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梦见你离开》山茶俗雨

27、第八章3

　　3.
　　下午两点的飞机，时间足够，我一觉睡到自然醒，去楼下便利店吃了盒客饭，才晃晃悠悠打的去机场。我只带了一个很小的正方形行李箱，身上背着一个轻便的双肩包，所以没有办理托运。候机时间不算长，飞机也准点，是个好开头。
　　刘制片出手大方，给我买了头等舱的座位，还是靠窗的，随着飞机起飞，视野一起跟着越变越高，最后没入白花花的云层之中。旅途也不寂寞，时间正好够我看完一部电影，中间空姐还来送了一次餐，加了几次水，我享受着高档的服务，感觉美滋滋的。
　　一下飞机我就脱去了身上的老棉袄和羊毛衫，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长袖，下身本来就穿得少，只拿掉套在膝盖上的羽绒护带就好了。从冬天一下子跳到夏天，真是爽，我爱死这个城市了。
　　刚走出口子，就有一个看起来年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伙子走过来叫住我：“您是叶老师吧？我是负责来接您的小张，别墅离这儿挺近的，就是路不好认，所以我送您过去。”
　　小张朝我憨笑，他手里还拿着一张纸板，上面写着：“欢迎省台叶菀老师”
　　刘制片安排这么细致，还专门找人来接机，我真是没想到。
　　我赶紧和小张握手，客气道：“真是麻烦您了张老师。”
　　小张有些生涩地和我握了握手，对我说：“不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叶老师，我帮您提行李吧。”
　　我说：“不用啦，东西很少，不重的，我自己来就可以。”
　　小张见我的行李箱很小，也就没有坚持，手上做了个“请”的姿势，说：“叶老师，这边走。”
　　我跟着小张出了机场，门口停着一辆七座的奔驰SUV，小张拿出车钥匙对着那辆车按了一下，车子就解锁了。
　　这是豪车啊，用来接我这个闲人，刘制片也太阔绰了吧。
　　车上很干净，有淡淡的香水味，我靠在椅子上，路边随处可见水果摊和海鲜摊，到处是穿着人字拖慢慢晃走的行人，天边是红彤彤的火烧云，完全不同于南京的风光，看在眼里，我的人生感悟又要提升了。
　　小张很安分，上了车之后就一句话也没有。
　　我主动和他搭话：“张老师，您是这里人吗？”
　　听见我的问话，小张直起了身体，有些拘谨地回答说：“我不是这里人，我老家是福建的。”
　　“那您现在这里工作吗？”我又问。
　　“我也是前几天才来这里，我跟着我们老板来的。”小张诚实地说。
　　“我还以为您在这里工作有些年了呢，我看您对这里挺熟悉的。”我说。
　　“我初中毕业就出来闯了，所以能比较快地适应不同环境。”小张谦虚地说。
　　“那您现在生活稳定吗？还是要继续到处跑？”我继续问。
　　“稳定的话，算比较稳定吧，我在南京有一套房子，老婆孩子都在南京，我工作也在南京。这次是因为老板过来出差，我来给他开车。”
　　老板？怎么有些不对劲呢。
　　“您不是刘制片拜托过来的吗？”我不动声色地试探道。
　　“刘制片？不是啊。是陆总让我来接您的，我是陆总的司机。”
　　“什么？”我惊讶地向他求证，明知故问道：“是陆曾陆总经理吗？”
　　“是啊，陆总知道您下午两点的飞机，特意吩咐我提前在机场候着您。”小张以为我很高兴，于是接着说：“为了您住得开心，陆总还专门买下了靠海的别墅呢。”
　　别墅也是陆曾准备的？呵，原来这一切都是阴谋。可是陆曾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那天晚上，他明明说得很清楚，无论是他对事情的分析还是决断，那句听起来如“永别”的“再见”，我谨记于心，现在他整这出，是做什么？
　　“那你们陆总现在哪？”我按压着内心的焦躁问。
　　“陆总现在应该还在开会吧。”小张殷勤地说：“您要找陆总吗？今天晚上陆总没有行程安排。”
　　“我不找他。”我解释说：“我只是觉得陆总给我安排了这么好的别墅，我心里过意不去。我想，我还是自己找个酒店入住吧，这样比较方便。”
　　“这哪行！”小张连忙回头看了我一眼，生怕我现在就飞了，他说：“把您安全接到酒店是我的任务，再说了，还有几分钟就到了，这里的酒店不安全，夜里容易被人撬门把锁，还是住别墅好。”
　　“五星级酒店治安管理应该不会差吧。”我反驳道。
　　“难说。”小张留下意味深长的两个字。
　　车子很快开到目的地，一幢别墅跃然于目，前面是海，周围是沙滩，真是绝佳的度假别墅。小张停好车，又动作利落地把我的行李拎到别墅门口，对我说：“叶老师，您先进去冲个澡休息一下，我给您叫了餐，一会儿您听到门铃后出来拿一下就行，祝您旅行愉快。”
　　看着小张讨好的笑脸，我没有拒绝，他也是为人办事，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或许陆曾做的这些安排纯粹是给我的工作报酬，毕竟做成这个项目是双赢局面，陆曾也是赚钱的，不要把事情想坏。
　　我很快冲了澡，换上一身清凉的夏装，然后才开始好好打量这幢别墅。这里总共两层，高度上却足够做成三层，所有装潢都以蓝色和白色为基调，家具不多，房间也不多，一楼二楼之间全部打通，由转角扶梯连接，客厅里铺的是大块白色瓷砖，面向海的那一面没有墙壁，是两扇大大的落地窗，两束粉蓝的纱帘自然地下垂在两边，窗户没有关严实，留着一条细小的缝隙，一股闲淡的风从海上来，纱帘像被切得飘了起来。靠近落地窗，有一处类似于榻榻米的地方，旁边还摆着一个矮小的正方形桌子，上面摆着一个围棋盘子和两盒棋子。剩下的几面墙都被做成了书架，形成有规律的一格一格，有的格子上摆着书，有的格子上摆着工艺品。沙发在转角楼梯下，液晶电视尺寸大得夸张，音响是装在天花板上的，一看就是顶级特制。正对音响下面是一架黑色三角钢琴，施坦威的。这年头，有钱就买钢琴，真当艺术是显摆身价的展示品？我妈弹了五十多年钢琴，到现在用的还是结婚时候爸爸送给她的立式卡哇伊。我一直知道陆曾有钱，没想到他竟然有钱到这种地步，花这么多钱装饰一幢平时都不怎么住人的别墅，还不如多做些公益，不过有钱人有有钱人的想法，或许等到有一天我变成有钱人，我也会和陆曾一样做些没用的花费吧。
　　门铃响了，是小张替我叫的外卖到了。我小跑到门口，一开门，陆曾正站在门外看着我。他依旧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面色从容。我没想到他会来，愣愣地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好吧，这个情况我其实有想过，不过也只是瞎想，谁知道他果真会出现。陆曾也不动声色地看着我，似乎是在和我比赛“谁先出动静谁就输”的游戏。
　　我们就这样对视了十秒，他忽然给了我一个难得的微笑，虽然这个微笑的清晰度很低，在他捅破我们之间那层薄纸的骤雨之夜，往后，他再也没有对我笑过。我回馈给他一个微笑，我尽力让这个笑容看起来云淡风轻，但事情真相，我们心知肚明。
　　“我以为你不会给我开门。”陆曾平淡地开口。
　　我学着他的语气说：“这是你的家。”
　　陆曾好像本来有话说，但听完我说的话后又把他原来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我识相地侧过身体，靠在门边，让他进去。
　　陆曾没有动，做好决定地说：“我带你出去吃晚餐。”
　　“不用了，我订了外卖。”我干脆地拒绝他。
　　“我取消了。”陆曾更干脆地说。
　　“你到底想怎样？”我终于沉不住气，先败下阵来。
　　“我就想和你吃吃饭，”陆曾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我决绝地说，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那天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你以为我可以做到？”陆曾提高音调，气势逼人地说，不过下一秒他就挫败地低下头，又抬头对上我质问的目光，说：“我做不到，我不能放开你。”
　　“那姝云姐姐怎么办？”我锋利地刺他。
　　陆曾脸上顿时流露出痛苦的神情，他别开头，很不愿意面对的样子。
　　“我们恢复原样好吗？”看着他艰难的模样，我不忍地恳求道。
　　“原样？原样是什么？是你爱我而我不知吗？”我示弱，他就蛮横，陆曾带着逼迫问，眼神中满是受伤。
　　我没有接他的话，别开眼睛，看着地上说：“我回去以后就会辞职，我希望以后除了不可避免的家庭聚会，我们不会再以任何形式见面。”
　　“所以我是真的要失去你了吗，小菀？”陆曾应该是感觉到了我的坚定，他低沉地说。
　　从未得到，何谈失去。从头到尾，我爱上的只是一种错觉吧。
　　我依旧看着地上，眼角的余光瞥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也咽了一下，没话说。
　　“你不用辞职，我答应你，除非家庭聚会，从此我们不会再有交集。”只是几秒钟的功夫，陆曾的声音又回到理性模式。
　　我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听陆曾继续说：“但是这三天，可以当作是临别仪式吗？”
　　我抬头望向陆曾，他用之前惯用的眼神看着我，每次他问我：“陪陪我可以吗？”都是这种模样。他说：“这次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这个假期，就算作是给我的三天光明可以吗？回到南京后，我不会再想你了，你也不要记得我是这样一个人，我们恢复到从前模样。” 他变本加厉，眼神中带着诀别和恳求，教我不能拒绝。
　　最后三天吗，最后的三天，以后一切回归正规，一辈子都不会变了。
　　“回去以后，我打算听爸妈的话，不想让他们继续为我操心了，他们很喜欢沈檐，我觉得也不错。”我看着陆曾说，一方面算是同意了他的提议，另一方面算是再向他强调三天过后我们就各归其为，互不干扰。
　　陆曾没有多说，只说了一句：“我带你出去吃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