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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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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想必我是累极了——不仅坐在路边矮柱子上睡着了,还十分好梦,具体梦到了什么好事儿我倒是忘了。当我悠悠转醒,我发现不仅做梦做的很酣畅淋漓,我的口水流的也很酣畅淋漓。
可是,眼前是一双男人的皮鞋。
我毫不犹豫的断定我一定是睡断片儿了。
可是,可是,那双男人的皮鞋,鞋面上赫然挂着几滴晶莹的疑似口水的液体。
我十分小心翼翼的用手背抹了抹嘴边,湿漉漉的触感让我的小心脏瞬间悬的老高。装还是擦,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如今的人们一个两个都明察秋毫的很,我若继续若无其事的睡觉,指不定人家心里怎么咒骂我脸皮比城墙厚呢;可是叫我现在偷偷摸摸的给人家擦鞋,我的面子先放在一边,我要怎么解释口水漫鞋面的事故?我在脑子里转了几转,无比怀念林琛在的时候,无比怀念做了坏事可以推卸责任的感觉,于是无比痛心疾首自己的所作所为。
就在这样复杂的心情中,我透过散在脸边的头发复杂的看向那个倒霉蛋。我努力的拔高脖子,又很努力的抬起眼睛,但视线也只能在腿上“游移”。
我丧气的闭上眼装死,一句话从头顶飘下,“我来送老太太,她非要做火车去拉萨,马上回公司,回见。”
清泉石上流,泠泠而过,惊了波澜,散了涟漪。
殊不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除了王熙凤还有美男子,哦,我歪歪美男子的速度向来迅猛。
只可惜,连一面之缘都不会有。
我顿时觉得天干物燥,内心郁闷愁苦而不得解,更丧气的趴在箱子上,看着那双约莫四十一号的鞋,悲从中来。
口水已经顺着那一点点坡度到了地上,不知是太无聊还是怎的,那几行依稀可辨的痕迹在我眼里清清楚楚,我一面感叹命运多舛错过了姻缘一面哀伤生命又多了一个污点,一时间一个脑袋竟忙的毫无空隙。
正惆怅,一行字出现在我脑子里,一点笑浮现在我脸上。
“即流之,则擦之”
我想我笑的必定有几分邪恶。
当然了,归根究底我还是个要面子的,我用装睡来掩饰我一手从包里拿纸巾的艰难动作,一个完美的邂逅计划在我脑子里生根发芽,想到这里我不由得面含喜色,手上的动作也就洒脱了几分。我妈利用空间的能耐一向不可小觑,此时我的背包里放了不计其数的小玩意儿,我依旧锲而不舍的单手翻腾,到了最后干脆偏过头去找。
约莫是我这一番动静大了些。
等我细心的把纸巾从左手塞到右手,满怀着万事俱备的自信转过头来时,隔着散在脸旁的头发,我看到一张脸,和,一个半蹲的男人,正在饶有趣味的看着我。
原来被惊喜砸中是这样的,尴尬、抱歉、意外的表情都有在我脸上出现,但是我并不觉得喜。不得不再次感叹,电视剧的可信度果真不怎么高。
我忽然又想起了林琛,一样清朗俊秀的样貌,一样日月无光的气质。我得到过的尚且守护不住,我未曾谋面的要怎么在乎?
我一向爱玩。譬如林琛有个十分要好的兄弟,我一直不得机会见面但是仰慕的很,总是央着林琛帮我牵线搭桥,但依然没有见识过那人的风华绝代。后来等我心智长得略略齐全了再回想这事,似乎有迹可循的很。
林琛同我在一起的几年里实打实是个醋王,一面哄着我答应我各种无理的要求,一面明里暗里使各种绊子。当初,他这种周全且卑鄙的行径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我不仅大受良心谴责,还要在疗伤之余感谢他挽救我于万一。
譬如有一次我撺掇他管那风华绝代要近照,他便一口答应了。可是照片却迟迟没有呈现在我眼前,经历了一整天歪歪和挣扎,我十分难为情的旁敲侧击的探了一探,林琛一如平日的风轻云淡,一针见血地承诺我说照片是分分钟的事儿。
那一刻,我觉得他真真是个好男人,同时也觉得我真真是个贪得无厌的,厌弃自己之余,信誓旦旦的在心底念了几遍“海枯石烂”。
彼时我们各回各家,平日里联系的并不太亲密。赶上他与那风华绝代小聚的日子,我起了个大早发短信给他:“要照片的事儿还作数吗?”
我认为,我这话说的足够小心翼翼。
林琛回复的极快:“嗯”。
答得简约而不简单,我十分喜悦,倒头又睡去。
我不爱玩手机,能放着的时候绝不带在身上,那天却抱着手机等的颇用心。
越是用心的等的东西越是来的慢,不管是命运还是相对论,这一条都适用的很。
那个等的心焦却没脸追问的下午,我一边装模作样的感叹自己真是个不甘心的人,一边来来回回换着电视频道。还珠格格都能挑大梁的假期节目我着实不敢指望,果断换到了根正苗红的央视。好一段净化心灵的节目,我听了一会儿,大概齐是说恋人间的相互信任云云。
就是这样一段没头没脑的节目,我竟然傻头傻脑的短信林琛:“虽然我好色,但其实你还是相信我的吧?”
字斟句酌的时候我十分认真,发送之后再看就是货真价实的矫情。
可就这么矫情的问话林琛竟答得奇快,他说:“嗯”
我想我的心灵一定是被净化的连心眼都没剩了,我追问:“你这‘嗯’是相信我的意思吗?”
可惜,我难得抱了一天的手机从此杳无音信。
可见我是个多无人问津的人。
不值得一提的是,我觉得我若再找林琛问话只会放大我没脸又没理的错误,于是,我对此事自行了断的很是迅速。对了,而今我都没能见过那风华绝代,听说他越发风华绝代了。
我一向爱玩,不过是因为有个人陪我玩,现在要我自己怎么搭讪艳遇?
上一次被灼烧,懂得了太疼所以不能靠近的道理,便不会再扑火。
要不是因为我本就是个不明就里的糊涂蛋,我可能不会有那么久的恋爱时光。可是,很多错却是错的心甘情愿,没有“要不是”,只有“装的好”。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腆着脸说自己其实一直很聪明。
(好吧,被别人恋失败的人,总也要给个自恋的机会好嘛?)
那个异常温暖的冬天,我还在晒着太阳犹自感叹自己真是个不甘心的人,现如今尽管我不愿承认,但连分手都像极了仓皇逃跑的脓包样子,我委实捶胸顿足觉得自己没出息。如此看来,我不仅不是个不甘心的人,更是个面对恶势力缴械投降的主儿。这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儿我做的不亦乐乎,一时间,我觉得怂起来的人生一片黑暗。
我在极快的时间内患得患失了一会儿,大大方方地正身坐起来,扯出一张纸巾,没有递给对面那人,而是自己动手擦了起来,那个大好男青年看到我一气呵成的动作明显愣住了,竟就那么直挺挺的保持半蹲姿势,我忍了几忍,终于本着与人为善的精神对他说:“其实你可以站起来,怪累的”。
很多事,有趣就有趣在就算你猜到了开头也猜不中结尾。
这不,那个面上冰壶秋月的男人真的就站了起来。我在心底叹了一叹世风日下人心渐凉空有一副好皮囊,便十分殷勤的挥动起手上的纸巾。约莫是方才那番感春怀秋般的回忆造成了内伤,我一时竟忘记了眼前的大好风光,一心一意的处理事故现场。
其实话说回来,那几滴口水根本不消我认真收拾,我只是在一番打量过后不想糟蹋了那双疑似名牌的鞋子,足见我是个专心且细心的人。
我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琢磨手下的鞋子,手里毫不懈怠的左左右右做着机械运动。前头一个十分轻快的女声响起:“老公~你看,那女孩儿是不挺没出息的?”我微微侧头看了看,一双起码10cm的高跟鞋和一双帆布鞋站在我的箱子前面。
仿佛那帆布鞋扯了扯身边的姑娘,小声嘟囔道:“你快别说人家了”,略有点口音,我听过林琛讲家乡话,一时竟觉得很顺耳。没等这一丢丢“顺”顺到心里去,那高跟鞋拔高了音调喊道:“我怎么了?你就知道说我,你说,你说,她是不是卑躬屈膝有点丢人?”她硁硁跺脚,我舒了口气,琢磨着这应是她的第二句话了,一时间气力无限地换另一只鞋子擦起来。
头顶上的大好青年十分沉不住气的“喂”了一声,我费力的九十度仰头,对上一张略略不耐的俊脸,他皱着眉,一幅惊恐的表情。我心里咯噔一下,戏演到这里怎能说断就断?面上立刻浮上讨好的笑容,十分十分轻柔的问:“我帮你都擦了好不好啊?”
彼时,我正用力按着他的脚。
大好青年更深地皱着眉别过脸去,别扭的好像我方才给他生吞了苍蝇一样。
我心想,这俨然是现代柳下惠的节奏啊,风华正茂的年纪里这么意志坚定的青年着实不多了。于是,我更努力的昂头,高高兴兴的冲他甜笑。
人与人,要么狗脸要么抱团。今儿他这个隐形男一号我用定了。
适时,那高跟鞋又喊话了:“你看,她是不是好怂的?人家都不领情她还上赶子,活该擦鞋!”
那个义愤填膺,那个守得云开。我一拍大腿,好家伙终于凑够三句了!心里的花分分钟开到了脸面上。
胳膊肘往外轻微一拐,膝盖轻微一弯,我那无比硕大的箱子立刻点头倒去,我猜,方向距离一定是丁点儿不差。凭着这种自信,我连眼皮都没抬睫毛都没闪,依旧侧头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