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宁信巫师不信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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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瑞宁到达府门的时候，尤仲正要出门。
陆珶也没料到这个时辰会有访客，听完下人的汇报，他放下手中的书，稍一思索，才从藤椅上起来。临出门时，叫住路过的一个婢女：“去后院瞧瞧兰姬姑娘醒没醒。”婢女领命正要走，他又补了一句：“不管醒没醒，让她来前厅。”
兰姬将将梳洗完毕，对着镜子理了理衣摆。她今日一件柳绿苏绣短褂，下配一条素纱长裙，清清凉凉，格外惹眼。扶桑看着理妆的她，连门口进来一个人都没察觉。
“兰姬姑娘，殿下请您过去前厅。”
兰姬回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我知道了。”
夏季不正常的闷热让人连出屋门都带着一股子不情愿，院子里的树全一副萧索萎靡的样子，所以当她一身新绿褂子出来的时候，真是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陆珶正与一妙龄姑娘说着话，脸上竟意外有着笑意，见她过来，语气也不若平时清冷：“过来坐吧。”
她微微福了一礼，便在婢女拉开的椅子上坐下了。
陆珶指指她对面：“这位是原颍州刺史千金，赢瑞宁。”
“兰姬见过嬴姑娘。”她刚抬起头，身子便不可察觉地隐隐一颤。
赢瑞宁暗暗打量着她，极难得的好颜色，不知为何，却让她想起一个旧人。“不知姑娘名讳？”
“大家都叫我兰姬。”她再抬头时，脸上已一派从容。
“那姑娘可到过颍州？”
兰姬微微一笑：“我在洛阳长大。”
陆珶一脸惊奇地转向赢瑞宁，“难道兰姬长得很像嬴姑娘的某位旧识？”
赢瑞宁颇不自在地摇摇头：“许是我弄错了，我那朋友早就不在了。”
“哦。”陆珶沉吟一声，没再说。
兰姬端起旁边几上的一盏茶，茶盖掀起的一刹，水汽氤上脸颊，朦胧了本是清明的眸眼。
陆珶合上茶盏，“不知嬴姑娘前来所为何事？”
赢瑞宁端正坐姿，福了福身，“不瞒殿下，家父一直感念殿下的恩德，遂让瑞宁先过来表达谢意，”她说着从身后丫头手里接过一个红绸盒子，“这是家族自产的一些瓜片，还望殿下莫拒。”
管家接过盒子呈了上去，陆珶打开只瞧了一眼，“嬴尚书有心了。”
赢瑞宁一笑，也端了茶盏品味去了。
“对了，”陆珶叫住将要下去的管家，“给兰姬姑娘的屋子也送一些去，六安的瓜片，可是极有名的。”
兰姬还没来得及拒绝，管家已经下去了，她望一眼陆珶，不知此人转什么心思。回头的一瞬间，却正瞧见赢瑞宁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快，心下便了然ba九。
“姑娘既然来了，不妨留下来用膳吧。正好叫兰姬陪你四处转转。”
赢瑞宁原本听着前面一句还很高兴，等他后面那句说完，脸上便有些不自然了，她搁下茶盏：“瑞宁谢过殿下好意。无奈家父刚进京城，很多地方还需要打点，瑞宁就不打扰殿下了。”
陆珶点点头，“嬴姑娘难得一片孝心。本宫就不留你了。尤仲，你去送嬴姑娘。”
尤仲已经候到门口，这下，赢瑞宁才从位子上起身，盈盈告了一礼，才施施然出去。
兰姬自顾着品茶，对他们“假退真送”的游戏抱看戏的状态。陆珶转身：“既然姑娘茶也品了，戏也看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吧。”
兰姬将盏放下，坐着却没动：“殿下也着实慷慨，名贵的瓜片都随便送了，实在让兰姬感动。”
“哦？你若不想要，也可以让人再送回来。”
“殿下说笑了，”她颔首，“既收到手的礼，怎么还有再送回去的道理？”
陆珶不为她的冷嘲热讽所动，也跟着一笑：“本宫倒以为姑娘演技也丝毫不差。”
兰姬抬头，“殿下这话从何说起？”
陆珶半靠在扶手上，闲闲打量她，“换做本宫，当着老朋友的面，如何也做不到姑娘这般从容自然。”
兰姬脸色不变：“殿下这话可就说的我不明白了。兰姬一介风尘女子，怎么可能与尚书女儿朋友相称？”
“这自然得问姑娘自己了。”
她看着他，“我以为，嬴姑娘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至于嬴姑娘自己记不得老朋友，却让殿下来提醒吧？”
他转脸一笑，“说出口的不一定是事实，回避的却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内情。”
“呵呵，殿下说笑了。”
陆珶摇摇头，慢慢道：“不如从姑娘的真实名字开始如何？本宫可不认为兰姬一开始便是兰姬。”
她突然神秘一笑：“殿下如此聪明，不如自己猜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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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见天地热，除开特殊情况，真没人愿意在大太阳底下出门的了。
此时城外官道上，却急急驶过一架马车，车轱辘辙过的地面扬起漫天尘土，扑在车帘上，顿时便蒙了仆仆风尘。引车的双白马骑脚都不愿往地上多搁似的，撒了脚丫子在烤白的地面一路狂奔。
“这天，真是热的不正常了些。”一姑娘掀了车帘一脚，摇着团扇道。
“嗯。”对面男子象征性应了一声，连停留在书上的眼皮都没掀起来一下。
那姑娘瞧他一眼，自桌边捏起两颗青梅，含着养神去了。
此二人，正是从城中出来的东宫与兰姬。
今天清晨，热的实在睡不着，兰姬便早早起了。没想到陆珶一身轻装站在门外，说一句，今日有人请神祭天，不妨我们一道去看看？于是，后来就有了现在这个状态。
有时候兰姬是真心佩服这人，这么大热的天，她不动都难受，他却能保持同一个姿势这么久，一点要流汗的迹象都没有。难道真是常说的“心静自然凉”么？
这次他们出来只跟了归隐一人。兰姬从没见过这人，他有着沉默的时候能让人周围人都忽视他的本事，所以兰姬就只剩了仅余的一个交谈对象。
这一路也不知行了多久，好在扶桑细心，在车里供了一些冰块，还有早备的冰镇酸梅汤。纵使这样，等他们的车架再进城门的时候，冰也已经化干净了。不一会儿，车架在一间客栈前停下，兰姬下车，时已正午。
归隐去寄马，兰姬跟在陆珶身后进了客栈。
大堂清净至极，想来天热，没什么生意。
本在柜台打盹的掌柜被小二一推，立马惊醒。抬眼见到进来两个人物，穿着气派，又生的极俊，一看就是个银子充足的，掌柜的睡意顿时消散，脸上的笑容也灿烂至极：“客官吃饭还是住店呀？”
“两间上房。”
“好嘞。”这时归隐停好马车正走到他们身后，掌柜忍不住便想套两句近乎：“客官是城里来看祭天的吧？还请爷和夫人上去先歇歇。祭天要傍晚才开始呢！”
兰姬本热得心下烦躁，乍一听见“夫人”二字，眼睛都快翻了出来。归隐在身后冷冷瞧了那掌柜一眼，他顿时便不敢多说了。忙遣了人去收拾屋子了。
进房的时候，兰姬下意识去瞧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归隐，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关了房门。
临到黄昏的时候，门上传来两声轻叩，她打开门，陆珶已经等在门口。归隐却不见了影子：“归隐呢？”
“走了。”
她一时没懂，也不想多问，跟在他身后下楼了。
出客栈的时候，原本清冷的街道已经开始有人出来了，看着方向，大都是朝河边去的。
她紧跟着陆珶的步伐，幸而他走的并不快，路上行人不少，她也不识路，万一丢了就不太好了。她下意识又回头去看了一眼客栈，暗暗在心里记了大致的路向。
等他们到河边的时候，那里已经站了满山满海的人，河边架着一座高台，用红布罩着。她看了看四周，要挤进去还真不是特别容易。
陆珶回头看了她一眼，“待会儿不要乱跑，这里人多。迷路了就往空旷点的地方去，不要走远。”
兰姬点点头，眼睛还是一错不错地盯紧前面那人。
他们没等多久，远处便一阵敲锣打鼓，然后便是一队耍狮的人过来，人群自觉往后退出几步。那舞狮的人过去后，便十几个巫师装扮怪异地一路跳着来了。兰姬望过去，见巫师中间还抬着一架竹床，四周几根竹竿撑着一方结着花的红布遮顶，里面一人盘腿坐着，口中念念有词。
走得近了，她看见竹抬上那盘腿的巫师一边碎嘴念着，一边以一根柳条沾水洒出，被水珠沾到的行人，莫不是一阵欢呼雀跃。她皱皱眉头，那群巫师已经跳着脚过来了。等跳到高台下面的时候，他们原地转了一圈，接着围着观众一阵乱舞，人群骚动，她不防被人流挤了两下。皱眉去看陆珶的时候，他已经隔了两层人的距离。
她站直身子，试着往前走了走，突然发现后面一人紧贴上来，热气喷进她后脖子颈，吓了她一大跳。忍不住回头，却见一邋遢男子涎笑着用眼刮着她看，那表情似要将她活吞，她心生厌恶，身后却已经退无可退，只好拿眼干瞪着。不料那人却趁着人多更加大胆起来，手已经向她的腰摸过来，她惊得往后一跳，便跳进一人怀里。
清淡的檀香幽幽传来，那人一手托起自己的胳膊，一手轻扶在她的腰际，头顶鼻息清淡，她忽然就心跳一漏。
这时，对面那一直觊觎她的男子突然倒地不起，脸上肌肉扭曲，满脸痛苦地缩成一团，一个劲嚎叫不已：“杀人啦，杀人啦！光天化日要杀人啦！”
周围人都看了过来，兰姬下意识抬头，正见陆珶一脸凉意地瞧着地上那人，这个角度，他琉璃般漂亮的眼，根根分明的睫毛，清晰可辨。
眼看周围的人越聚越多，陆珶突然松手放开她，“不是叫你注意一点的吗？”
兰姬心里一阵委屈，下意识伸手去拽他衣袖，他回头，微皱着眉看她，她却没松手。陆珶终是没说什么，转身反手牵着她的胳膊往前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宁信巫师不信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