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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赤练 ...

  •   五日之后,阳光明媚的上午,几匹膘肥体壮骏马拉的马车停在冰心医馆门口。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子身着款式完全相同的短褐皮靴,呼啦啦从马车上跳下来,扛起几个褐色麻袋就往后院走。凶神恶煞般的汉子,让满屋子受惯了惊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人,心脏齐刷刷都提到嗓子眼上。
      瞬时间一屋子清静,众人蜡像般凝固,都在心里长吁短叹,这医馆对百姓是好,却因此不知道明里暗里挡了多少人的财路,到现在还能安然无恙,这已经大大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
      哎,这一天,还是来了。
      曹叔和几个徒弟都愣住了,一会儿,恢复意识后急急去了后院,抄起木棍铁锹等能寻到的所有可作为武器的东西,挡在前面,一个个孱弱的小身板风中颤抖偏就目光坚定如山。
      壮汉们被堵在门口,一个个面有疑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站在那里不敢前进。
      “小姐,这是怎么了?”为首一个汉字猛然回头朝后边喊一声,声如洪钟,振聋发聩。
      “让开。”清脆婉转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众人自动分开一条路,十几个鲁莽精壮汉子之后,走出来的,却是个十分俏丽的女子。
      女子巧笑倩兮,上前一步说:“我们是奉家主之命送来一些药材,以解医馆燃眉之急,惊吓到曹大夫,万分愧疚。”
      木木然的曹叔将信将疑,哆哆嗦嗦拆开一个麻袋,见果然是当前急需的药材,瞬间眸光闪亮,如获至宝。
      想想常来的那位贵人,曹叔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肃穆脸庞顿时红光闪闪,当下扒拉开一头雾水的徒弟,让开了通往后院的门。
      这一袋又一袋,满满的都是希望啊,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气,交了这样的好运。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善良的心,就是黄金呀。
      十几个壮汉来来回回,用了整个下午,才把几车药材搬完,原本就不大的医馆登时塞了个满满当当。
      喜笑颜开的曹叔紧缩好久的眉头舒展不少,当即把若干围观群众中有病有灾的都请到大厅里诊治,自己和收留的几个略通医术的学徒游走其中,忙的是脚不沾地,焦头烂额。
      先前指挥搬运的俏丽女子,似在寻找什么,目光在人群里来回穿梭,之后失望的摇摇头,带着车马离开了。
      苏冠青坐在对面酒楼二楼上,看着众人进进出出,暗叹白芷的办事效率果然不是一般的高。谁说附近几个州的药材全都售罄,这不说有就有了吗。依目前情形来看,这间小小医馆怕是不够用了,旁边的布庄生意冷清,买过来扩大医馆再好不过。
      这个事情,还得从白芷那里拿些俗物才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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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肃静的大堂上,一身素衣的白芷面色沉静,站在一身石榴红裙的女子面前,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是这气压太低天太凉,还是赶上流行受了风寒?
      “芷儿,你风寒了,可是这几天累的?”声音带着几分沧桑,依旧温婉明媚让人支起耳朵不忍错过任何一个音节。红衣在暗色里更加浓重几分,由深到浅的过渡,看不清衣上花纹,大半张脸也掩在昏暗里,依稀可辨一小片白皙肌肤,一只含苞莲花造型的宝石耳坠子随着说话声晃动起微弱一点光。
      “没有。此事容芷儿细说……”
      “无需多说。你自有你的道理,事情既然交给了你,为母怎会横加干涉。只是听说你最近在找我,所为何事?”
      白芷略感尴尬。
      她这个母亲,相貌端的是千般妩媚万般风流,世间难有。可性子却果敢决绝,毫不夸张的说是万般无情。
      跟在她身边十几年,已经记不清见过多少江湖英豪慕名前来,为求求佳人芳心。长相女子般柔媚心狠手辣的魔教至尊,眉目清朗名门正派的后起之秀,甚至一见倾心、甘愿放弃德高望重的身段为她还俗的俊秀和尚,均在领教过这份决绝之后伤心欲绝,捧着碎成渣子的水晶心绝望而归。
      据说还有投河上吊喝毒药的,死了的倒还好,耳根清净,没死成的,一下子名声大噪,成了天下武林人士闲来无事的谈资。漫说抱得美人归,连红颜一笑都不曾博得过一个,这是对男人自尊的多大打击。
      有用裤腰带上吊没死成之流,难以忍受闲人们诟病,因爱生恨,恶从心起,竟然开始了无休止的追杀刺杀活动,逼得她这国色天香的娘亲不得不将家业交给这个不务正业一心醉于酒酿的女儿,自己金盆洗手,从此不过问江湖事。
      白芷无声长叹息。拍手,有婢女悄然步入,奉上一个锦缎绒铺底的木质托盘,上面赫然摆放一把皮质麒麟纹刀鞘象牙虎头刀柄的弯刀。
      看清婢女手中之物,红衣女子蓦然起身,拎着石榴裙角前走几步将弯刀抓在手里拔开,露在光线下的秋水双瞳目光灼灼如烛,死死黏在刀身之上,良久未动一下。
      刀身光芒冰冷,幽蓝一抹,渐渐藏进柔软皮鞘。女子脸上的震惊,也渐渐藏进柔软雪白的脸皮之后。
      “怎么得到的?”女子将弯刀紧紧抓在手里,压在胸口。
      “交换。我提供药材,她给我此物。”
      “哦,那人是谁?”
      “人唤阿青,不知道真实身份。此人精通医术,擅长药理,为人么……算得人中龙凤。”白芷犹豫一下,考虑自己这话措辞合不合理。
      “男人女人?”
      “女人。常着男装,衣饰大多难辨性别。”
      “是么,倒是个有趣的人。”红衣女人略微低头,能让自己这个向来心高气傲的女儿说出龙凤两个字的,除了真的龙凤,剩下的绝对是屈指可数的几个个不寻常人物。
      看她凝神深思的表情,白芷知道,她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那个经常出现在她脑海里的世界,没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场景。
      须臾抬头:“我想见见她。”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
      但凡人传闻医术高超的女子,不管多远,她都愿意见一见。将家业托付于自己,也有大半原因是她成年奔波在见医者的路上,行踪不定,甚少回家,自己想见她一面都得撒出去几十个人天南海北的寻找好久,更不可能有时间处理手下若干事物。
      白芷接口道:“她近日都在城内冰心医馆。”
      “医馆?”
      “她资助一位老者开了一间医馆,且常在医馆中替人诊治,不过……”
      “不过什么?”
      “人皆谓之医仙,虽医术高超却不定时出现,无人知道她真实身份。我也是近日才知医仙即为常来酒坊的阿青。”
      红衣女人抬手捋耳畔卷发,柔软腰肢如春风扶柳,款款几步回到软榻上坐下,血色石榴裙宽袍大袖铺了大半床,华美异常。盯着手中弯刀,她伸手抚摸刀柄上黑曜石,红艳丹蔻指甲碰上泛着幽冷光辉的冰凉刀身,冰火两重天,异常的妖媚。
      是你吗,是宿命吗,这把遗失的弯刀再度回到她的手中,是够预示着你又回来了?
      白芷行走如浮云飘动,悄无声息掩上房门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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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冠青一手执笔,一手托腮眉头紧锁,似乎正在为什么大事烦忧。确实是件大事,民以食为天,事关国计民生的,还不是大事么。
      去哪里吃饭呢,居然楼的素菜天下一绝,就是寡淡了一些。飘香苑的水晶肘子和红烧排骨十分地道,木柴咸盐,简单不过的调味品就能让普通两道家常菜做的肥而不腻让人垂涎欲滴。从上次喝完酒彩虹就闭门不出,鬼知道他到底在玩什么,不过难得彩虹没有跟来,要不要去琼楼找滟娘唱个小曲美色佐餐……
      放在桌上的手不知何时松开,毛笔从手上溜出来,倔强滚动几下,墨汁未干的笔头贴上雪青色长袍衣袖。
      翘楚要伸手,却被倩儿一手打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毛笔,扬手扔到脑后,呵呵傻笑。倩儿天生几分蛮力,就这一下,打在翘楚手上好比顽石飞来,硬生生的疼,眼泪都掉出来了。翘楚委屈的揉揉手,抬头,看到郡主放空的眼睛和嘴角渐渐成形的笑容,又看看自顾自傻笑一味讨好郡主的倩儿,知道今天这打是白挨了。
      这个表情的郡主,哪有时间抽出精力去和一个傻姑娘说一句话,偏偏傻倩儿谁的话都不听唯独对郡主惟命是从,今天这委屈是受定了。
      倩儿正傻笑,翘楚正委屈,郡主正天马行空,三人神色各异间,一个温婉柔媚的声音突然自黑纱另一侧传来。
      “医仙可在?”
      “不在,吃饭去了。”苏冠青保持思想放空状态,完全是下意识的说话。翘楚回过神来目瞪口呆,这不摆明了说明有人吗。
      “这位公子,您就是说谎也得选个合理的理由。”白芷撩开黑纱,径直闯进来,绣一朵妖冶秋菊的面纱凑到几乎滴下口水的脸面前。
      一片晴朗的天空猛然布满乌云,苏冠青抬手戳戳眼前黑云,软软绵绵,还有一点滑溜溜的,手感不错。直到白芷抬手挡一下,她九霄云外的思想才算跑了回来,用人的智商思考之后发现面前这乌云原来是张活脱脱的人脸。
      看清是白芷后,苏冠青干脆手上加了几分力道,戳的更狠了,反正这人没打算抵挡,难得的好机会,赚了等于白赚。
      “我打烊了,本医仙有自己的原则。”苏冠青想说我已经不干了,你有事爱找谁找谁,别来打扰我就行。
      “你的原则向来就是没有原则。”白芷没好气的翻白眼。
      “芷儿,不得无礼。”声音柔媚,不带星点沧桑却暗藏女子经世的智慧。
      白芷瞬间噤声,乖巧小兔子似的站到一边。苏冠青正打哈欠,泪眼朦胧里看这个向来锋芒毕露此刻张牙舞爪小狼似的女子突然安静,歪打正着竟然回过神来。
      “知道医仙高洁之人,恪守严律。不过今日前来,不为求医,久闻医仙大名,素来对小女关爱有加,特来答谢。”说话间,红妆的女子施施然走近。年月四旬的女子,容颜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保养得当的皮肤不比年轻人紧致,依旧柔美雪白,额前发丝做卷,笼烟黛眉,丹凤眼流光溢彩一颦一笑勾人魂魄,寻常女子看过都忍不住心旌神荡,更何况天下男人。从头到脚的朱红色华彩非常,加入天蚕丝和孔雀绒柔软水波石榴红裙曳地几尺,薄纱披帛穿红珊瑚跳脱,行走间如血色烟霞,说不完的妩媚,道不尽的风流。这等风姿卓越,华美妖冶,是天下红妆心里千般羡慕万般爱恋偏又放在心口不耻说出来的绝美姿态。
      彩虹啊彩虹,你终于棋逢对手了,苏冠青对比着彩虹和眼前女人的脸,嘴角泛起莫名的笑。白芷立在一旁看见,满面黑炭。
      看看眼前红妆女子,又看看乖巧站在一边的白芷。难怪这丫头常年戴着面纱,天天看着这么一个国色天香的娘亲,自信心不受到强烈打击才怪。不过看你娘亲这面貌,做女儿的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何至于面纱终年不得见人?
      她看对面人的瞬间,对面人也将她看了个清楚。龙眉入鬓,凤目渺茫,清风朗月,果然高贵不似人间女儿。
      红妆妇人面色依旧,眼中却有复杂神色稍纵即逝。
      “哪里,承蒙白姑娘关照才是。”关不关照的她不清楚,不过即便关照,也不至于她一个做娘的亲自上门道谢吧。既然有心往脸上贴金,白芷这个大金主的面子她还是得给几分的。
      “能否单独和医仙说几句话。”红衣上前一步,宛若女子深情注视心尖上藏着的情郎,眼中柔光万般妩媚,如潋滟西湖的水波,被注视的人仿佛被可以被溺死在这水波中。
      苏冠青浑身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翘楚,帮曹叔分药。夫人随我到后堂吧。”她这边虽然没有人了,但曹叔那还围着好些个病人,正忙不过来。这般招摇个人物,还是避过众人耳目的好。
      后堂之中,苏冠青已经坐了好一会儿,对面红衣夫人只是定定看着她,间或偶尔伸手在她面上以手为笔悬空描画几下,好像在描摹她的轮廓和眉眼。
      苏冠青拨弄阔别几日的弯刀,懒懒不愿抬头。
      红衣夫人收回热切目光,抿一下唇,笑容里几丝惆怅:“医仙风华正茂,已是如此医术高明,敢问师承何处?”
      “不过山野鄙人,不足道也。”
      “哦?可否告知姓名?”
      “无妨,老尼无心是也。”
      “想必是位世外高人。”红衣妇人似有失望,眸光微暗,继而又笑问:“此刀可是医仙之物?”
      “不过长辈赠的玩物而已。”
      “可知此刀出处?”
      苏冠青连连摇头。
      “此物为我朝护国大将军轩辕彻所有。当年轩辕将军征战沙场数十载,平定北疆,使蒙国云国俯首称臣于周家王朝,立下不世之功。蒙国是马背上定国,向来崇敬战场上的铁血勇士,蒙王采全境珍稀材料亲自打造了这把七星弯刀赠与敌军中的勇者,以表敬佩之心,曾是何等殊荣。女将如此,天下无二。”
      手指弹在刀刃上有轻微震动,鸣叫渐渐微弱不可闻。
      她自然是知道这个传奇人物的。自从进入王府,林林总总的传奇本子、戏折子甚至无聊人士编纂的闲散野史,凡是有关这个传奇女将军的文字她几乎都搜集个遍,以至于后来安康总是三番两次往她那里跑。这些都是禁书,外边可是很难寻到的,英雄情结一发不可收拾的安康当然乐得捡个现成的果子尝甜头。
      一国勇将,受到敌人赏识,到头来却被自家主上怀疑猜忌,绝对是赤裸裸的悲剧人生。当时看完戏折子颇感沮丧的她甚至提笔给已逝斯人写了一首诗:
      始返骁蒙向云城,黄金战马白羽旌
      三千功名唱凯旋,谁道将军错凰凤
      后来,后来她了解了许多,知道了许多,原本那些许愤懑也了然无痕了。毕竟前人作古,后来者还得好好活出个人样。
      “医仙既然如此爱这刀,我断无夺人所爱之理,还将此兵刃还给医仙吧。”
      苏冠青笑着将刀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触感依旧。抽出刀身看一看,潇洒举手放到红衣侧畔:“卖出去的东西岂有取回来的道理,只要夫人允许我和白芷的协议就好。”
      “那是自然。也好,此刀先由我赞为保管,日后医仙用到,来取即可。”
      “夫人称我阿青即可,医仙之名,愧不敢当。”苏冠青貌似随意的将手搭在肚子上,扁扁肚子除了内脏和肠子,估计什么都没有了。
      红衣妇人目光放在苏冠青脸上,逡巡几圈,伸手覆上她脸颊。苏冠青嫌恶皱眉,躲闪。妇人笑如春花,忽然绽放。
      “好。阿青,你可知我是谁?”
      “夫人说笑,自然是白芷的娘亲。”除此之外,她还真不知道这个人姓甚名谁。
      “你迟早会想起来的。”
      红衣妇人腰肢款款,婀娜多姿,风态万千的走出去几步,回眸一笑,破败的后堂顿时满室生辉:“一定会的。”
      苏冠青站定,搜索来搜索去也没在记忆里搜索出这么一张美艳脸庞。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一声,她果断放弃了思考,欢脱飞出去找翘楚,晚饭就定在飘香苑了,得多来点油水才好,至于其他的问题吗,来日方长,慢慢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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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之上,红裙丽人神色凝重。
      她本是将门之女,父亲以一个莫须有的通敌罪名株连全家收监问斩。彼时的她不过十二三岁一个天真女孩,凭着满门忠仆誓死护卫才得以逃脱那次抄查。才出狼窝,又入虎口,天真的她轻信贼人花言竟被拐卖入秦楼楚馆,两年间无数次死拼想逃脱魔窟,屡屡失败。
      那一日是她的梳笼之夜,整个花楼灯火通明,前来给月婵娟捧场的王孙贵子数不胜数,比肩接踵。月婵娟,正是她的艺名。因为年幼之故,那之前她一直是卖艺不卖身的,梳笼之事,是难免的劫难。然月婵娟弹得一手好瑶琴跳得仙人难敌曼妙舞姿早已传遍十州百城,她的初夜,尤其热闹,自然不乏富贵纨绔之辈,亦不缺风流文雅之流。
      与周围喧闹噪杂相比,坐在中场一身海棠红提纹长裙的她格外安静,甚至可以说是冰冷。在这个时刻,哭哭啼啼或者麻木漠然的当事人都不在少数,像她这般清冷决绝的,着实少见。毕竟,不是谁都可以有如此坚定的必死之心的。
      当喧闹达到顶峰,身体滚圆肥可流油的公子满面油光走过来揽起美人纤腰时,谁都没注意到她的那份不同寻常安静。
      口哨声、拍手声、吼叫声中,肥公子半拖半抱着她穿过二楼走廊,她优雅如猫似的跳起来,轻飘飘跃下楼,红衣四散宛若海棠花飘落。
      她想,从此可以一家团聚了吧。
      时间静止,鸦雀无声,预期的疼痛迟迟不来。她睁开眼,才发现在一个白衣公子的怀里。龙章凤姿气质自然的公子轻声问她,可要这些人活?羞愧难当的女子含泪摇头。
      她伏在公子怀里,感到气流擦着额角发丝利刃般快速划过,宽大裙摆越发沉重,死死贴到身上。一切都静止,她从公子臂弯里抬起头,入目满眼都是触目惊心的殷红,黏液从无数横躺在地上楼梯上还温热的身体里汩汩流淌,飞溅,连成一片红色的海洋。
      她站在红色中央,海棠红裙早就变成一片刺目的红,公子的缭绫长袍也是同样的色彩。公子整理她凌乱的发丝,露齿一笑,如朝霞绚烂。
      永州之野产异蛇,名曰赤练,红质而黑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
      多漂亮的颜色,像那条小蛇,你以后就叫赤练吧。
      那一刻的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晴朗。
      尽管后来她知道,那不过是一个喜欢假鸾虚凤的人随性而起的一场杀戮。可种在心里的因,早就扎下了深入心底的根,这样的果她此生都无法再挣脱,也不愿再挣脱。
      世人皆为青莲教主悲天悯人,观音在世。唯有她知道她即为佛陀,亦为修罗。
      她心里有佛静坐,所以布粥施药,济天下穷苦人温饱。而世人罕有人知,她曾一怒灭门,再怒屠寨,血染青山尸横遍野,不折不扣的修罗场,也不过为了一试剑锋而已。
      展开手中几乎被攥湿的宣纸,嘴角漾出艳丽笑容。
      还是这样瞎讲究,一张药方,也要纯白细密的熟宣,徽墨湖笔,桌上端砚,再熟悉不过钢筋铁骨的勾画。是她,一定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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