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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心魔(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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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罗子这么多年在外生活,养成了个好习惯,就是……
他听着外面的动静,手在一块瓷砖上轻轻一拉。当初住进来的时候他在这里做了一只和墙体颜色一样的抽屉,从外头看起来,根本分辨不出。偌大一个浴室,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地方。
里头有两把枪,还有一只手机。
浴缸里的水还在加热,天罗子将灯光调暗了些,点了根烟。背后是冰凉的墙壁,脚下是湿润的雾气,曳曳直上的蓝色烟雾,他随手拿了只烟灰缸,点了点烟灰。
无名指上的戒指安静的沉睡,天罗子不由微笑了一下,他轻轻抚摸着它,仿佛还能摸到太岁残留其上的余温。
他打开手机,等了几秒钟。
里头果然来了讯息,是千玉屑。
其实不用等谁来送消息,他也料到了,玄嚣得了个这么好的把柄,怎么会不好好利用呢?
如果一切平静,那只能是……
天罗子静静地看着那些烟雾,雪白的天花板,像一面镜子,映出灵魂深处那个自己。如果这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天,停在这里也不错。这是最后一只烟吗?天罗子深深吸了一口香烟,看着雪白的烟体迅速消融。
他很快地洗了个澡,拉开门前特意弄出了些声响。
太岁果然已经等在外面了。
“师父。”天罗子笑了笑。
“嗯。”太岁坐在客厅里,望着他。头顶的灯光很平稳,但看起来却很晦涩。他看不清太岁的眼神,那漂亮的眉骨和深邃的眼窝,像一道深谷,将太岁的情绪完美的包藏。
“怎么了?”天罗子边擦头发边走过去。
“没有。”太岁慢慢站起来,很自然地拿过他手里的毛巾,又极缓慢地为他擦拭起头发上的水珠来。这个动作在天罗子还小的时候常有,但现在……
天罗子笑着拉住他的手:“怎么不开电视?”
太岁低声道:“等你。”
天罗子摸到他手指上和自己同样的戒指:“渴了。”
“嗯。”太岁道:“喝水吧。”
天罗子眼角的余光扫见桌上那只玻璃杯:“待会儿喝,我有更好的东西。”
太岁问:“什么?”
“你猜。”天罗子笑着走近酒柜,拉开柜门,取了两只高脚杯:“今天这么特别,不喝酒怎么行?刚才要开车,都没敢让你喝。”
太岁没有理由拒绝他,只道:“好。”
天罗子知道他酒量好,他为太岁倒了半杯。半杯就够了,这酒,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啊,师父。天罗子将那只酒杯递给他,笑说:“要不要喝交杯酒?”
太岁好笑地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干杯。”
天罗子捂着额头,笑道:“哪有这么干杯的啊?”
太岁静静地看着他,轻轻一晃手中的酒,道:“干杯。”
天罗子同他轻轻相碰:“干杯。”
他记得当初……玄灭也是这么对自己举杯的,他说cheers,我的小弟。天罗子笑了,对这虚空中残忍的幻影,cheers,我的大哥。阎王家的酒,都是致命的。
他轻轻喝了一口,眼睛却一眨未眨的看着太岁。
太岁也在看自己。
这浓烈的目光让他无法动弹,好像空气中有种令人陶醉的东西正在酒色里蔓延,正在心中滚烫。
太岁最终没有等到自己将那杯水喝掉。
天罗子看着沉睡在沙发边的太岁,立刻靠了过去。
他好笑的刮了刮太岁的鼻子,地上还有那只空了酒杯,残留的半点红,像一只悲悯的眼睛,注视着天罗子虔诚的亲吻。他喝了一口玻璃杯的白水,低头喂到太岁嘴里。
是安眠药吧,大概。
手机屏幕又亮了,天罗子看也没看,只回了条知道了,就来。
他将太岁的姿势放好,为他盖上毛毯,洗好草莓,最后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这一次,让我来。”
这一次,让我来。
天罗子带上那只黑色旅行带,打开门,又反锁上门。
天色暗了,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后视镜里,映出自己一双没有表情的眼睛。
玄嚣坐在显示屏前面,抚弄着膝盖上那只雪白的金吉拉。
忽然,显示屏一黑。
他皱了皱眉头,这不像太岁的手法。他太熟悉那个男人了,直进直出,从来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也没有什么心机和手段。但人活一世,谁没有些手段,谁不洞悉世事呢,太岁只是不乐意用罢了。这个男人,简单又直白,直白的叫人想摧毁。
玄嚣忽然掐住了猫的脊背,任它扭动,却无动于衷。
他伸手向桌上的手机。
却忽然被一个冰凉的东西按住了手指。
“别动。”天罗子微微笑:“不然的话呢。”
玄嚣僵硬了一下,他不用回头也知道天罗子的表情。漆黑的显示屏上正是青年那张冷酷的笑脸,这是阎王家的儿子,惯有的表情,看来血统这个东西,真是让人讨厌,就算这个小弟从小跟太岁生活在一起,也没有能够摆脱啊。
按住玄嚣手掌心和颈动脉的是两只枪口。
天罗子笑道:“来,打开屏幕。”
玄嚣沉默地将按钮按亮。
屏幕依旧是漆黑,玄嚣道:“你动的手脚。”
“我请你看戏,不要钱。”天罗子轻声道:“不够亮呢,是因为没有光啊。”
他轻轻用枪口顶了顶玄嚣的脖子:“引爆。”
玄嚣皱眉:“是谁给你报信?”
“你说呢?”天罗子反问道。
“是千玉屑?”玄嚣微微侧头。
“你说呢?”天罗子笑眯眯地又问了一遍。
玄嚣的嘴角慢慢拉长:“是他啊。”他忽然伸手,在自己的头皮上狠力一抓。
“你……”天罗子眉头一皱,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玄嚣”却猛地握住了他的枪管,在千钧一发间,猛力一抬。枪膛中的子弹直直射上了天花板,灯泡炸裂的瞬间,天罗子连挡两下他袭来的腿脚。
他右手的枪一转,对转这假玄嚣的大腿就是一枪。
天罗子给了他下巴一拳,直打得对方口血迸溅。竟然是人皮面具,天罗子咬牙,掐紧了他的喉咙:“玄嚣呢。”
“你说呢。”那人已经奄奄一息,却还学着天罗子的表情微微一笑。
天罗子见他吃了一枪,竟然还有力气装傻,正要抬手了结他,却见左边屏幕上出现了惊人一幕。
警察?
他一惊,竟然是警察。
当前一人,正是温翘。
天罗子醒悟过来,反手给了那人最后一枪,接着套上手套,从包中取出一个小瓶,将那人身上的衣物烧了个干净。
他迅速地从门中撤出,但原路已经不能走了。
他撬开下水道井盖,极快地爬了下去,又将井盖盖好。
但他不能走,如果这是玄嚣设计的,那这里必然会有炸弹。
天罗子轻轻敲击了一圈周围的水泥墙体,果然听见一个中空的位置。
他不能锤击,只能慢慢贴着墙壁,听里头的动静。
是定时炸弹。
看来他只能往下走,不然就得死在这个狭窄的管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