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剑且听江湖雨》肆月四

43、认错苦

　　那厢清越为姜璃长舒了一口气，这厢那黑发蓝衣的少女却丝毫没有这个自觉，依旧乐呵呵的坐在屋顶上玩树枝，玩了一会儿只觉得毫无乐趣，这才闷闷道：“秦舒墨！你躲够了没有，出来陪我聊天！”

　　小院子内一片死寂，半晌后，门口才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嘎吱”一声门被推开，穿着隐阁弟子服的少年咳着嗽从门外小步走了进来，一边尴尬的笑，一边礼貌问候道：“姜姑娘，早啊，呵呵真巧，又碰到了。”

　　姜璃听着这句话几乎要吐血，她柳眉一横，暗暗在手上蓄力，手里的枝条一把向下扔了下去，只见少年“哎呀”惨叫一声，却愣愣的不知道躲闪。

　　蓝衫少女赶紧从屋顶上轻飘飘的落下，奔上前去检查，那枝条只用了她三分力道，本是好玩，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不躲，“你傻啊，不知道躲么？就站在这儿任我打。”

　　秦舒墨只是揉了揉微红的额头，讪讪一笑，回答：“如果这样能让姑娘解闷，就算是挨一下打也没关系。”一个不会武功的姑娘家掷下的枝条能有多重？好歹他是隐阁五子，从小武艺傍身，挨一下自然也不会如何，更何况，他瞧得出来，姜璃似乎并不是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开心。

　　：“姜姑娘似乎，有心事？”

　　姜璃轻叹一口气，复而走到一旁的石凳上随意的坐下，也朝着秦舒墨挥手示意他也过来坐，后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来。

　　：“秦舒墨，你……你觉得你沈师兄是一个怎样的人？”姜璃抱膝今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即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手指却不安的搅动衣角。

　　秦舒墨显然是没意料到姜璃的心事是与自家师兄有关，一瞬间心里竟有些难辨滋味，第一次，他竟有些怨念，自己处处不如师兄，面前的少女就算对师兄芳心暗许，也只怪自己不如人，不知，自己是否还有一丝丝机会？

　　：“师兄……师兄他对外人都是一副谦和的模样，可是私下对于阁内的人都分外严肃，其实我知道，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就好像他私下都一直唤我小五一样，唯恐师兄弟之间生分了，所以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应该不会发脾气。”

　　：“那……秦小五，你师兄的底线是什么？”

　　：“不涉及隐阁利益，”秦小五信誓旦旦道，换的湖蓝衫的少女长嘘一口气，抚着自己的胸口，似放下身上重担，正准备道还好自己没有涉及到隐阁的时候就听他继续道，“哦，对了，师兄是个锱铢必较的人，不喜欢被人设计，一般只要对他耍小心思，最后都会死的很惨。”

　　只听身旁忽的静默了，秦舒墨疑惑的转身，便听湖蓝衫少女将手中的枝条重重抽了过来，恶狠狠道：“臭小五，你说话敢不喘大气儿么！”

　　：“……”

　　：“姜姑娘，我真的错了！”远远地，只听见好歹也是名扬四海的隐阁五子惨叫的声音，在隐阁上方盘踞，久久不散。

　　待沈修宸站在院子口时，院子里早就没了不久前的热闹，只留下一片死寂，他沉静的目光扫视院内，枯黄的叶子从树上飘下，洋洋洒洒的落在地上，秋风掠过，半点不留情，徒留下一地的萧条与死寂。

　　这是从所未有的冷清，好似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黄粱美梦，那个巧兮倩兮的明眸少女从未出现过，这小小庭院中也从未有过那般盎然的生机，而他的世界，依旧是七年来那一片梦魇般的黑暗，抚上腰间的鸿影，手掌狠狠的合起，几乎要把剑捏碎了那般。

　　无从挣扎，无从抵抗，浑浑噩噩的七年时光，他已经习惯，甚至觉得七年也不过如此漫长，可近来，他竟产生了摆脱以往生活的冲动，还未理清自己的真实想法，竟发现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或者，让他产生这想法的人便莫名的消失了？

　　沈修宸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忽的就停顿了一下，好在很快，他便收敛好自己的心情，细心屏息聆听，只听屋顶上传来细微的“窸窣”声响，他的心忽然就沉静了下来，半晌才故作冷声道：“还想藏多久。”

　　又等待了许久，沈修宸依旧是站在院中一动不动，以为就要化作雕像了时候只听干咳几声，一袭湖蓝衫从屋顶上翩翩而下，轻巧的落在白衣男子的面前，一个发丝微乱，双颊被风吹的通红的少女故作惊讶道：“啊，谪仙，你怎么来了？大驾光临也不说一声，我在上面看风景，都没发现你。”

　　：“哦？”沈修宸挑高了眉，装作一副极有兴趣的模样追问道，“今日浮云蔽日万里长阴，你是在看星星还是在看月亮？”

　　：“……”

　　：“谪仙，我错了……”姜璃瞅着今日沈修宸今日反常的很，按照秦小五的话来说，他此刻应该是极其生气的，对她却依旧如往常一般，只怕心里没少想主意整她呢！赶紧趁着他还没发火的时候抱抱大腿认个错儿，她还想在隐阁混到武林大会结束咧，“谪仙，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好男不跟小女斗，饶了小人吧。”

　　沈修宸嘴角轻轻勾起，他走到一旁的石凳前一撩衣摆坐下，随即淡淡道：“我可从没说过我是大人与好男，在沧阳派的时候，我以为你都已经见识到了我这个人了，看来，还是不够透彻啊？”

　　说罢他双眼微眯，露出一阵危险的光，姜璃一慌，忙就扯住他的一片衣角可怜兮兮道：“沈谪仙，连孔老夫子这样作古了几千年的老人家都知道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看我不光是女子，还是个小女子，就不要跟我计较了，我真真知道自己错了！”

　　：“你倒是说说你错在哪儿了？”他刚提起桌上的茶壶打算为自己添一杯茶，便见湖蓝衫的少女滋溜一下蹦起来抢过他手里的青花茶壶，殷勤的为他满了整整一大杯茶水，随即还小心翼翼的端到他的面前，“小女不该心存歪念，吃了雄心豹子胆，对沈公子沈少侠沈谪仙怀有不正当的心思，更不应该趁其不备在酒中下了蒙汗药意图不轨……”

　　：“噗……”一口冷茶悉数喷了出来，还连连咳嗽几声，“停！”沈修宸在避免有更多惊世骇俗的话语之前制止了她，虽然一般人不知道，在隐阁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姜璃在的小院里布下了多少名暗卫，可谁能比他更清楚？

　　姜璃一脸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她的自我忏悔还未结束，怎的就被打断了？

　　白衣男子一脸窘态，他平素何时这般失态过？还是在自家的地盘上。一时间还没想好如何挽回自己的颜面，接着便听少女懊恼道：“谪仙？你别不理我啊，哎，秦小五说的真没错，你果真不喜别人骗你。”

　　秦小五？三个字成功的将白衣男子从神游状态中回复过来，他微微一皱眉，侧脸瞧上身旁的人，“你口中的秦小五，可是我五师弟？”

　　：“是啊，你们不是都是叫他小五的么？”姜璃疑惑道，暗忖：难道那小子会骗我？不会啊，不可能，他才不敢。

　　：“你与他很熟么。”用的是肯定句，随着男子语调的微微上扬，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味，姜璃此刻才算真真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忙摇头赔笑道：“不熟不熟，哪有跟您老人家熟不是？只不过是聊过几回天而已，我是怕得罪了您老人家，才特地去向他支招的。”

　　沈修宸再度眯眼，满脸的“本公子才不信你”的表情，想到他不过忙于隐阁事务，几日不来瞧她便与小五混的如此熟稔，他怎么就忘了呢，像姜璃这般性子，搁哪儿都是吸引着众人的目光，看来，关于她的身份，得尽早下决断，免得再出岔子，沈修宸想到这儿，随即不再犹豫，一把搁下手中的茶盏，起身道：“姜璃，与我去一个地方。”

　　：“咦，干嘛？”姜璃愣愣的，半晌没回过神来，沈修宸干脆拉着她的手，直径出了小院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