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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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日渐沉，倦鸟归林。
一座破落的小寺庙静静依偎在山脚处，安适地倚傍着这座山，红砖乌瓦，绿柳青青，平时没什么香客光顾，但寺庙里却香火不断，天色渐晚，小和尚张罗好饭菜，一路屁颠屁颠地跑向大殿，边跑边扯着细嫩的嗓子喊：“住持，吃饭啦。”
大殿里跪坐着一位蓝衣的男子，双眼微阖，右手摆成阿弥陀佛状，左手里转着一串颜色纯正，一看便知是用极华贵的材料制成的佛珠，微微低了头诵念着经文，好听的声音夹混着身旁另一和尚敲出的木鱼声在大殿里回响，仿佛带了某种魔力，吸引着人忍不住驻足凝神。小和尚跑入殿中，望见男子岿然不动的背影，便又喊了声：“住持，寂空，吃饭啦。”
被唤作寂空的和尚双眼一睁目光一亮，正待起身却又像想起了什么似地悄悄瞟了眼跪坐一旁的住持，看着住持不为所动的表情，寂空心下苦叫一声，有些不甘心地摸了摸咕咕叫着的肚子，默默把眼泪咽进心里，继续专心致志地低头敲木鱼，只是那节奏已有少许凌乱。
小和尚见了，倒也习以为常，住持时常如此，便同情地冲寂空狡黠一笑，被寂空狠狠瞪回去后，一蹦一跳地到大殿外去候着了。
小和尚一屁股坐在门外，感受到头顶一丝凉意，便伸出手去探了探，惊道：“咦，怎么下雨了。”
随着小和尚清脆的声音，门外的雨果然渐下渐大，雨丝一阵密似一阵，铺天盖地覆上大地，小和尚一拍脑袋，想起今晨晒的衣服似乎还没有收，从地上一跃而起拔腿就朝里屋冲去：“糟糕，晒的衣服还没……”
“收”字未出口，身后忽然一片安静。
寂空正嘟囔着小和尚怎么突然噤声了，正欲转头去看，身旁男子却猛地睁开了眼，发出低沉的嗓音：“别回头。”
寂空疑惑地瞧了眼住持，却一瞬间骇然。
印象里，他见过微微慈笑的住持，面无表情的住持，会神诵经的住持，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住持，面色阴沉，眼神凌厉，射出骇人的杀气，眉间皱起，手中佛珠啪地一声被捏碎。
“住持……”寂空一身冷汗地开口，男子却未理会他，冷冷开口：“放开他。”
放开？住持在说什么……寂空莫名其妙地转过脸，却瞬间僵在了半路，额上流下涔涔冷汗，卡在那里被震得一动不动。
身后，前一刻还在殿中蹦达着的小和尚，此刻却安安静静地躺在一个黑衣男子的怀里，额角乌青，嘴角边蔓延下一段长长血迹，脸上还留着方才想起没收衣服时的懊恼神情，一只手紧紧捂着肚子，眼睛却闭得严丝合缝，苍白的面容像是永远不会醒来。屋外的雨还在下，大滴大滴的水珠掉下来，啪一声打在小和尚脸上身上，雨中站了七八个高大的男子，皆一手持剑，清一色的玄衣，戴了面罩，露在外面的肌肤却红得可怕，细看之下全是鲜血。
时间仿佛突然凝在那一刻，寂空呆在原地，盯着窗外在夕阳映照下闪着琉璃般水光的四月春雨，雨中乌压压挡在殿门前的玄衣刺客，还有刺客怀中的小和尚，脸色一片煞白。不过一秒，却似是过了一世那么长。
这常年人烟不旺的小寺庙，今儿个一旺，却旺来一群刺客。
寂空的眼神渐渐由平静变为愤怒，慢慢变红。这是他的小和尚，每天对着他笑给他们洗衣做饭和他斗嘴的小和尚，虽然总对他嗤之以鼻可是却会在他生病时为了给他采草药走到脚底出泡的小和尚……这是只有他能欺负的小和尚。往事浮上心头，寂空心里一阵难过，眼中一抹挥不去的厚厚忧色，痛愈深，恨愈浓，寂空一手扔开了木鱼准备冲上去，一只冰凉的大手却适时地伸了过来，狠狠按住他，寂空身子一颤，眼前却蓦地覆上一片阴影。
这个黄昏带给他的震撼着实有点太大，以至于多年之后想起那个下着雨的黄昏，寂空仍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不等他反应过来，眼前忽然一片蓝光，住持速度快得犹如飞箭，瞬间便移到正中一个刺客面前，人至手至，喀嚓一声，刺客的脖子应声而断，寂空见过这修长莹白的手指捻过佛珠，执过灯，端过饭碗，摸过佛经，却不想这双手原来竟可以如此利落地取人性命，快得如抹流光，不待那刺客反应便一命呜呼。
众刺客立时杀气大起，男子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一手捞过刺客身上的剑，轻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冷哼一声，抬手便是一刺。男子执着长剑左躲右闪，一片黑压压的颜色里，寂空只看得清那一抹时隐时现的蓝点，还有那把剑，在男子手里发着泠泠的剑光，不过是把极普通的剑，握在男子手里却是绝世的宝剑，顷刻之间杀人飞血，眼见着刺客扔开了小和尚拔剑融入战场，寂空连忙跑过去，弯腰抱起小和尚，却看见小和尚身边，竟还躺着个女子。
顾不得那么多，怕刺客杀回来，寂空一只手一个地飞速将他们拖回殿内，鲜血飞溅到脸上，寂空抬了头，任它们流下，也没有伸手去抹。
一个刺客似乎望见了他，身形微动想要过来，寂空又是一阵冷汗如雨，却见住持扬手一抹，那刺客的脖颈顿时血流如柱，倒在地上。
再也耽搁不得，寂空的脚步渐疾，无心去管这场杀伐，把小和尚和那女子拖到危险距离之外。
小时还未入庙，寂空曾学过一些医术，临场为小和尚和那女子草草包扎一番，身旁剑碰剑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寂空抬头，只望见一个蓝蓝的侧影，立在哗哗啦啦的雨声里，身旁簇拥着东歪西躺的尸体，住持眸色清冷，轻轻喘着气，如青葱般的手指里紧紧握着一柄长剑，在搏杀中只余半只身子，正滴着鲜血，豆般的血珠一颗一颗地融入地上的血河。
本来清冷安静的大殿，如今却不再是佛门圣地，仿若一个修罗场，场中横着玄衣的刺客。男子扔开手中的剑，快速朝寂空走来，低眼望见地上两具奄奄一息的尸体，只吩咐了一句“照顾好他们”便匆匆离去。
寂空望着住持挺拔却有些不稳的背影渐行渐远，愣了一愣，良久，却像忽然想明白什么，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