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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大逃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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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来,宇风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着若夕。短短几天的相处,他的疑惑更甚,一个人就算失忆,一些基本的生活习惯是不会遗忘的。可她穿不来繁复的衣裙,连简单的发髻也不会挽,忘得一干二净,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却又不似装的。
他站在床边,直直看着若夕。此时的她正闭目躺在床上,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秀发用一根蓝色布条一把系在脑后,几缕刘海遮住左边的额头,脸庞被发型修饰得很舒服的样子,脸色仍旧苍白,但较前几日有生气。她的身体已开始慢慢康复,左肩的伤口已结了痂,背上的伤依旧狰狞,却也在慢慢愈合。
睡梦中的若夕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徐徐睁开了眼,见是他,微微一笑。而宇风却似有些狼狈,不好意思地扭过头,走至窗前关上窗。
“天凉了。”
“嗯,谢谢,师兄。”
若夕看着他的背影,在心底偷偷地笑,这个师兄相处久了,实不似外在的冷漠。他很细心,她什么时候渴了,饿了或是伤口痒了,他都能察觉到。她时不时地向他打听有关这里的一切,话虽不多,但他大多有问必答的,只要她不提及那个秘密。至于失忆的事,他只字不提,但她肯定他是有所察觉的。现在,就连他不时出现的探究的目光,也越来越不自在了。
他一定在乎那样秘密吧。可为何自那次后,再不向她提起呢?其实,醒来后,她曾仔仔细细检查过全身上下,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似乎,那样东西并不在她的身上,可她穷竭思虑,也无从得知,只好暂时放弃。她知道,其实这里已不安全,这几日他时常紧皱眉头,以及依稀传来的打斗声,和他衣角上不及处理的隐隐血迹,有不少人在觊觎那样东西吧。未曾离开,是他在为她争取尽可能多的休整时间。若那样东西真的如此稀罕,那她的处境也越来越微妙了。可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她连是什么朝代都不知道,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过几日,我们就要离开此处了。”他回身,直视她。
“其实,我已经好的差不多,随时都可以上路的。”那双琉璃般璀璨的眸子直视着他,“还有,师兄,谢谢。”
“不用。”他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与狼狈,转身离开。他刚接到飞鸽传书,江湖上的各路人马已蠢蠢欲动,几个极难对付的人物已朝这边而来。
“可要易男装?”虽不知外面的人有几人识得她,还是小心为妙。
“不必。”他停在门边,却不回头看她。娇小的她,算不上倾国倾城,却有双如琉璃般光彩夺目的眸子,清亮耀眼得常让人无法逼视,仿佛随时可以让人溺毙进去,就如此时的他。拥有这样美丽的眼眸,有时也是一种招摇,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一个好办法。
“那就今夜吧!”这里已不安全,越快离开越安全。
“好。”蛊惑般,他毫不迟疑地应道。
他不禁回头望去,此时的她倚在床边,只一件月白的衣衫,头上无任何饰物,淡淡微笑,眼亮极了,淡定而从容,如月下仙子。倏地,他的心似被狠狠撞击了一下,用力一回头,他竟似逃般地离开。
待若夕换好衣衫,宇风已备妥一切,在门外候着。她依然虚弱,略走几步额上已有薄汗,气息亦开始紊乱。
宇风见状,上前将她拦腰抱起,径直往小院后门而去。
“不要动。” 他的动作轻柔却不容她拒绝,气息徐徐拂过她的发,她闻着从他身上散发来的,淡淡的混杂着青草气息的男子特有味道,竟能奇异地安抚她发紧的心。
“宇风,谢谢。”她在他的胸前低喃。无论他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此刻她却对他所做的一切而心怀感激。
一架破旧的马车停在门外。
“路途漫长,先睡一觉罢。” 他将她安置在马车里,放下帘子,至车前利落而上。
若夕靠在软垫上,环伺马车,放下的帘子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右边是软垫,中央垫着的软铺,左旁放置薄被和几册书卷,另有几个的包袱应该是衣物和食物,匆忙之中,他做到如此,已是极为难得。
车外,不时传来宇风低沉的驾马声,马车颠簸了起来,伤口仍隐隐作痛,若夕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就这样沉沉睡去。恍惚间,却见黑暗中出现一个人,那人转过身来,竟是清,他忧伤地看着她,再仔细一看,却又变成了清父亲的脸,猛地一吓,若夕尖叫一声自梦中惊醒!
“怎么了?”宇风忙停下马车,掀了帘子来看她。车外,人声鼎沸,已是日上三竿。
若夕惶惶地看着宇风,半晌才确定那是梦境,长长吁了口气,淡淡道:“没什么,做噩梦而已!”
宇风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倦意,不愿多说的模样,便不再追问,只说,“这里是三水镇,离京已有一百多里。今晚找个客栈投宿一晚罢。”
若夕点点头,一摸额头,却是冷汗涔涔。不觉回味起刚才的梦境,却心下惴惴。那个人,是她的噩梦!
很快,马车在一间客栈前停下,宇风将若夕搀扶下来,将缰绳交给小厮,嘱咐了几句,便要了两间上房,正欲上楼。门外,突然嘈杂了起来。
外头一女子直直闯入客栈,凄厉哭诉,拼命哀求:“各位大爷,救救奴家!今年大旱,奴家的一亩薄田几无收成,爹爹又长期卧病,无钱交租,张员外竟强抢奴家做妾去抵,奴家抵死不从,他们竟然打死了爹爹,奴家有冤无处伸,逃无可逃。求各位大爷救救奴家……”
那女子,见宇风两人立在门边,立刻扑将上来,直要抱住宇风的腿。
“让开!”宇风沉声冷斥,环着若夕轻轻退开,直觉这女子不似一般寻常人家。
女子似被喝住了,呆愣了一下,转向若夕继续低低哭诉。“小姐,求求您,救救奴家!”眼见就要跪下,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不免心怜。
“姑娘,起来罢!”若夕气息仍太弱,声音低低柔柔的。
正欲上前扶起她,突地,她似站不稳,向后靠入了宇风怀里,便晕了过去。旁边的女子只听见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句:“师兄,救她一救!”宇风的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却不置一词,抱起若夕,绕过那女子径直上楼。再看那女子,面上一喜,竟也跟了上去。
女子刚一踏入房间,身后的门便极快地阖上。宇风出手如电,不及她反应,人就软了下来。
已被安置在床边的若夕,直直地看着地上的女子。“姑娘,我们无意伤你,让你的手下退下吧!”语气仍轻柔,眸子却极为晶亮,已无半点昏迷的样子。
“你诓我?你们何时察觉的?”女子似不可置信,眼里闪过阴狠。
若夕淡淡笑道:“姑娘的手太过白嫩,不似时常操持家务,哪是什么清苦人家,是其一;姑娘的眼睛太过明亮,无半丝红肿混沌,哪来半点丧父之痛,是其二;姑娘的手下虽寻常打扮,只可惜,客栈上下皆是壮丁,无一老弱妇孺,是其三;客栈人来人往,姑娘如此求救,竟无一人围观,是其四。不知这样,姑娘满意否?”
“呵呵,果然好眼力。不过,你们以为还能走吗?”女子的眼里不见一丝惊慌,冷笑数声,“爷……”
忽地,窗外“啵啵”之声如密雨般从四面八方向屋内几人疾驰而来。同时,几道迅捷无比的黑影破窗而入,宇风的脸色一变,闪过暗器,待要靠近若夕,却被这几人团团围住。
若夕只觉眼前寒光乍现,避无可避,本能地闭眼、伸臂格挡。突地,她的身体似自有主张,一扭腰,轻巧地向边一闪,已险险躲过几枚暗器,竟未伤分毫。呆愣了几秒,待她再睁开眼,宇风已速战速决,地上血水蜿蜒,黑衣人也已悉数倒下,此时他正惊疑不定地望着她。
若夕转过头,见地上的女子双目怒睁,似犹不可置信,身子仍在抽搐,血水顺着嘴角溢出,至死仍恨恨瞪视面前的两人。若夕的胸口突然一阵紧缩,酸水不住往上涌,她轻咬着下唇,脸上不见一丝血色,身子在簌簌发抖。
“莫怕!”宇风疾步上前,环住她,低低对她道,“闭上眼。”窗外、门外,黑压压一片,有人张弓,有人持剑,寒光凛凛,杀气腾腾。
若夕犹豫了一下,便顺从地闭上了眼。几乎在她闭眼的一瞬间,天旋地转间不知身在何处,耳边凄厉的哀声四起,扑鼻的血腥味,天地间似乎只有杀戮与死亡。
待一切恢复寂然,再睁眼,眼前直似人间地狱,他褐色的外袍沾染太多血渍,他的剑如血洗一般,满目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