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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 8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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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江五湖总坛,总舵主江南面若寒霜,手里拿着账本翻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手下人等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江南翻看了半天,“啪!”地一声将账本摔在地上,怒道:“你们欺负我年轻不经事是吧?敢拿本假账来糊弄我!”
江南向来嘻嘻哈哈没有架子,从未对手下这等大呼小叫过,他这一怒,倒真吓坏了手下人等,一下子呼拉拉跪倒了好几位堂主,芜湖堂主孙林赶紧回报:“总舵主息怒,属下等怎敢做假账欺瞒总舵主,请总舵主明察!”
“没做假账?”江南剑眉倒立,冷哼一声,道:“今年水患频发,收成减少是情理之中的事,我当然不会怪罪你们,但为什么账面上竟然多了万两白银?你倒是说说看,这银子是哪儿来的?为什么没有出入明细?”
“这……”孙林与几位堂主互相对望,没有立即回答,江南“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道:“怎么?对我这个总舵主还有难言之隐?”他冷冷地扫了几人一眼,反而笑了笑,声音却是冷若冰霜地道:“既然不能说,那你们为什么不干脆把这钱私吞了倒还干净!”
“属下等万万不敢!”孙林见几位同僚都吓得面无人色,硬着头皮道:“总舵主且先息怒,容属下细细……”
“快说!”江南可没耐性听他闲扯,厉声喝道。
孙林叹了口气,道:“总舵主,老舵主原本有规矩,我们负责酌情向经过我们所辖水路的船只收取费用,保他们水上平安,这样每年都会有几万两银子的收入,这笔钱都是各堂口单独立账,老舵主年底才会察看明细。”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是为什么这里会单有这一万两的进项,是这一笔你们提前报上来了?”
“这……倒也不全是。”
看到江南眉毛又拧了起来,孙林赶紧解释:“这是单独一个进项,是我们几个献给总舵主的中秋贺礼……”
“哦?”江南不解:“怎么你们的私库中竟有如此多的银两?”
“不不不,总舵主误会了!”孙林吓得慌忙地摇头:“前段时间我们盯上一宗大票,兄弟们沿长江跟了他们十几日,我们几个合计着今年收成锐减,怕不好跟总舵主交代,因对方护船的都是好手,就联合起来劫了那船……”
“劫船?你们好大的胆子!”江南“腾”地站起来,看到手下都低头不语,压了压火又坐了下来,沉声道:“我不只一次强调,以后我们要改邪归正,不能再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们都当作耳旁风了?”
“属下等不敢,只是因为我们三江五湖范围大,弟子多,开销大,自从总舵主接任,诸多生意都被叫停,今年又水患不断,我们实在是有些入不敷出,所以我们才斗胆……”
江南知道多年积攒的□□习性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彻底,自己毕竟年轻,还须倚仗帮中的老人儿,也不好太过得罪他们,何况他们说的也是实情,不做□□生意入项实在有限,经济上的拮据也是明显感觉得到的,三江五湖论人数、范围都是江湖上数得上的大帮派,要养活那么多兄弟光靠现在的生意的确是捉襟见肘。
他目光扫过一众人等,冷冷地问:“这事是谁挑头的?”
众人心里都打鼓,战战兢兢地不敢吱声,那孙林一咬牙,昂首道:“是属下一个人的主意,要罚就罚属下一人!”
众人俱皆失色,江南却哈哈大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孙堂主智勇过人,不愧是帮中的栋梁,好!”他上前几步,在孙林耳边低语道:“我知道,你们也是一心为了帮派,只是帮规还是不能废,就小小的惩戒一下,委曲孙堂主了。”说着,他一挥手:“来人,杖责二十。”
“谢总舵主!”孙林欢喜地道谢,这二十杖对自己来说等于是练练功而已,心里不由对这位年轻的总舵主加了几分敬意,认为他处事得体,即维护了帮规威信,又让自己在众弟兄面前挣足了脸面。
虽然从兄弟们的态度变化上江南明显感觉到了对自己的恭敬有所增加,但一想到那艘船,他便隐隐感觉有些不妥,神色凝重地问:“是什么样的船竟带了这许多钱财?动手前查清楚来路没有?”
“这个……就是因为始终没搞清楚来路,我们才迟迟没有动手,后来看实在不能再拖了,便……”
“你的意思是糊里糊涂就劫了这许多银子?”江南眉头皱成一团,目中寒光让几人胆寒,都不敢接茬。
江南来回踱了几步,喃喃地道:“带了这许多财物,只怕非比寻常。”顿了一下,又问:“人呢?船上的人怎么处置的?”
“杀了,护船的倒也不多,十几个人而已,功夫可都是一等一,若在地上我们自不是对手,只不过在水上嘛……嘿嘿!”孙林得意地笑着。
江南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得意什么?以为自己干得很漂亮?没搞清楚对方身份就直接劫船,惹出麻烦来你们担得起?”不等孙林说话又道:“我再重申一次,我们对来往船只酌情收取路税可以,但这种杀人越货的买卖坚决不能做,都听到了吗?!”
“是!谨遵总舵主令喻。”
江南挥了挥手,摒退了众人,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向来不知忧的他却是愁眉深锁。
忽有手下报告,白玉龙求见,江南有些恍惚地看着手下,问:“谁?”
再次听到白玉龙的名字,江南一下蹦起老高,喜道:“快快迎接!”说着人已急步出了厅堂。
远远看见那雪白优雅的身影,江南连窜带蹦地就奔了过去,少杰一见便笑他:“江南,看你这猴急的样儿,怎么半点也看不出来你是一帮之主呢?”
江南根本不理他,直奔到玉龙身前,道:“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真好!真好!”
玉龙微笑道:“南哥太客气了!我们可是来借宿的。”
江南拍拍他的肩道:“你们来的太及时了,我正有难事要你给拿个主意呢,快!快请进!”
江南同众人一一见礼叙旧,大家分宾主落座,这才定下神来,见玉龙不时掩口低咳,不禁有些担忧地问:“公子,身子还是没大好吗?怎么咳得这么厉害,人也瘦了好多。”
玉龙淡淡地笑道:“瘦了比较帅嘛。”
“天哪!你还要怎么帅呀,还让不让我们活了?”江南知道他一向不喜欢人过分关心,便笑着调侃。
玉龙俊面微红,道:“别说笑话了,说说你的事吧。”
江南敛了笑,将经过说了,又道:“公子,你说我这心里老有些不安,总觉得这船是有来头的,会不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喂!我说江南,你是三江五湖的总舵主!怎么跟个婆娘似的胆子这么小?”少华颇不屑地嘲笑江南。
江南红了脸,却没反驳。
玉龙却道:“江南哥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只有十几人护卫这么多钱财,显然主人自恃极高,身份必是非为寻常。”继而他莞尔一笑,道:“不过大丈夫要有所担当,既然已经做了,不管对错,都没什么好怕的。”
少杰随口问:“船上的人呢?没留活口?”
“这个……我也不十分清楚,好象是吧……”江南小心翼翼地偷眼瞧着玉龙的反应,因为他知道玉龙最不喜欢乱造杀戮,果然,玉龙皱了皱眉,但没有说什么。
珠儿机灵,赶紧打岔道:“江南哥,先给我们安排住处吧,龙哥还发着烧……”
江南感激地看一眼珠儿,道:“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先去歇着吧,一会儿吃饭时再聊。”
晚宴安排的菜式以清淡为主,花样很多,但规格并不高,江南知道玉龙不喜欢应酬,便没有安排帮内的兄弟陪宴,这架式更象是家宴,大家都感觉很舒服,少杰更是暗夸江南有心。
玉龙似乎兴致并不高,也没什么胃口,很勉强地喝着粥,珠儿不时帮他夹菜,他始终沉默着,气氛有些沉闷,好在有丁柔这个开心果,不时说些笑话调节气氛。
江南终于还是忍不住,放下酒杯,对玉龙道:“公子,我知道你怪我们乱杀人,我也知道这不对,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
“南哥,你误会了。”玉龙打断他,声调平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他一手支额,神情有些疲惫:“这是你们帮派内的事,我不方便说什么。”
“可是……”
“我只是刚刚吃了药,没什么胃口,倒让你误会了。”玉龙脸上有淡淡的无奈,轻叹了一声,道:“本来我是不打算跟你们一起吃饭的,就怕扫了你们的兴致……”他顿了一下,振奋了一下精神,目光投向江南的方向,道:“三江五湖原本就是□□,做的就是这样的买卖,以你一人之力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彻底改变,所以发生这样的事也在情理之中。”
“对对,太对了,我正愁呢!不做□□的买卖,饭都快吃不上了,过惯了大鱼大肉的日子,也难怪兄弟们会生事。”江南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
玉龙略沉吟了一下道:“这个问题有点麻烦,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玉龙浅浅地笑了笑,又道“等解决了当下可能发生的问题之后,我会帮你想想办法的。”
看到玉龙温润的笑容,江南一下子便感觉安心了许多,急切地问:“那眼前的问题该怎么解决呢?”
“别着急,”玉龙当然看不到他期待的眼神,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摆了摆手,道:“这事不适合吃饭时讨论,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说完便又拿起筷子,似乎是要夹菜,却不知道该伸向哪里,手在空中顿了顿,又无奈地将筷子放下。
珠儿赶紧道:“还是没胃口吗?那尝尝这虾的味道怎么样?”说着夹起一只刚才就已经剥好的虾声音轻柔地道:“我已经剥好了,来,尝尝。” 说着慢慢送到他嘴边。
玉龙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掩饰,感觉有东西碰到了自己嘴角,便张嘴试探着咬了一小口,道:“我自己来吧。”
珠儿将剩下的半只虾放到他面前的小碗里,轻声道:“我放你碗里了,你慢慢吃。”
江南怔怔地看着这一切,感觉有点不对劲,便疑惑地看向少杰,少杰冲他缓缓做个手势,示意他不要问。
江南更加疑惑,却听玉龙淡淡地道:“南哥觉得奇怪是吗?没错,我的眼睛确实看不见。”
江南“啊?”了一声,惊讶地望着玉龙说不出话来。
玉龙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道:“只是暂时的,就快恢复了。”
饭后几位姑娘被帮众引领着去客房整理,江南命人奉上茶,少杰端了茶送到玉龙面前,道:“喝点茶吧,消消食。”
玉龙接过来,闻了闻:“好香呀!是什么茶?”
江南笑道:“公子逗我呢?还是认为江南是粗人,不该有好茶?”
玉龙略有些歉意地道:“我对茶的确是没什么研究,若拿书上的话来搪塞南哥,只怕是对朋友不敬。”
江南笑着摇头道:“公子可是雅士,琴棋书画诗酒茶,怎会对茶没有研究?打死我也不信。”
少杰道:“公子胃不好,所以对于酒和茶……”
玉龙轻轻抿了一口,将茶盅放下,打断他道:“还是说说江南的事吧。”
江南原本还打算问问他眼睛的事,见他回避,也就不便多问了,赶紧求教。
玉龙道:“这事我们理亏,如果真有人追究了来,银子是一定要奉还的,可以吗?”
江南赶紧点头,道:“那是当然,银子我一分都不会动。”
玉龙笑了笑,道:“如果对方坚决要追究那十几条人命,你会怎么办?”
“这……”江南为难地看着玉龙,问:“你说怎么办?我总不能将兄弟们随便交给他们报仇吧。大不了我把命抵给他们!”
这话一出,杨氏兄弟都伸大拇指,少华更是大声叫好:“这才是我们认识的江南!”
玉龙神情依然平静,淡淡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你的命会比人家十几条命值钱?对方如果敢来,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那怎么办?”江南闷声道。
玉龙慢条斯理地道:“先查清楚对方底细,看看这钱的来路,若是正当清白,我们理亏,双倍奉还银两,对方若还不罢休,杀人不过头点地,后果只好由南哥这个总舵主一力承担。如果对方也非善类……”他眉尖一挑,声音转冷:“那就对不起了,江湖上黑吃黑本就正常,若他有本事来拿,自然是刀剑说话。”
这话一出口,几个人都呆住了,没想到这话会从玉龙嘴里说出来,他身上那股从没有过的冰冷跟霸气如此强大,震慑的众人心头都是一凛。
似乎感觉到了众人的震惊,玉龙笑了笑,抻了抻筋骨,道:“我会在这儿打扰两天,南哥,可以吗?”
“当然当然,求之不得!”江南高兴地几乎要蹦起来,这话的意思他当然听得出来,玉龙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有他出面,这事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丁柔分别后,少杰回到同玉龙的房间,一进屋就见玉龙正倒在床上喘息,惨白的脸上满是汗珠,忙快步走到床前问:“又痛了吗?珠儿呢?”
玉龙无力地道:“已经过去了……珠儿……去煎药了……”
少杰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懊悔地道:“都怪我,净顺着柔柔了,应该早点回来的。”
玉龙摇了摇头,道:“你在也没用……”
少杰扶他躺好,忧心忡忡地道:“还是因为寒香丸的毒性?这也太折磨人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
玉龙闭着眼睛努力调匀呼吸,唇角牵起一丝笑意,幽幽地道:“再行一次功,就可以了。”
“什么?”少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问:“再一次就行?”看到玉龙轻轻地点头,他喜出望外地大叫:“那还不快点,我来帮你。”
玉龙摆摆手,声音更加无力:“等我恢复一下体力。”
随着吐出的黑血颜色转为鲜红,玉龙缓缓吐出一口气,珠儿和少杰异口同声地问:“怎么样了?”
玉龙没有睁开眼睛,似乎是微微点了点头,费力地说了两个字:“别……怕……”便虚软地向旁歪倒,少杰赶紧扶住他,见他人已昏睡过去,便和珠儿一起,给他摆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让他休息。
两人坐立不安的守在他床前,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看刚才他运功时紧拧的眉和满身的汗,就知道这个过程痛苦万分,最后那几口血更是让人心惊胆战,老天保佑,他以如此虚弱的身体冒着诱发蛊毒的风险进行的治疗方案,一定要有效!
四更鼓响,玉龙慢慢睁开眼睛,屋里仍然点着灯,珠儿趴在床边,少杰也坐在一边打盹,他心里一阵歉疚,又连累他们不能安睡,他稍微一动,珠儿便被惊醒,抬眼看他正望着自己,目光中满是怜惜,心里不由一阵惊喜:“龙哥,你的眼睛好了吗?”
玉龙微笑着点头,珠儿高兴地抱住他,口中不断地呢喃着“太好了太好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玉龙抚摸着她的秀发,心疼地道:“傻丫头,怎么好了也还要哭呢?”
珠儿赶紧擦了擦泪,破啼为笑:“你不知道有个词儿叫喜极而泣吗?”
玉龙宠溺地望着她,道:“我现在知道了。”
回头见少杰正双手合十,满脸欣喜地念叨着“老天有眼,感谢老天。”
心里感觉暖暖地,玉龙轻声道:“别吵醒大家,你们两个累了一夜,趁现在天还没亮,都赶紧睡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