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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心魔(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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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罗子拧开水龙头,使劲擦了两把脸,力气很大,像想尽头将心头那团火焰浇熄似的。他喘息了一下,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面水珠,瞳孔乌黑,还看得出从前的样子吗,那个拎着大象玩偶,穿着小棉袄在门外乖乖等待的孩子,那个骑着单车,背着书包放学回家的少年。
他忽然很想念太岁。
当俩个人挨得这么近,还用想念这样的词语是不是还合适?
他分不清楚,只知道隔着这扇薄薄的门板,隔着这短短的几分钟,他也会很想念太岁。
正在这时,忽的有人在外头敲门了:“天罗子?你在里面?”
天罗子立刻抹掉脸上多余的水渍:“我在。”
“怎么了?不舒服?”太岁低声问。
“没有。”天罗子傻笑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还没开门呢,这个笑容怎么看起来这么傻啊,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想,太岁居然也没有嫌弃过自己真是侥幸。他拉开门,装作自然地说:“师父,怎么了?”他压低声音:“该不会输了吧?”
太岁让开半边身体,眼光往后偏了偏。
天罗子探头,看了一眼,那头脱得只剩下件背心的不是山龙是谁。
“……”天罗子赶紧闭住气,憋笑憋得满脸通红:“师父……你还真厉害。”
太岁低头看着这个笑得蹲在地上的天罗子,也蹲下来。
就算是这个姿势,太岁也比自己高了半个头啊。天罗子微微仰起视线,沮丧了一秒钟。
太岁静静看着他,眼睛一个巨大的漩涡,在碧海的中心。要把人都吸食进去。
“你怎么了。”太岁轻声道。
“我……”天罗子紧紧挨着身后冰凉的墙壁。
太岁忽然伸手在他下巴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和我说。”
天罗子微微颤抖了一下,脊背上滑过一阵电流,肌肤上爬满喜悦的战栗。他咬牙,道:“玄灭死了。”
太岁沉默了片刻,道:“别怕,有我在。”
天罗子拉住他的手臂,道:“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太岁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还是像小时候那样。
“你要相信我。”天罗子紧紧地看着他:“就算他们说是我杀的,也不要相信。”
太岁摇了摇头:“我只信你。”
天罗子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就听太岁轻声又道:“一个人一辈子保护不了太多东西,我只想……保护你。”
天罗子呼吸骤然急促了一瞬,他望着太岁,想拥抱,却无从拥抱,这个嘈杂的世界,只在冰凉的墙壁之后为他们留了一席之地。
“知道那天我会去那里的除了玄灭,就只有玄嚣。”天罗子低声道:“如果现在开始有人说是我下的手,那就是玄嚣放的消息。”
“你想怎么做?”太岁道。
“肯定会有不少人来找我。”天罗子轻声道:“他们杀我,无非是为了两件事,一是拿我的命回去邀功,一是我背后的人皮。”
说完这句话,天罗子竟然感觉到手下太岁的手臂轻轻一震。
“……”天罗子惊讶了一瞬:“太岁,你……”
太岁极快地拥抱了他一下,分开的瞬间,天罗子听见他低声说:“没关系,有我在,我不会让你……陷入那样的境地。”
天罗子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说起,太岁却拍了拍他的脸颊:“回去说。”
不等天罗子回答,太岁就将他一把拉起来:“回家。”
可进了门,太岁却又什么都没说。
“师父?”天罗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脱衣服。”太岁站在沙发边,俯视着他,道。
“啊?”天罗子傻了,现在?好快……好想哪里不对啊,哎呀?
太岁的左膝盖跪在他的右手边,慢慢弯下腰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解开他的外套。
天罗子颤抖了一下,忍不住按住他拂过自己锁骨的手:“师父,你怎么回事,你怎么……怪怪的。”难道是牌打多了……
太岁静静道:“没什么,先把衣服脱了。”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天罗子心里这么想,但看太岁不容置疑的眼神,还是乖乖的开始脱衣服。
“好了。”天罗子脱得就剩个白色工装背心,坐在沙发上,道:“说吧。”
太岁却伸手,轻轻将他的白背心往上一提。
“欸?”天罗子只觉得眼前一黑,又一亮,胸脯上凉飕飕的。他脸一红,立刻捂住赤裸裸的胸口,抗议道:“师父……”
“趴着。”太岁边说,边将他翻了个个儿。
想我堂堂三尺男儿,居然被轻易翻了个底朝天……天罗子脸着地趴在沙发上,咬牙切齿地要爬起来。
还没说话,却先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岁的手掌在他脊背上一按,接着便意味深长地抚摸起来。那感觉还凉得惊人,弄得战栗一阵阵的,天罗子根本就起不来。
太岁轻声道:“一会儿就好了。”
“你……”天罗子觉得自己上面冰凉,下面滚烫,像个夹心饼干一样趴在冰凉的沙发表面和太岁同样冰凉的抚摸中间。
太岁的神情却显得有些悲哀,他静静地看着手下日渐成熟起来的青年,是自己心血宝贵的结晶,他将他慢慢带大,看他张牙舞爪肆无忌惮起来,又看到沉默寡言下去。他说到自己身后的那张人皮,连眼都没眨一下……
天罗子不知道太岁的口袋里,也有那瓶药水。
太岁低头在他颈边轻轻一吻。
“啊……”天罗子忍不住小小的惊叫了一声,他蜷缩了一下身体,这个动作让他背后已经清晰的图纹像有生命了一样微微蠕动。
太岁将那个图纹记在心里面,多少年了,他从来没有想了解过这个秘密,只是一直守着它。起初是守着对阎王的承诺,后来,是守着怀里的少年。
“没事了。”太岁没有说出口,只是一遍遍的深吻他的心窝,胸口,禁忌的爱恋和无声的情语像鲜红的蔷薇花,开在俩人相触又相缠的肌肤上。这个秘密,是时候该消失了。
太岁低声叹道:“天罗子。”
天罗子低低地呢喃,回应着他。
太岁……
“少爷。”玄嚣正坐在沙发椅子里看报纸,他把玩着自己的手机,玄灭死的那条新闻还压在他手里没出去。他按了一串号码,正要按下接通键的时候,忽然有人打断了他。
“嗯?”玄嚣暂时放下手机,转头看外面的人:“怎么了?”
翼天站在门口:“太岁让人送来的东西。”
“太岁?”玄嚣笑了,勾勾手指:“拿过来。”
翼天交给他的,是个信封。
没什么稀奇的。玄嚣正要用桌上的美工刀割开它。
翼天犹豫道:“是不是找个人来检查一下比较好?”
玄嚣将信封割了个口子,说:“没关系,太岁这个人嘛。”哪里会玩那种把戏。
他将信封里的东西倒在桌上,哦?是照片。
他拿起一张,仔细看了看,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玄嚣摸了摸下巴,看了会儿,又将照片翻过来,看了看底部,道:“有意思。”
“这是什么?”翼天问。
“是密码。”玄嚣道:“老头子惯用的那种,也是……天罗子背后那种。”
“嗯?”翼天皱眉,问:“这是?”
“说不定。”玄嚣点点头。
翼天又问:“他送这个来是什么意思?他要出卖天罗子?”
“可能吗?这照片只给了一半。”玄嚣将照片拉远了点儿,眯眼看了会儿,笑道:“他是要和我谈条件。”
“条件?”
“他想用这个人皮秘密,换我这条新闻。”玄嚣的面前正孤零零地躺着那只黑色手机,阳光聚焦在机身一角,成了一个炫目的金点。
“好啊。”玄嚣道:“你去准备。”
“准备?”翼天道。
“他想死,我就成全他。”玄嚣捏着照片,轻声说:“好太岁,老头儿果然有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