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黑荣光》浮云天

1、第 1 章

　　“咚—咚—咚—”
　　篮球与地板撞击的声音一圈一圈回荡在空空落落的体育馆。
　　没有开灯。
　　月光从高高的窗户中涌进来，洒在篮板上。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三米高的篮框也看得分明，却投不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我知道这样的状态只是因为没有天赋，努力也无法弥补。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坚持。

　　头顶的灯刹那间亮起，刺得眼睛火辣辣的疼。
　　一片光明中，你推开了门。
　　那样高大的身影，我简直以为是天使。上帝啊，你终于准备来拯救我了吗？好吧，我承认这天使的确有点黑，只是有点而已。
　　有什么东西从我眼角划过，我想，那是汗水。

　　后来，我终于认识了你。
　　“阿大”，我听见同行的美丽女子这样叫你。是你的女朋友吗？向来脾气暴躁的你居然会容忍身边她的存在。我没有问出口，我们只是一起恰巧在一起打球而已，我又凭什么问呢？
　　阿大，我在心里这样默默叫你，你听得见吗？不，你不要听见，我不会叫出口，我会发的音只有“青峰君”，不多不少，恰好三个字。

　　我也许连和你晚上打球的资格都没有了。我强撑着想让嘴角产生一点弧度但是徒劳无功。我不敢看你，我怕我的眼泪沾湿了你过分干爽的衣裳。
　　我没有通过升级测验。
　　我不想让你失望。你有多坚信我能通过？坚信得甚至连我自己都以为不成问题。然而，我还是辜负了你，连二军都没升上的自己该用什么理由继续面对你？
　　你的力气真大，抓得我生疼，正好可以转移我下定决心离开你的痛。

　　上帝终究没有抛弃他的子民。
　　我该是有这样的幸运才能和你并肩而立？影子？不能投篮？这有什么？我愿意将我所有的分数都双手奉送。
　　我知道不会有人能拦下我的传球，因为我所有的传球都是为了你。我看见你沾满汗水逆着光笑，我们的双手轻轻碰在一起。
　　阿大，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是我的荣光。

　　只是，你为什么又要将我丢下？既然你将我从无尽的黑暗中拯救，又为什么要带走我最亮的光？
　　我知道你很痛苦，没有对手的篮球再也无法让你提起兴趣。我何尝不想成为你的对手，我何尝不想看见你的眼中重新绽放光芒，我何尝，何尝想让你难过？可是，我不能啊，我做不到啊，上帝没有慷慨到赐予我和你一样的天才。
　　我痛苦你的痛苦，我悲哀你的悲哀。
　　你就站在篮框下，半个身体融入黑暗。你的背影依旧高大，但是我却找不到那一份张扬的生气。你半举的拳慢慢放下，无言的打在我心上。我低下头来看自己因过分用力而苍白的双手，纤细脆弱，连阻止你深陷泥泞都做不到。我从未这么痛恨自己的无力。
　　你终将离我远去，但我不知道是这么的快，快到我无法承受。
　　阿大，我在内心一遍遍地呼唤你的名字。
　　黑夜席卷了一切，但我无比清明。我从未如此深刻地明白我前进的道路——
　　我要找回我的荣光。

　　赛场上，那人回过头来张扬地笑，光模糊了他的面容，就像多年不曾见过的景色。我怔住了，一晃神，那一头红发冲入视野，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简直是魔怔了。我自嘲。
　　多像啊！火神和你，以前的你。
　　但是，他不是你。
　　他问，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又不像是在看着我，你在透过我看着谁？
　　我笑笑，不予置否。
　　你让我怎么开口，说我在思念你。一遍，一遍。
　　我本以为疯狂的训练会让我无暇怀念，却没想到黑夜袭来，眼睛闭上全是你咧开嘴对着我笑的模样，白白的牙齿在皮肤的衬托下亮得我的眼睛无比干涩。在思念中睡去，在思念中醒来，枕上干了又湿，散着浓浓的潮气。
　　阿大。
　　我看着通讯录上你的名字，手颤抖的搭在键上，我知道只要我稍稍用力，那头就会传来你的声音。我的脑海里疯狂的叫嚣着：“按下去，按下去！”然而理智又生生阻止了我。
　　我要夺回你。
　　我要打败你。

　　可是，我好怕，我好怕。
　　为什么你看我的眼神我不认识，为什么那么冰冷，为什么没有生气？为什么要用那么悲伤的语气说出那样的话。
　　能打败我的只有我自己。
　　我以为，我可以，带着新的光，将你从黑暗中拉出来。
　　哈哈哈哈，我的喉咙中发出不属于我的嘶哑叫声。看看吧，看看我自己是多么的狼狈，在你的面前，我输的一败涂地，毫无还手之力。
　　你是用怎样的心情看着赛前放出豪言壮语的我瘫倒在地，嘲笑吗？轻蔑吗？还是对这样卑微的我无动于衷。
　　是的，卑微如蝼蚁的我。

　　我疯了，但是其他人都没有看出来。
　　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已经疯了，为你而疯。
　　我的篮球是为你而存在。我想，我的心也是。
　　火神真的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你们就像两头野兽在赛场上叫嚣，那一刻，不论结果如何，我知道我成功了。但是，看见昭示着我们胜利的得分牌的那刻，一股隐隐的失落浮上心头，我多么希望和你对峙的那个是我啊，吸引着你的全部目光，霎那间，我几乎是有点嫉妒火神了。
　　什么情感都在你和我碰拳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你变了，阿大。我几乎不认识你了。
　　我也变了。
　　我们都变了。在这永不停息的时光中，我们终将成长，然后渐渐老去。

　　而现在，你靠在我的身边，午后的阳光打在你的身上，美好的简直不真实。
　　我们已经度过了十年。
　　我还记得樱花树下你向我告白的模样，漫天飞舞的花瓣将你黝黑的脸颊沾染上一抹幽红，你结结巴巴的话语在我耳边无限放大，水光模糊了你的身影。你宽厚的双手搭上我的肩膀，我听见你说：“我们在一起吧，哲。”盈满的泪水终于落下，你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从我脸上拂去。
　　我们在一起吧，哲。
　　我说，好。

　　上帝赐给了卑微的我十年和你相伴的时光。
　　我们有争吵，我们有欢笑，我们有闹腾，我们有安静。
　　我最喜欢的就是坐在阳台上，背靠着你，捧一卷书慢慢看。你在我身边，那就够了。只要当我回头，可以看见你，那就够了。

　　我抚上你带着胡茬的脸，什么时候，你变得如此沧桑。你应该是永远活力充沛的样子啊。
　　阿大。
　　你用力抓住我的手，为什么在颤抖呢？我笑笑，已经没有力气开口。
　　我用目光一遍一遍的抚过你的眉眼，你的鼻梁，你紧抿的嘴唇，明明是朝夕相对，竟怎么看也看不够。我何德何能，能将你困在身边？
　　窗外阳光正好，就像当初我们在一起的那天。
　　十年不够啊，我还想要陪着你，我想看着你慢慢变老，我想和你做很多很多的事，我想，和你一起死去。我竟有这么大的奢望。
　　眼眶又生生逼出泪水，抽走了我所剩不多的精力。
　　你就像当初一样，一遍一遍拂去我的泪水。
　　阿大。破碎的声音从我的喉咙里冒出来，轻的仿佛飘散在空中。
　　我看见你瞪大了双眼，不知所措地俯下身子。
　　我，爱你。
　　你的眼泪滚烫，一滴一滴，打在我的颊上。我笑你多大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哭得一抽一抽的。

　　樱花树下，我抬头看着你，我说，我不会说那三个字，直到生命的尽头。
　　你说，好，那么你少说的全部由我来补齐。

　　我用了2年来找回你，用了十年来陪伴你，用了一生来爱你。
　　而现在，你笑着说，我爱你。笑容灿烂得就像国中的你。
　　我看见你穿着帝光的球衣，朝我伸出拳头，我们的双拳在空中轻轻相碰。

　　阿大，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