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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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天罗子走到那座白房子外面时，还有点儿胆怯。他停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太岁：“师父啊。”
太岁没说话，伸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推了一下，像是在回答他的呼唤。
“……”天罗子又向前走了一小步。
“去吧。”太岁说。
“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天罗子愣了一下。
“我在这里等你。”太岁站在银杏树下。
天罗子磨蹭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很快就出来。”
太岁微笑了一下：“好。”他看着天罗子走进去，那道大门又缓缓的关上了，门前的警卫看了自己一眼，太岁朝身后的树影里又退了一步。今天多云，没有什么阳光。很多年以前，他也是在这么一个阴霾的天气里，带着天罗子从那道门里出来，一转眼……多少年过去了，他数不明白，只觉得好像是一辈子。
那一天，或许他曾想象过，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带着天罗子回来，那会是怎样的场景。
这场景从没有发生过，却这么的让人熟悉。
他亲手带大的孩子，但从来不属于他一个人。
天罗子站在台阶下面，仰头看了看这桩建筑物，倒和千玉屑家有点儿像。
他正在出神，脚边一声铃铛响。他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雪白的猫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脚边。那只铃铛挂在猫咪漂亮的左前爪上。
这是谁家的猫咪呢——
“来。”
有人在几步开外这么唤了一句。
好像不是在唤他。
白猫立刻站了起来，向着那个声音的方向轻盈走了几步。
天罗子顺着它前行的路线看过去，先映入眼帘的是墨蓝色的西装，再向上，是一个轮廓深邃的男人。男人有点吃力地弯下腰，伸手逗了逗白猫。
原本他站着，天罗子也看不出他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这一动作，他才看明白，这男人似乎腿脚有点儿不便。他的手杖靠在柱子边上，不显眼，但手杖顶端的宝石很美，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人的身份大约很不菲。
天罗子看他。
他却逗了一会儿猫才抬头：“天罗子？”
“我是。”天罗子点了点头。
和男人对视，他就能隐约看出来，这男人身体里有和自己同样的血脉。
男人的眼睛很漂亮，眉骨突起得恰到好处，鼻峰笔直而挺拔。但不知道是不是太疲惫了，那眼睛的周围笼罩着一团浅浅的青色，这让男人的神情看起来既阴郁又悲伤。
“你来了。”男人将猫抱在怀中，慢慢又站了起来：“我是你的大哥，玄膑。”
“大哥。”天罗子点了点头。
“原来十九弟也已经这么大了。”玄膑转过身：“进来吧，母亲等你很久了。”
天罗子的脚步迟疑了一下，母亲，他口中的母亲，就是自己的母亲吗。
玄膑带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没有一丝停顿，但脚步不快。
天罗子也放慢步伐，跟在他后面。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玄膑怀中的猫咪探出半只耳朵。
天罗子答：“没有什么。”
“你现在在工作？在读书？”
“工作。”
“什么工作？”
“警察。”
玄膑这次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有一丝奇妙的笑意：“哦？警察？”
“嗯。”天罗子坦然道。
“为什么？”玄膑在一扇雕着白兰花的门前停了下来。
“一直想当警察。”天罗子望着那扇门，轻声答。
玄膑笑了，他没说话，手按在门把手上。
“等等。”天罗子忽然开口，他觉得自己手臂上的肌肉都勒紧了，心跳也有点儿失速。
“嗯？”
“我母亲……”天罗子艰难地说了这两个字：“在里面吗？”
“在。”玄膑道。
“她……”天罗子盯着那朵白兰花，好像还能在这雨前窒闷的天气里嗅到它的味道似的：“她还认得我吗？”
“你说呢？”玄膑道。
“嗯。”天罗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了，我自己来吧。”
玄膑不动声色地握紧了一下门把手，接着又轻松地放开了：“好。”
“谢谢。”天罗子将手覆上去，那点冰凉骤然点在他的心上。
他轻轻一旋，将门推开了。
女人的长发安静地盘在脑后，那朵漂亮的紫阳花，永不枯萎地缀在她的鬓边。她还是那么年轻，美丽……天罗子并不记得，却又永远记得。他没有往前走，他像一颗沉睡在夜空一角的星星，停在地毯的边角上，望着月光。
女人坐在那里，对着镜子，也没有转头。
空气澄净，又酝酿着一股奇妙的味道。云上的骤雨倾泻下来，像一张幕布，遮盖着记忆中的吉光片羽。
“……是你吗？”逸冬青望着镜子。
“……”天罗子张了张口，声音变得有点嘶哑：“是我。”
逸冬青站了起来，怔怔地看着镜子，她停顿了一下，很快就转过身来。那双眼睛……
“母亲。”天罗子轻声道。
“……”她轻轻张开手臂，这一声她等了很多年，很多年。
天罗子慢慢走了两步，他已经足够高了，高到恐怕藏不进母亲的怀抱里。原来已经过去了这样久，他曾经被她双掌轻轻托起。
天罗子没有敢触碰她的怀抱，他只是胆怯地伸手，轻轻碰了碰她掌心的温度。
逸冬青温柔地笑了一下：“好孩子，妈妈很想你。”
她的眼睛像一面美丽的湖泊：“很想你。”
天罗子顿时说不出话来，他慢慢坐在她的膝盖边，感觉这就像是一场梦。
“你吃苦了。”逸冬青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以后有妈妈在，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
她说话的口气，让天罗子既不安又快乐，他已经二十岁了，并不是从前那个脆弱的小孩，可逸冬青的眼神让他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天罗子微微低了低头：“我没有吃苦，太岁……师父他对我一直很好。”
“对。”逸冬青笑了：“太岁……他把你照顾得这么好，他过得好吗？”
天罗子点头，他想说太岁过得很好，我……我和太岁，他仰头看见逸冬青眼里的温柔，忽然觉得无从下口。母亲，她能接受吗？
“怎么了？”逸冬青问。
“太岁他很好。”天罗子斟酌了一下：“他在外面等我。”
逸冬青道：“快把他请进来，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
“……”天罗子看了她一眼。
逸冬青顿了一下：“这么多年了……妈妈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以后……我们一起住在这里，不好吗？”
“这里是……”天罗子看了看左右：“阎王家？”
“不是。”逸冬青很快地说：“是我自己的家，我们的家。以后没有人可以再把我们分开了，阎王也不可以。”
天罗子怔了一下：“不，我今天还是不留下了。”
“为什么？”逸冬青握住他的手：“好孩子，你不想妈妈吗？”
“我……想。”天罗子为难地看着她：“可是太岁还在等我。”
“让他一起住下来吧。”逸冬青笑了：“这没关系，房间还有很多。”
天罗子抽出手来，坐开了点儿，小声说：“不是……明天我也要上班。”
逸冬青的神情慢慢冷了，但很快，她又笑了起来：“好吧，那你什么时候搬过来陪妈妈？”
“……”天罗子迟疑道：“我还不行。”
逸冬青倏地站起来，忍了忍，又坐下来：“为什么？”
天罗子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会常过来的。”
逸冬青没说话，她坐在原地，呼吸变得有点儿急促。
天罗子有点无措起来，他并不懂得逸冬青的情绪，虽然他们是母子。
逸冬青道：“今天算了，明天你搬过来吧。”
天罗子皱眉：“明天也不行。”
“你……”
“妈。”天罗子闭了闭眼睛：“二十年了，不是两年，我……想你，可我也有自己的生活了。”
逸冬青道：“你的生活是什么？”
“我的生活是。”天罗子刚开口，又停住了。他的生活是太岁……
“到妈妈这里来。”逸冬青柔声劝道：“你就不用担心那些阎王家的人了，妈妈会保护你，以后……”她停了一下：“以后阎王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要是不喜欢，继续做现在的工作也可以，这样不好吗？”
她急迫地拉着天罗子的手：“让妈妈补偿你，这么多年，我都没有能够照顾你……”
天罗子紧紧地反手握住她：“我……不是因为疏远你，我只是有自己的生活。”
逸冬青厉声道：“你的生活是什么？你现在还住在太岁家不是吗？”
天罗子吓了一跳，他望着逸冬青。
逸冬青平静了一下情绪，道：“他照顾你这么久，我感激他。可是你是我的孩子。”
天罗子慢慢脱开手，他望着自己手腕上那一圈红色：“让我再想想吧。”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 5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