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心魔（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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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罗子翻了两页病历，陷入了沉默。咖啡的醇香绕着他的眉毛，淡白的雾气像一笔温柔的描边。蓝山挪开了视线，搅拌了一下小银匙。
“他还能够恢复吗？”天罗子开了口。
“很难。”蓝山道：“但至少不会像从前那样……”她想了想，用了个比较平和的词：“发脾气了。”
天罗子叹了口气，把病历合上了：“还有别人来看过他吗？”
蓝山回答：“从前有过，一位女性，二十五岁上下，像是随遇的母亲。”
天罗子一怔，其实这没什么好惊讶的，随遇肯定是有母亲的。但……他还是有点惊讶，他有点想象不出来什么样的女性会让玄嚣爱上。
“怎么了？”蓝山看着他的神情怪怪的。
“没什么。”天罗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低头喝了口咖啡。
蓝山抿唇：“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咖啡有点烫，天罗子僵硬了一下，尴尬笑道：“你也是。”
“……”蓝山的脸颊微微红了，她摸了摸手腕，道：“下雨了。”
天罗子这才发现窗外正淅淅沥沥地下着雨，藤蔓上的水珠滴滴落成一片漂亮的雨帘。
“你带伞了吗？”天罗子道。
“没有。”蓝山摇头。
“那我的借你吧。”天罗子将手边的黑面伞给她。
蓝山笑着接过来：“万一一会儿雨停了呢。”
“先给你。”天罗子道：“待会儿怕忘了。”
蓝山点头：“你挺细心的。”
天罗子摇头：“我最粗心了，是……”太岁细心，给自己在局里备了一把伞。
蓝山道：“嗯？”
天罗子道：“是家里人细心。”
“嗯。”蓝山想了想，问：“你是随遇的叔叔？”
“嗯。”天罗子道：“是。”
蓝山笑道：“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天罗子笑了一下：“他叔叔很多，家里的情况有点复杂。”
“哦……”蓝山点了点头，道：“那你呢？”
“嗯？”
“你复杂吗？”蓝山道。
天罗子顿了顿：“我……不复杂。”
蓝山微微一笑：“看得出来。”
“怎么？”天罗子有点不明白。
“没有。”蓝山道：“我们算是朋友了？”
天罗子笑道：“当然。”
天罗子回到家已经快八点了，起初蓝山一定要送他到车站，结果他又把对方送到车站。
要是有辆车，就没这么麻烦了。天罗子心想，都怪这小屁孩的爸爸。他几步上了楼梯，跺了跺脚。
楼道里的感应灯因这点声音而忽然被点亮，天罗子刚打算上去，就愣住了。
刚才楼道里太黑，他没有发觉。这时候灯一亮，他才看清。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倚在楼道里的阳台边，他侧着脸，半脸沉浸在湿润的黑夜里，半脸显露在干燥的灯光下，就像一座时代久远的雕塑。
天罗子抬头望着他。
“回来了。”太岁微微直起身体，看着他。
天罗子上了一级台阶：“师父，你在等我。”
“嗯。”太岁静静地俯视着他：“回来就好。”
天罗子没有听见他问自己去哪儿了，但他能感到太岁的沉默。他轻声道：“我……加班了。”
“嗯。”太岁点了点头：“下雨了，没有带伞吗？”
天罗子将身上的水珠拍落了些：“忘记带出来了。”
“嗯。”太岁什么也没有问，他伸手将天罗子肩头和背后的雨水拍落。秋末的雨水很凉，淋多了会感冒的。他的手在安静的气氛里略略靠近了天罗子垂落在身边的手一些，但却没有握上去。
天罗子转头看他，牢牢地握住了太岁的手：“师父，吃饭了吗？”
“随遇吃过了。”太岁道：“我等你一起。”
天罗子道：“我……以后回来晚了，你就先吃吧。”
太岁的手臂微微僵硬了一下，他点了点头：“嗯。”
天罗子解释道：“你工作辛苦，我怕你等得累。”
太岁静静地望着他：“不累。”
“……”天罗子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再把话说回去。本来确实是好意，可是一变成话说出口怎么就变味儿了。
太岁将门开了，侧身让天罗子先进去。
天罗子湿漉漉地站在地毯边上，道：“师父，拖鞋呢？”一阵电流般的感觉骤然贯穿了他的身体，他记得这句话，这个场景。以前……
他也这么问过。那时候自己还小，每次回家说的都是这么句话。
太岁低声道：“等等。”他在鞋柜里找了一会儿，道：“随遇给穿走了，穿我的吧。”
天罗子望着太岁蹲在鞋柜前的样子，心里忽然涌起一种说不清的酸楚。他慢慢蹲下来，一手扶着膝盖，一手轻轻搭在太岁的背上。
太岁道：“嗯？”他转头，皱眉道：“不舒服？”
天罗子垂着眼摇了摇头，他慢慢道：“对不起，师父。”
太岁没说话。
“我……我想和你一起吃饭。”天罗子小声道。
他听见太岁轻轻笑了一声，温暖的大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好。”
天罗子小声道：“我……今天去见了随遇的医生，所以回来晚了，刚才不说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瘪了瘪嘴。
太岁温柔地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工作太累了吧，没关系。”
天罗子咬牙道：“师父，你一直工作得很辛苦，可……”他抬头望着太岁，还是这么漂亮又深邃的眼睛，它永远注视着自己。天罗子问：“师父，你从前有没有烦过我？”
太岁道：“烦过。”
“……”天罗子还是有点忧伤，他哀怨地看着太岁：“师父……”
太岁微微一笑：“但一看见你就不烦了。”
“……”天罗子那点哀怨的眼神停留在眼角，顿时成了一片安静的泪光。
太岁却忽然凑前吻了吻他的额头：“下次回来晚了，给我电话。”
“……好。”
太岁站起来，将拖鞋放在他面前：“起来吧，去把衣服换了，我把饭菜热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心魔（四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