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
那赵星宇见他们归来，立时殷勤上前接过水囊，一迭声的道谢。随后撕下一块衣角，沾了水便要为那红衣姑娘擦脸。
也不知他们先前说了什么，那姑娘脸色一直泛着冷，这会儿偏头躲开道：“不劳姐夫操心，小妹自己来。”也不接赵星宇的湿布，转向顾岳二人，瞬间调转了音调柔声问道：“不知二位大侠可有手帕绢布？”
顾行苇正想说我一个汉子从没带过那物什，便见岳容与从腰带里掏出一块白色手绢，不由一时哽住。
顾行苇拉着没有眼力劲的岳少侠走到一边。忙碌了一晚，他现在才觉出饿得慌，可烤得香喷喷的兔肉已成了地上一堆灰土，他便只得从矮马驼着的包裹里翻出个干馒头，没滋没味的嚼起来。
艰难的啃了几口，却见岳容与不时看自己一眼，喉头不争气的翻滚两下，又较劲似的偏过头，他立时心下通透，问道：“饿了？”
岳容与倔强道：“不饿。”便双手抱胸，找了棵大树靠着闭目养起神来。
顾行苇摇头暗笑，也不拆穿他，只从包裹里摸出个馒头随手抛过去。岳容与反射似的伸手一接，却捏到一个硬中带软的玩意儿。他诧异睁眼，便见那人朝他扬眉一笑：“谢你今晚救命之恩。”
岳容与本想很有骨气的抛将回去，但此时月光投过树隙，恰有一缕映射到那人脸上，照得那眉眼弯弯，仿佛眸光亦多了几分真诚。他明知这人不是个好东西，这会儿看着他的眼，却不知怎地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来。
这厢慢悠悠啃完馒头，那边也恰巧擦好了脸。
那姑娘血污尽去，一张脸极是秀美精致，哪怕比起素月也不遑多让，果然是个不俗的人物。
便见她扶着树身缓缓站起来，亲手将那手绢交还给岳容与，也不管赵星宇有些难看的脸色，豁出去似的道：“小妹……小妹李雪梅，是……维扬李建文之女。今日两位的恩典无以为报，不如跟小妹一同去府上，让小妹好好款待些时日方可安心。”
顾行苇心下暗笑，面上却张大嘴，作出十足惊讶的模样：“可是那位招亲的李六小姐？”
李雪梅道：“正是。”
顾行苇重重一拍手掌，瞬间乐开了花：“原来竟如此有缘！不瞒李姑娘，我兄弟二人正是打算去参加姑娘的招亲会呢。”
李雪梅垂下头，似乎有些赧然道：“那可真是巧了。我……我原先还有些不喜欢，早知有顾大哥这样的侠客，我……”
“六妹！”不待她说完，那边赵星宇便急急的走过来，抓了她肩膀道：“你身上还有伤，今晚先好好休息，有话不如等回去再说。”
李雪梅不着痕迹挣开他的手，只向顾岳二人微微一笑，柔声道：“那明日两位大哥便和我们一道走吧。”
顾行苇就等着她这句话，忙欢天喜地似的点点头。见她与那赵星宇找了个不近不远的地方靠树而歇，便一屁股原地坐下，一副踩了狗屎的模样，得意非常。
岳容与嫌恶的看了满地沙石一眼，往四处找了片宽大叶子垫上，这才慢慢坐了下去。顾行苇似笑非笑的睨着他：“岳少侠，江湖男儿不拘小节，莫非你真是女扮男装？”
方才的馒头之谊瞬间去了，岳容与心想这人果然还是十分欠教训，皱眉道：“莫说混话。你当真要去参加招亲会？”
顾行苇摇头晃脑道：“怎地，岳少侠果然有龙阳之好，对我一见倾心，不愿我钟情于他人？”
岳容与道：“你这人如此不正经，我是担心你哄骗了人家清白姑娘。”良久，又很不甘心似的问：“你如何才愿意把消息卖给我？”
顾行苇于是头歪身斜，双目紧闭，鼾声震天。岳容与知他不想理会，无奈之下，也只得转过头合上眼睛。
却不知过了多久，顾行苇蓦地睁开眼睛，安静的看了会儿天上辰星。末了，也不管岳容与能不能听见，语气慢慢悠悠，清清淡淡的道：“岳少侠，无知是福，你要珍惜。”
半晌，又想起什么似的，轻声一笑：“对了，我叫顾行苇。你若是听不到，我也不说第二遍了。”
一夜心情各不知。第二天晨光方熹微，四人便已起身往山下而行。
李雪梅的白云骓被山贼追杀时便受惊逃走，她又受了伤，现今唯一的马匹自然归了她。那小矮马似乎也知道今天驮的是个貌美姑娘，跑得分外欢腾，撒着蹄子超常发挥。
四人皆须稍作整顿，便在山下寻了间客栈。李雪梅叫小二去买了身衣服，自往房间沐浴梳洗；赵星宇说要买些物品，亦往街上去了。
而顾行苇此时正木着脸，看着岳少侠从他那昨晚一直挂在树上不沾尘埃的小包裹里拿出数件衣裳，一一摊在客栈床上，静默半晌道：“岳少侠，说起来我们也算十分有缘了，你若真有龙阳之好，请定要先考虑于我。”
那四五件织工细腻，样式精美的长衫，分明都是冰蚕丝所制，淋雨不湿，寒风不透，刀剑不伤，若拿到黑市去卖，每件皆值连城之价。
昨晚天黑，今晨又走得匆忙，大约没人留意他穿的穿着。但若是去李府参加招亲会，各方名宿聚集，免不得有人看出些门道来，便是不能这样穿了。岳容与好不容易挑出一件出谷后才买的灰蓝色长袍，自拿到屏风后沐浴去了。
顾行苇方才已随便提了桶水冲完了事，现下百无聊赖的喝完一杯茶，便想出去溜达一二。
谁知今天出门约莫没看黄历，刚打开门，他便看见一个无比熟悉的笑容——
“砰”的一声，他面无表情把门甩上了。
门外的蓝衣青年于是叫魂儿一般呼唤起来：“师弟——我的师——弟——呀——”
那声音凄厉，甚于鬼嚎，若此时有幼童路过，怕要直接吓破了胆子。
为了不让整个客栈的人以为他这里白日闹鬼，顾行苇深呼吸一口，酝酿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这才打开门道：“师兄，好久不见。”
那蓝衣青年依旧一脸无比老实的笑容，欣慰的道：“师弟方才反应这般剧烈，定是思念师兄过度，猛然见到太过欣喜了。”说罢抬脚便要往房间里面走。谁知他走左边，顾行苇便拦在左边，他走右边，顾行苇便挡在右边，竟是丝毫不给面子。
蓝衣青年委屈的看着他道：“师弟，师兄只是想蹭杯茶，又不会做别的事。”
顾行苇看也不看他，双手交抱身前，淡定问道：“我记得师兄说过，因拖家带口不会去那维扬李府，怎的看师兄所行路线，竟是要改变注意的样子？”
蓝衣青年诚恳道：“师兄年纪大了怕寂寞，想想还是人多的地方最热闹了，便去凑上一凑么。谁知刚才在楼下竟看到个像你的身影，我便一间一间敲门问来，终是找到你了。”
顾行苇默默打量他半天，想起没见他身后那黏得死紧的小尾巴，便意味深长的瞄他一眼道：“说来师兄是终于想通，要抛下你可爱的小徒弟另投美人怀抱了？”
蓝衣青年笑道：“师兄是那等人么？只是想着要向你讨茶喝，便打发他去买蜜饯糖果与你，片刻便回。”
顾行苇看着他，突然想问“如果那身影不是我呢”，又或者“如果我已离开此处了呢”，但话到嘴边，到底没说出来。终究侧身给他让出位置，由他进屋了。
刚一进去，便见床上七零八落四散的衣服——全是那岳少侠的。
而屏风后传来清晰水声，稀里哗啦，分明有人在沐浴。蓝衣青年眼珠子和脑子一同飞快的转起来，半晌像是了悟什么一般，颤抖着手指向顾行苇：“你——你竟白日宣淫！”
顾行苇毫无辩解之意，反而斜眼看他，舔舔嘴唇，回味无穷似的笑道：“滋味不错。”
蓝衣青年便捶胸顿足，鬼哭狼嚎道：“是我这个师兄没把你教好，竟让你成了个……师父，师父，我对不起您老人家——”
还没哭完，便见那屏风刷的一下被推开，岳容与皱着眉头走出来。他此时方出浴，随意披着件袍子，腰带松松一系，露出半截莹白而强健的胸膛。长发披散，有两缕自双颊垂顺而下，直入紧窄腰腹。他面容俊秀无匹，身姿挺拔修长，又兼一股逼人的贵气，便十分卓尔不群，让人见之难忘。
顾行苇单手支颐的欣赏着，来来回回看了好几轮，才笑呵呵的介绍道：“老二，这是我那为老不尊的师兄，叫傅君彦。师兄，这是我捡来的小弟，叫顾小二，就是我那准备白日宣淫的对象。”
那刚出浴的小白花霎时头顶生烟，血气上涌，成了朵小红花；师兄自觉愧对列祖列宗，恨不能以头抢地，一张老脸青了又紫，一颗心肝碎了又碎。
而门外刚把蜜饯糖果买回的傅小二横眉冷眼的瞪了抢他名字的顾小二一眼，自此结下深深的仇怨。
把傅君彦与他的小徒弟向李赵二人介绍一番后，四人行便成了六人行。
只是在这其中，李雪梅与赵星宇各自沉默，气氛冰冷；顾行苇喜笑颜开欢声笑语，傅君彦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单纯少年傅小二眉为双刀眼为剑，劈砍挑刺；无辜白花岳容与前有豺狼后有虎，莫名其妙。
俱在这诡异的氛围里，一同往李府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