐然，最受陛下宠爱不说不说，在文人中亦颇有声望。
　　有他运作，难怪皇上会反水。

　　宋满送完了兴高采烈的柯妈妈出门，头痛不已。

　　“姨娘，”蒹荚很生气，“舅太太算个什么意思，姨娘筹谋了这么久才成事，她不感激不说，居然过完河就拆桥，只派个柯妈妈来传话，她未免也太拿乔了些！”

　　“姨娘，”白露和蒹荚的侧重点完全不同，一脸担忧道，“七皇子，他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宋满冷笑，当然是想当皇帝了！

　　逮着个机会就开始扶植势力，七皇子未免也太心急了些，也不问问别人愿意否！

　　“白露，”宋满冷静下来，“后日你干娘生辰，到底待你不薄，明儿准你一日假，带两匹布回去看看她。”

　　白露的干娘在猫儿胡同开了家面馆，生意好的不行，七年前宋满的舅舅慕名去那里吃面，看着帮忙的白露通透，才相中了她给自家外甥女当丫鬟。

　　白露应是，宋满叹了口气，此时乔妈妈进来，慌张行礼请罪，态度又恭敬了几分。

　　“无碍，”宋满不在意她，寒暄道，“您女儿可还好。”

　　乔妈妈暗暗警惕，“多谢您挂怀，她很好。”

　　“听说她是胎里带来的毛病，”宋满言笑宴宴，“妈妈知道胡神医吗，他最擅此道，且新近归了京，妈妈不若去请他瞧瞧。”

　　宋满一提起胡神医乔妈妈心里一凛，再说起胡神医回京乔妈妈就愣了，她找了个乞儿日日看着胡神医的门，胡神医回京她居然不知！

　　那乞儿决不敢骗她，难不成胡神医还有别的府第不成！

　　“妈妈可要快些，”宋满继续提醒，“听闻神医年老，已准备卖了京中宅第携妻儿回老家，晚了，可就见不到了。”

　　“谢姨娘提醒，”乔妈妈真真是有点慌了，虽说已决定先带着女儿去唐大夫那里，可那是不得已的下下之选，她真正指望的还是胡神医，哪里能让他走了。

　　“姨娘，”乔妈妈恨不得飞奔回家，道，“老奴有事求见太夫人，还请姨娘容老奴告退。”

　　“去吧去吧，”宋满很是大度，看着乔妈妈飞奔而去。
　　下午栀子来传话，说是太夫人准了乔妈妈半月假，从明日起，委屈宋满再由王妈妈照看。
　　宋满很是忧心，问明乔妈妈请假原因，和栀子相对担心叹息了一回不提。
　　至晚间，着蒹葭按原计划去探望王妈妈不提，也没多话，只寒暄了几句就放了东西走了。
　　一天过的格外慢，宋满看着白露开了小库房，给她干娘找了两匹布，一蓝一水红，道显得喜庆。
　　当天夜里，如宋满所料，二爷没有来。
　　府里以为宋满从此平步青云的仆妇们心中明白了，宋姨娘就是一个姨娘，二爷的态度不会因她娘家封伯或是生子而改变，各自歇了攀附巴结的心思。
　　第二日一早，白露向二夫人报备过，带着布匹出了门。
　　她走以后，王妈妈来了。
　　王妈妈还是老样子，惯常带笑，一开口就道，“多谢姨娘惦记，着蒹葭姑娘来看我，老奴感激不尽。”
　　“不必，”宋满和她寒暄，“妈妈可大好了。”
　　“大好了大好了，”王妈妈笑的很开心，“昨日就好了，日日忧心着姨娘，只恨不得早早来看看，今日看姨娘精神足，老奴就放心了。”
　　宋满含笑，王妈妈看着宋满的肚子，关切道，“几日不见，哥儿又长大了许多，这几日姨娘颠簸，哥儿可曾调皮。”
　　“她乖得很，”宋满摸了摸肚子，“省心极了。”
　　“可不是！”王妈妈笑的自得，“我们哥儿是谁，聪明懂事的紧呢，这么小就知道心疼姨娘，大了定是个孝顺的。”
　　“借您吉言，”宋满起了身，“我想去院子里走走，妈妈陪我去吧。”
　　“得勒！”王妈妈上前扶了她的手，两人走到院子里，逗弄了一番荷花，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下午白露乐滋滋的回来了。
　　王妈妈见机出去。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白露洗浴后过来伺候，宋满递了手中的葡萄给她，”尝尝，甜着呢。“
　　白露接过一尝，果然甜到心里去了，略尝了两个就停了，道，“干娘家里事多，也不好让人家停了事来招待我，再则我记挂姨娘，可不就早早回来了。”
　　“你莫不是到干娘家吃了蜜，瞧这嘴甜的，”蒹葭打趣，“看看我们姨娘，欢喜的嘴都合不拢了。”
　　“你又浑说，”白露红了脸，“姨娘明鉴，奴婢说的那一句不是心里话，就蒹葭一开口，倒弄得奴婢跟个油嘴滑舌似得。”
　　“我知道我知道，”宋满打圆场，“你还不知道你蒹葭姐姐，贯爱饶舌，你听听就罢，可大人大量千万别生她的气。”
　　“姨娘不说奴婢也明白，”白露接口，“谁叫奴婢大度呢！”
　　“你倒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蒹葭笑骂，“看你如今嘴皮子这般利索，可不是须得好好谢谢你蒹葭姐姐教得好，既然你如此知礼大度，谢师宴还不快速速办起来。”
　　“是要谢谢你！”白露媚眼狡黠，“没了姐姐妹妹岂有今天，少了许多乐子可如何度日，姐姐千万行行好，须得好好教教妹妹。”
　　蒹葭偿怒，“我算是听出来了，你拿我取乐呢，臭蹄子，看我不饶你！”说罢两人闹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