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逃》乔希微

26、起死回生【伍】

　　“我说了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要问的我都不知道！”

　　刚一进门，林品言洪亮的嗓门就将红雨的耳朵震了三震。

　　“不知道什么？”

　　林品言白了红雨一眼，“不知道我怎么跑到东北那地儿去的，不知道我怎么中的毒。”

　　“你之前不是说有一个女孩子么？”林品言最初醒来的时候，确实是提到了一个女子，一个让他动心的女子。

　　“她不可能”，林品言的声音弱了几分，“绝对不可能。”

　　“那她对你说了什么？”林砚声音低沉，带有几分不耐。

　　“我本来是出来游学的”，林品言叹了一口气，望着天花板出神，他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像是陷入了回忆里，“我打算改掉自己的臭毛病，不再让爹娘失望，于是一路上都克制着没有惹是生非。谁知道半路上遇到了她，她说她很喜欢我，非要跟着我，我……有送上来的美女你们会拒绝么？”

　　他瞥了林砚一眼，“当然你会的，我知道。”

　　林砚不置可否，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她玩心很重，我们一路上做了很多坏事，但基本都是恶作剧。我本来想要当个行侠仗义的人，让爹娘看看我的变化的，到头来却和她混在了一起。我记得我们原本是在一家酒楼里面吃饭，当天来了三个人，据说是她的哥哥。吃饭的时候，她拿出一包药粉，跟我说这个吃了以后会变成僵尸。我当然不信了，这种事怎么可能？我在四川游历这么久，唐门我也去了，根本就没有这种毒物。她跟我说如果我不信可以试试，我当然不要试了，她当时也说算了。”

　　“你说有三个人？能不能描述一下这三个人的样子？”红雨问道。

　　“可以。大哥是一个特别高大、黑壮的人，满脸横肉，看起来就是个混账；二哥身材瘦小，脸蛋也小，但眼睛却特别大，很有神；三哥很普通，是那种你见了无数次都会没印象的。据我所知，武林中没这三号人。”林品言疲惫地闭上眼睛，将头转向另一边，不去看林砚等人，“后来，我们五个人要走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卖唱的小姑娘，她唱完之后又为我们斟茶，对了，我就是在喝完茶之后头晕的，之后的事情便一概不知了。其实我也想过卖唱的小姑娘是凶手，但从理论上来讲凶手不会这么傻，如果其他四个人也中毒了，那就说明他们是无辜的，要是他们没有的话，唉！”

　　林品言流下泪来，“我真的很喜欢她，如果他们没有，只能说明……”他停顿了，没有再往下说。

　　“这并没有说明什么对不对？你也别多想，等过了十五，我们一起去蜀中查明真相如何？”红雨安慰道。

　　“我武功尽失，去什么蜀中。”

　　“只有你才见过他们。”林砚道。

　　“再说吧。”林品言将头蒙进被子里，不再言语。

　　“行了行了，别逼我的病人啊，他可是还只能进流食的，信不信他等会吃了粥全部吐你们身上去。”沈翼插进来，大声道。

　　“你真恶心！”林翩翩哼了一声，语气不屑，表情确是笑着的。

　　“管你屁事。”沈翼赶鸭子似的，两只手不停摆着，嘴里还发出“去去去”的音节。

　　今日颇为暖和。

　　阳光从云层中透出，散发出柔和的光线。

　　林砚却是心事重重。

　　泸州陈氏那边的调查还没有结果，现在又钻出三个男人两个女人。

　　对方不仅有备而来，更在暗处。

　　前路漫漫，不知何时才能解开当年的秘密，只能期盼阻碍的力量不是太强大吧。

　　正月十五一晃而至。

　　热烈的鞭炮声在空气中炸开。

　　孩子的笑声响彻整条街道。

　　一个小厮举着白兔灯笼小步奔跑，将它递到红了脸的女孩儿手中。

　　一位老妇人一边补着破了边角的灯笼，一边数落身旁耷着脑袋的小胖子。

　　花花绿绿的人群蜂拥而过，街道上挤满了看灯会的人。

　　在灯光黯淡的角落里，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们正和心上人说着话，红晕从耳根子处绕上脸颊，染晕了一片绯红天色。

　　黄毛小儿坐在大人的肩膀上，手上拿着糖葫芦，眼睛不住地晃着，不知道看哪一边的热闹才好，小嘴上糊了一点黏糊糊地糖，他伸出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接着在大人头上吧唧一声，重重地亲了下去。大人哈哈笑起来，将他从头顶高高抛起，又迅速接住。

　　红雨笑嘻嘻地拿着一只兔子灯笼，拉着林翩翩和兰如雨一个个小摊子晃过去，一路吃着白米酥、猪油糕、芝麻小饼、肉汤圆、芝麻汤圆、炸丸子、毛鸡蛋……嘴几乎没有停下。

　　“唉。”林品言手上晃着一串铃铛，每走五步便发出叹气声。

　　“你要是再叹气，我就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沈翼揪住他的头发，狠声道。

　　“我正希望呢”，林品言又叹了一口气，“这样就不用去四川了。”

　　“你喜欢的姑娘不是在四川么？”苏阶凑了一个脑袋过来，眼里是八卦的熊熊焰火。

　　“我怕接受真相”，林品言叹息说，“我已经没武功了，再也接受不了其他打击了，我怕我失去爱一个人的能力。”

　　他说这话时眼睛往上看，手往上举，眉毛皱起，嘴巴张得十分大，十分滑稽。

　　“呸！”兰如雨往他腰上重重地戳了一下，“你后天吃了早饭就跟我们一块上路，如果不来，当心我送你上黄泉路。”

　　“别吓他，他现在禁不住吓。”红雨递了一只灯笼给林品言，“表哥，咱们跟小时候一样去放烟火，然后猜灯谜好吗？”

　　林品言唇角上扬，又刻意的放下，“就从来没有猜中过。”

　　他嘴上说着，却忍不住跟着红雨一起去看头顶上挂着小纸条。

　　“我也不指望你们这些江湖草莽能猜中，娱乐而已。”红雨随手撕下一张纸条，道。

　　“要是哥哥和洛萧然来了就好，他们两个最有文化”，林翩翩笑道。

　　“我们也不差！”林品言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告诉你我林大爷跟那两人可不是一个等级的。”

　　“那你猜一个出来给我看看。”林翩翩嗤笑道。

　　“我现在不想猜，要是我想猜就能吓死你，算了，不跟你这种市井小人说，说了你也不懂。”林品言袖子一甩，潇洒转身，往一旁的芝麻糖摊子去了。

　　“快看！”

　　红雨的尖叫吸引了许多人的眼光。

　　“上面！”

　　一颗小小的发光体从地面升起，在半空中突然炸开，绚丽的光芒几乎要照亮整个夜空。

　　红雨侧头看林品言，他嘴唇翘起，眼神澄澈，像是一眼就能看透的一滩湖水，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隐瞒真相呢？

　　她不禁笑了，虽然要她相信林品言根本不记得之后的事很难，但是可以试一试。

　　夜深了。

　　人群逐渐散去。

　　几个人蹦哒在无人的小巷中。

　　兰如雨点燃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白色烟雾不断上升，她笑嘻嘻地道，“我从来没有玩过鞭炮。”

　　“那今天玩个够。”林品言又递了给她。

　　“嗯。”兰如雨低头道谢。

　　“我突然觉得像是很久没有见到陈清了。”兰如雨抬头望天，今日的夜空十分美丽，星星爬满了整张画纸，更在中心地段搭起了一座银色的桥。

　　“他一直在贺家”，红雨摸摸她的头，“你居然现在才发现他不见了。”

　　“嗯。”兰如雨抿了唇，笑眯眯地不答话。

　　鞭炮声音不绝于耳。

　　橘黄色的焰火突然升起，四周染上了温暖的颜色。

　　当地上只余下一片灰烬时，几个人依旧笑闹着。

　　“回去了。”红雨装好还剩了一些的糖果，笑着拍拍林翩翩的肩膀。

　　“好啊！”林翩翩迅速挽住她的胳膊，“回去了！喂！你们都给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