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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贫来弃子争相走,问君柔情曾几何(上) ...

  •   落日余晖,金撒大地,庭院秋叶纷纷落,稚子拾帚尘飞扬。

      王相端坐案旁,左手执简,右手书文,稍有彷徨,便轻放书简,端起清茶,细细抿上一口。或又按压眉头,疏散精神,深深吸一口气,闭目养神一般,过些时候他才能继续执笔。

      书房的窗是正对庭院的,深秋时节,日头一落,便寒气侵人。王相午时脱了外服,此刻不免被冷风激灵了一个哆嗦,起身便要合上窗门,并打算唤来丫鬟掌灯。却不想,王相恰好看见院中娇小的忙碌身影,不免心头一酸。

      "谁又让她做那许多劳累之事"王相对着守在窗外的书童问道。

      "回禀舅老爷,"书童忙欠身哈腰,做了一揖才敢继续回答,"是夫人吩咐的,说是吴鳞学堂被罚…"

      "掌嘴!"王相才听见“吴鳞”二字便怒目圆睁,呵斥书童,“小姐闺名慧字可是尔能随口便说的?越发的不约礼数了!”

      书童才觉自己口误,一时脱口而出竟成大祸,低头惶惶不语,想张口作辩,却不知如何作答。

      王相鄙视了书童一眼,又探头窗外看着瘦弱的吴鳞仍在凉风中寂寞扫秋叶,心下更是怒火难安,一时不知如何发泄。又用余光瞥见不安的书童,他也只能压下心中不快,继续追问,“小姐究竟为何受此磨难,还是速速说来。”

      书童听见,当即啄米似的直点头,嘴里也不落后地急忙解释:“今日二小姐下学回了夫人,小姐因故玩耍课堂,被师傅罚于门外跪诵课文。夫人闻之,只道是小姐恶性难去,屡教不改,当即大怒于堂,便让小姐午后清扫庭院,以示警告。还说…不能完成就饿上一天,并且以后都不准再陪二小姐读书。“

      王相听闻,唏嘘不已。

      良久,相挥手,遣书童唤鳞。

      吴鳞见相,欲以婢女之礼拜之。王相忙起身扶起娇儿。吴鳞知王相为人谦和,古道热肠,心中好生敬佩,见他不愿受礼,便只恭敬地低头,叫声“舅老爷”。

      王相见吴鳞颔首低眉,脸颊微红,怯怯姿态,便已心生怜爱,又见她衣衫单薄,裙不蔽体,半截手腕生生晾在袖外,又有大片脚踝赤裸相对,而衣服样式也是前年早已不实行的款式。这般可怜之相更衬得吴鳞的娇弱动人。

      王相招手,“过来。”

      吴鳞怯生生,犹豫地看看书童,又看看王相,不肯挪步。

      “鳞儿莫怕。”王相走近,轻抚吴鳞头顶,和蔼地看着她,语气温柔。

      “扫了多久?这会儿可是累了?”

      吴鳞闻此,羞愧难安,匆忙否认:“没有。奴婢不累。”

      王相皱眉,俯身下来,抬起吴鳞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说:“鳞儿是吴家的大小姐,断不可自称奴婢,自失身份。”

      “舅老爷以为,鳞儿还有身份么?”吴鳞昂首,看着王相,满眼伤痛,只是一晃,复杂的悲伤又被黯淡无光的顺从眼神掩饰过去。

      王相仿佛看见了那一瞬的哀伤,又似没有,只在心中暗叹吴鳞可怜,不作他言。

      吴鳞乃姐夫吴满长女,糟糠金氏所出。少颛三年,帝赐金氏满门,金族潦倒,吴金氏一蹶不振,日渐消瘦,终于去世。时年,吴鳞尚不满两岁。半年不到,吴满从从五品司马右迁至从四品左谏议大夫,续弦王氏宛平,即王相之姊,次年,诞幼女臻。

      吴王氏在王府便是骄纵惯了的,自小深受家父王韩宠溺,除了胞弟相,便是将谁都不放在眼里,包括王府的几位妾媵。王韩是个性情中人,心肠极软,相随韩,而王氏宛平正相反,性子刚烈,倔强,和王夫人年轻时一样有一股子男儿的英气。王宛平一向看不惯爹爹纳妾,更瞧不起府里那些阿谀奉承,攀炎附势,只懂讨好男人以此邀宠的狐媚女子们。王夫人去世后,王宛平便是一副当家女主的模样开始治理家眷,帮父亲管理家务事。她当然也好好惩治过家里一些乌烟瘴气的姬妾,连往日府中最风光得意的偏房也在她的管制之下不得不活的谨慎细微。直到后来王氏以续弦的身份入主吴家,王府才又慢慢热闹起来。

      按理王宛平如此心高气傲的大家闺秀是不愿下嫁一个当时从五品的司马吴满,何况后者刚刚丧妻。这桩婚事别说旁人不敢想,就连王氏父子当初也是一万个不答应,无奈宛平不知被那样一个落魄的吴满如何迷住了,铁了心要嫁,王韩疼惜女儿,只得答应,又忙前忙后地帮吴满跑前程,这才有了吴满现如今的左谏议大夫之职。

      王宛平嫁进吴家万事如意,唯一最不能容忍的就只有前吴金氏遗留的孤女吴鳞。她看见吴鳞便想起丈夫曾经也与别的女人同床共枕,心中十分忿恨,便常常凌辱吴鳞以泄气。甚至为了作贱吴鳞,吴王氏更将她本名“麟”换做了“鳞”,贬低其长女的地位。吴满对所有的这些事自然心知肚明,但无奈他惧内,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王相了解长姊脾性,也惜吴鳞可怜,常怜悯之。

      今日王相又见吴鳞遭受此劫,心中不忿,拉着她就要去寻长姊理论一番。吴鳞自然怯怯不敢从,奈何拗不过王相好打抱不平,只能跟了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贫来弃子争相走,问君柔情曾几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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