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暖春香》贫尼法号肉圆子

38、第三十八章 如临大敌

　　原来西门寿要纳这两个妾到家，着实在府里好生折腾了一番。他收拾花园新建的楼下三间与八娘作房。一个独独小角门儿进去，院内设放名贵花草。白日间人迹罕至，是一个极为幽静的去处。一边是外房，一边是卧房。西门寿又使银子买了一张黑漆欢门描金床，大红罗圈金帐幔，宝象花拣妆台，桌椅锦杌，摆设停停当当齐齐整整。又特特的吩咐小卓氏让其拨两个房里使唤的丫头，一名春桃，一名秀玉。西门寿把春桃拨进了玉娘房内，令她伏侍柳玉娘。原本西门寿应该再给小卓氏买上两个丫头补齐，然而西门寿却提也没提，跟忘了这回事一般。小卓氏不经意的和西门寿略微提了一提，却被西门寿给堵了回来：“当日大娘在时房里也只不过四个大丫头四个粗使丫头。你自己数数现在你房里几个丫头？其他人房里又有几个？”小卓氏一时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原来在堂姐死后，自己吃穿用度渐渐的比着堂姐来。西门寿也不怎么阻止，底下人瞧见西门寿的态度也乐意奉承。于是小卓氏跟前使唤丫头和大姐一样多，吃穿用度比堂姐不相上下，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没想到现如今西门寿的一句话如同一记耳光般，打的小卓氏昏头转向。

　　西门寿这样大张旗鼓的收拾，其他的四五六娘外加存着上位心思的冬梅早就已经已醋意翻天了，也不知道把未进门的八娘暗地里骂了多少回了。

　　不过大家好像同时忽视了和八娘一同进门的九娘孙月香。西门寿给八娘安排的地方有花有草，环境幽雅。然而给九娘孙月香安排的地方则是杂草丛生，环境幽暗阴森。原来西门府后原本是一片荒废的园子，里面也有几间旧屋。后来西门寿把那块地买下来了一直没有休整。有荒废的园子，那就肯定有和园子相关的怪谈。生性浪漫的宋州人给这个园子编织了许许多多‘美好’的传说，比如说院子里的井淹死过人啊？月圆之夜有狐狸精在园子里出没摄人魂魄了。还有人夜晚经过园子的时候看到有个红衣女子在园子里面晃啦！种种‘美好’的传说可以重新编一本《聊斋志异》了。西门寿只不过把院子里的屋子稍微翻新了一下，除了除草。连新的家具也没有置办只是搬了几件旧家具过去。考虑到园子偏远吃饭不便，就额外砌了个厨房。九娘这边只添了两个粗使丫头就算完事了。再说了据坊间传闻，西门寿只是贪着她造的好汤水才把她纳进门的，顶多是个厨娘就和三娘兰儿一般货色。所以大家都没把九娘当回事儿。

　　冬梅一听主子的话中有缠绵怨怅之意不禁暗喜。西门大官人十分人才，多金又风流宋州哪个女人不思想他？先前大官人对罗氏可是真是好的没法说，奈何罗氏冷的和嫦娥一般不解风情。这样怎么能不冷大官人的心？想不到看到大官人这般大张旗鼓的表达了对八娘的宠爱后，倒让罗氏有了转圜之意。冬梅悄声道：“大官人对七娘自然是十分的真心，七娘又是这样上画儿的人物。只要有一分心思放在大官人身上，大官人必然待七娘如珠如宝。”

　　四五六娘打扮的千娇百媚的坐在二娘下处。五娘沈玉萝瞥了一眼忙着给西门寿飞眼儿的花媚儿又扫了一眼二娘，用描金小扇遮掩着和六娘李秋娘咬耳朵：“六姐，今天二娘的脸色好像不大对头啊！”李秋娘抬起涂着鲜红丹蔻的玉手随手扯下身旁花架子上的牡丹。“爷拨走了她的丫鬟却没给她补上，这可不是敲打她呢么？再说了她平时在府里摆个大娘的款在咱们姐妹面前显摆惯了，现如今新人进门这第一杯茶敬的是死了的那个！她心里怎么会高兴？”沈玉萝看了一眼西门寿，然后忧心忡忡的说道：“看起来爷定然是极为看重八娘，不然怎么会这样郑重的行纳妾之礼？等到柳玉娘的哥儿生出来，恐怕…”李秋娘素手一握，尖利的指甲刺碎了牡丹花瓣。她抽出帕子擦了擦被花汁弄污了的手，漫不经心的说道：“哥儿？万一是个姐儿呢？”

　　就这样，西门寿的一干妻妾各怀心思的等待二位新人进门。二位新人被送入新房稍事休息之后就由喜娘引着前来拜见西门寿和各位奶奶们。

　　最先进来拜见的自然是柳玉娘，柳玉娘怀着身子由两个喜娘扶着来到西门寿面前。此时柳玉娘已经怀了近七个月的身孕，行动十分不便。玫瑰红织金缠枝纹褙子被浑圆的肚子高高的顶起，这一幕刺得在座的女人眼睛生疼。柳玉娘勉力跪倒西门寿面前献茶，西门寿接过喝了一口放在桌上。当看到柳玉娘给自己旁边的空位只是屈了屈膝时，便一盏水泼到扶着柳玉娘的喜娘的脸上：“怎么着，当爷这里没有规矩么？”喜娘嗫喏道：“大，大官人，奶奶还，怀着身子呢……”

　　西门寿冷声说道：“刚才给爷跪的下去，这会儿给大娘跪不下去么？”小卓氏听了西门寿的话，浑身不自在。这不是指桑骂槐呢嘛！柳玉娘泪眼盈盈，楚楚可怜地看着西门寿。西门寿也不看她只是示意全双给自己添茶。“进了爷的门，就得守爷的规矩。妻就是妻，就算是没了。你也少不得对她的牌位上茶叩头，早上也得去正房立规矩。”说完扫了一眼在坐的姬妾，果然个个七情上面。四五六娘以小卓氏为首，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这些规矩。如今被西门寿一提，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少不得明天要起早早要去正房立规矩。四五六娘心里将柳玉娘骂了个狗血淋头。柳玉娘只得挺着肚子跪了下去。敬完茶献过见面鞋样之后，一个站在椅子后的中年妇人递给喜娘一对赤金石榴花的簪子，然后替没了的大娘说了一句：“恪守妇道，为西门家开枝散叶。”

　　见过二四五六七娘的时候，二四五六娘没敢托大，均收了轻慢之心站起来互相拜了平叙了姐妹，然后让身边的丫鬟将备好的礼交给了喜娘。柳玉娘走到七娘跟前待要行礼时，却听得罗氏说道：“你怀着身子不必和我见礼且坐着去罢！”西门寿冷哼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柳玉娘委实累坏了，忙道了谢在七娘下手处坐了。

　　八娘一一拜下来少说也有半个时辰了，孙月香在外面站的脚酸也没地儿坐。只好和充当喜娘的宋干娘磕牙，一来二去这府里大概是个怎么个情况孙月香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待孙月香进去的时候，差点没被正厅扑面而来的脂粉香气熏死。各位大姐们你们擦了多少粉啊！脂粉香外加花香熏得孙月香晕晕乎乎的，她不禁暗暗佩服各位的鼻子。没有花粉过敏真是奇迹啊！

　　“新奶奶给大爷敬茶！”看到穿的鲜亮的孙月香跪倒自己面前给自己敬茶，西门寿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接着孙月香又规规矩矩的给旁边的空座敬了茶，看到那妇人给的是一对赤金花叶发簪时不禁皱了皱眉。待孙月香起来之后，西门寿从袖中拿出一对嵌红宝的石榴花耳坠递给喜娘：“九娘守规矩，这是爷代大娘额外赏给你的。”此话一出众人觉得这是大官人再一次敲打自己希望自己恪守规矩，打量八娘的目光又幽怨了几分。

　　孙月香给小卓氏见礼的时候，不光小卓氏就连离得近的四五六娘都暗暗松了口气。这九娘的姿色平常，就连府中有些姿色的丫鬟都比她俏丽几分。对给自己构不成威胁的女子众人不由得对其亲近了许多。那八娘虽然怀着肚子，但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跑；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流。实实在在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当孙月香走到罗氏面前，正巧罗氏抬起了脸。孙月香不由得愣住了。这张脸，这张脸！沉睡在心底的幽暗的记忆如同春日复苏的青草一般从心底钻了出来。这张脸居然和江易的前女友一模一样。看到孙月香愣愣的看着罗氏，李秋娘轻笑了一声：“七娘可真是美啊！不仅汉子喜欢，就连我们刚进府的九娘也失了魂啊！”

　　罗氏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为何眼前女人的目光让自己很不好受。于是她站起来要和孙月香平叙姐妹之礼，没有想到孙月香却一个劲儿的发呆。“九娘，九娘！”旁边的宋干娘碰了九娘一下，孙月香才回过神来。她回了礼之后，神色有些恍惚。甚至没有给八娘行礼就坐了下来，看到众人疑惑的目光。孙月香用描金的折扇掩住了口，颇有些不好意思：”各位姐姐漂亮的和画中人似的，让奴家越发的自惭形秽了。”

　　“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妄自菲薄？”七娘一句话如同炸弹一般再一次炸碎了在座所有人的三观。“这尼姑转性了么？”二四五六娘着实吃惊不小。西门寿饶有兴趣的看着七娘：“难得锦如能这样说。这人间呆久了，就算是天仙也沾了些许人气了！”

　　七娘低头不语，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