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伊旖筱丫

11、不合时宜的告白

　　三天后，苏展涛生日当天。
　　早晨，桑榆还在被窝里睡得香甜，突然门铃响起，她想到叶初阳可能已经离开了，没有办法，只得披了外衣亲自去开门。
　　桑榆睡眼惺忪，只见一个年轻女孩站在门口，黑色的套裙，利落的马尾加上脚上那双精致的高跟鞋，简直就是两年前宿雨的翻版，利落而张扬。女孩双手提着东西，由于走得太急额头已沁出细细的汗珠，阳光下更显年轻与活力。见到桑榆，女孩如完成任务般开心，说：“您就是秦小姐吧，我叫颜语，是叶初阳总经理的助理，叶总让我把这些交给你。”桑榆点头称是，女孩迅速将手上的东西拿进屋去。桑榆本想请她坐下来喝杯茶，无奈女孩还有其他工作要忙，匆匆告别离开了。桑榆心想，叶初阳真是个合格的资本家啊，一刻都不让劳动人民歇着。
　　桑榆一一打开叶初阳差人送来的东西，原来是一套礼服和一双鞋子。鞋盒上贴着一张便签，上面写着：
　　下午五点半，我来家里接你。
　　桑榆收到这些还是很愉快的，因为她确实没有适合出席晚宴的衣服和鞋子，既然叶初阳都帮她解决了，她自然乐得轻松。
　　下午上完课已经四点钟了，桑榆匆匆赶回家换装。她穿上叶初阳替她选的衣服和鞋子，望着镜子，桑榆没想到自己原来也可以这样美丽：5厘米裸色的高跟鞋搭配浅黄色的收腰短裙让娇小的她显得亭亭玉立，而5厘米的鞋跟既能修饰腿型又不至于劳累或难以驾驭，桑榆不得不承认，叶初阳的品味不是一般的适合自己呀。
　　桑榆看时间还早，就给自己花了个淡妆，然后将直发披散下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桑榆很满意，小小的臭美了一把。一切准备就绪，坐等叶初阳来接她。
　　叶初阳很准时，五点半的时候刚好到达。多年之后，叶初阳还清晰地记得这个傍晚，在夕阳的映射下，桑榆像个精灵一样带着笑容向他走来，然后不小心崴了脚，他匆匆上前揽住她，将她护在怀里，这是他第一次抱着她，感受她到的体温，虽然她浑然未觉他的激动与兴奋，这一刻却让他终生难忘。
　　桑榆尴尬地从叶初阳怀里挣脱出来，她这才发现今天叶初阳穿了一套剪裁得体的银灰色西装，让他显得更加修长了。桑榆觉得这样的叶初阳是陌生的，在她的认知中，叶初阳就是个像弟弟一样的大男孩，虽然偶尔会和她斗嘴，可是却不会见外。可是眼前的他，褪去了青涩和玩闹，至少从外形上看，他干练而稳重，俨然一副成熟男人的模样。是了，叶初阳的心智绝不简单，他现在就是个出色的创业者，假以时日，他必能像他的父亲那样建立自己的商业王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意识到这些，桑榆难免有些失落。叶初阳不知她的心理活动，开口道：“果然世上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古人诚不我欺，这位美女，我们走吧，迟到就不好了。”
　　桑榆见叶初阳开口，才缓过神来，她觉得会这样挖苦和打趣的叶初阳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出了院子，叶初阳径直走向路边停靠的一辆限量版红色路虎，这让桑榆略略吃惊。
　　叶初阳看出桑榆的疑惑，解释道：“放心吧，这是我的车，今天是去参加我爸的生日宴，总不能打车过去吧，我爸好面子，丢不起这人。”
　　桑榆听他这样说，便明白了。她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喜欢这种既骚包又耗油的车？”
　　叶初阳不干了，“秦老师，速度与激情懂不懂，这款车性能好车速快，可是我最喜欢的‘座驾’哦。
　　“你还有其他车？”桑榆问。
　　“当然，秦老师，我好歹也算个‘富二代’吧，而且男人爱车就像女人喜欢漂亮的衣服一样，无可非议。”叶初阳说完，打开车门，示意桑榆上车。
　　桑榆郁闷，上了车心想：“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装可怜赖在我家，富家公子玩落难游戏吗”。
　　叶初阳自然不知道桑榆心中所想，边开车边和桑榆聊天，开始桑榆还回答他，到后来就没声了。他这才发现桑榆歪着脑袋睡着了，他无奈地摇摇头，将音乐关掉，又开了暖气，慢慢驶向苏家。
　　到了苏家，叶初阳唤醒桑榆。一下车，尽责的门童就过来招呼他们，见是叶初阳，其中一个负责人热情地迎上来，说：“少爷，老爷在大厅，您赶紧过去吧。”
　　听到这声“少爷”，桑榆感到手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没想到现实生活中还真有这样称呼人的，轻笑一声。叶初阳不解的望着她，桑榆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少爷好。”叶初阳这才明白过来，拍拍她的脑袋。
　　叶初阳和桑榆平时嬉闹惯了，这种行为早已司空见惯，可是在其他人眼里，特别是在这种场合，却让人觉得无比亲昵与暧昧。
　　叶初阳领着桑榆去大厅，一路上，桑榆不断惊叹于苏家的豪华。终于来到大厅，桑榆这才见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富丽堂皇，衣香鬓影和觥筹交错，她甚至在心里想，二三十年代的百乐门大舞厅的热闹和繁华也不过如此吧。
　　“哥，你来啦！”身后有人喊道。
　　桑榆和叶初阳同时回头，是一个笑起来有酒窝的短发女孩。叶初阳向桑榆介绍道：“她是我妹妹，孟小辑。”说完，他向那女孩挥手致意，女孩开心地跑过来，说：“哥，这位姐姐是谁呀？你可是从来不带女生出席这种场合的。”桑榆又尴尬了，不过她觉得孟小辑和叶初阳的关系倒是不错。叶初阳还没有回答，苏展涛夫妇就过来了。苏夫人开口道：“小辑，不准没礼貌，这是秦老师。”孟小辑俏皮地吐吐舌头，转身去找其他人玩了。桑榆突然觉得孟小辑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很合自己胃口啊。苏夫人向苏展涛介绍桑榆，并对桑榆说：“秦老师，今天非常感谢你能和初阳一起过来，等下一定要玩的开心。”桑榆客套地向苏夫人道谢。叶初阳没有搭理苏夫人，只是将手中的袋子递给苏展涛，淡淡地说：“生日快乐，这是我和秦老师给你的礼物。”苏展涛连忙接过来，从他颤抖的手桑榆可以看出他很激动。不过这时的桑榆很感谢叶初阳，因为她竟然粗心地忽略了参加别人的生日得送礼物这回事，好在叶初阳想的周到，才不至于让她失礼于人。
　　叶初阳见父亲这般受宠若惊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苏展涛小心翼翼地开口：“初阳，和我一起过去见见杨叔叔好吗？”叶初阳不忍拒绝，他对桑榆说：“秦老师，我过去一下，你先吃点东西，我过会儿来找你。”桑榆点点头，看着叶初阳和苏展涛离开。
　　桑榆一个人到处瞎逛，吃了些东西，偶尔还有人跟她搭讪。桑榆觉得这儿有些嘈杂，想要离开。可是远处的叶初阳正和一群人聊着，完全脱不开身。她一个人走出大厅，果然外面的空气清爽多了，只是夜风吹来，丝丝凉意使得桑榆不禁一颤。她决定不等叶初阳了，于是打车离开。
　　在出租车上，桑榆给叶初阳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已经先离开了。没想到叶初阳立刻打电话过来：“秦老师，你现在在哪儿，我送你回家。”
　　桑榆连忙说：“不用不用，我已经在车上了，你千万别出来，好好陪陪你爸，一起吃了蛋糕再回来，我到家就给你发信息，不用担心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好吧，注意安全。”
　　“恩，好，再见。”
　　“再见。”
　　桑榆回到家，给叶初阳发了条短信，他没有回。
　　看了会儿电视，桑榆的肚子“咕咕”叫起来，果然刚才在宴会上吃得太少了。饿肚子的感觉让桑榆十分不舒服，于是去厨房煮面吃。吃完面，桑榆与来福在客厅玩耍消食，将近十一点的时候，来福终于精疲力竭，呼呼睡去，桑榆也感到困意袭来，决定上床睡觉。
　　桑榆洗完澡，刚回到房间，手机就欢乐地响了起来，桑榆好奇谁这么晚打电话给她，连忙去拿手机，见是叶初阳的号码。一接通，电话那头并不是叶初阳：“喂，你好，我是兰庭的经理，你的朋友在这儿喝得烂醉，你能过来接他一下吗？”
　　桑榆一头迷雾，“兰亭？浙江绍兴那个兰亭吗？他怎么去那儿了。”
　　电话那头很无语，“小姐，我说的是本市最大的兰庭酒吧，手机的主人已经不清醒了，我翻看他的手机通话记录发现你是最后一个和他打电话的人，行行好，您过来一下吧，顺便带上钱，他还没有买单。”
　　桑榆确实没听说过兰庭，不过人家都说了是本市最大的酒吧，打车去一定能到，于是答应酒吧经理马上过去。
　　一路上，桑榆都在想，叶初阳和苏展涛的关系不是缓和了吗？几个小时前一切还都好好的，怎么就去酒吧买醉了呢？实在想不明白。
　　离酒吧还有一条街的时候，出租车司机就停了下来，他告诉桑榆，虽然已经到了这个时间点，可是兰庭外面还是泊满豪车，他怕车子再过去就很难开出来了，他给桑榆指了方向，让她步行过去。桑榆没想到兰庭如斯繁华，这才明白酒吧经理对她不知兰庭的吃惊。桑榆谢过司机，交代他等在这儿，就匆匆向酒吧跑去。
　　桑榆走进兰庭，开始寻找叶初阳的身影。可是里面的环境实在太嘈杂了，吵得桑榆有些头疼。终于，桑榆发现了趴在吧台上的叶初阳，他低着头，头发有些凌乱，一手还拿着一瓶红酒。桑榆走过去拍拍他的背，他抬起头来，傻傻一笑，又趴了下去。桑榆替他结了帐，在服务员的帮助下将叶初阳塞进出租车。
　　一路上，叶初阳都昏昏沉沉的，头不停地靠向桑榆，又被桑榆推到一边。司机见状，问：“和男朋友吵架了？”
　　桑榆回答：“不是。”
　　司机：“小姑娘，你们这种情况我见多了，男朋友深夜去酒吧买醉确实不对，不过他这么伤心也是为了你呀，听叔的话，就原谅这小伙子一次吧。”
　　遇到如此“热心”的司机，桑榆怕解释起来会没完没了，就随口道：“好。”
　　司机听了很开心，说：“这就对了嘛，两个人开开心心不吵架多好。”
　　刚说完，叶初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身边的桑榆，显然有些吃惊，“秦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这下司机不淡定了，“原来你们是师生恋呀，那就更不容易了......”
　　叶初阳头正疼，不知道司机在讲什么。桑榆怪叶初阳醒得不是时候，没有理他。
　　到家后，叶初阳根本走不稳，桑榆搀扶着他回房。将叶初阳扔在床上之后，桑榆累得气喘吁吁。她不知道叶初阳发生了什么，不过万事都等明天再说吧，她实在是精疲力竭了。
　　正准备替叶初阳关上门，桑榆发现他这样躺着好像不舒服，于是决定好人做到底，她把他的外衣和鞋子脱了，然后帮他解领带，当她终于把领带拿下来的时候，叶初阳居然吐了，他不仅吐得满地都是，还弄脏了自己的衣服，桑榆望着一片狼藉，在这个晚上彻底崩溃了。
　　桑榆及时清理了房间的污秽。由于叶初阳的上衣也沾满了秽物，味道十分难闻，无法，桑榆最终决定帮他把上衣脱了。她偏着头解叶初阳的衬衫纽扣，解到第三颗的时候，手被握住了。桑榆转过头来，也许是吐过之后好多了，只见叶初阳神色清明的望着她。桑榆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怕你穿着满身异味的衣服睡觉不舒服，所以才帮你脱的......”
　　叶初阳没有让她再说下去，他迅速地把桑榆揽进怀里，吻了上去。桑榆一下子断了线，竟忘了挣扎，等到反应过来时，叶初阳已经放开了她。说实话，这个夹杂着浓浓酒味的吻让桑榆很排斥，当然更让她不舒服的是叶初阳这种无礼的行为。桑榆起身就要离开，叶初阳一把拉住她，由于用力过猛，桑榆跌坐在床上。
　　桑榆不悦地瞪着叶初阳，叶初阳望着桑榆，认真地开口：“秦老师，我喜欢你。”
　　桑榆显然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她觉得叶初阳一定是喝醉了在说胡话，愣了愣，说：“你喝醉了，赶紧睡觉，我可以当没这回事。”
　　叶初阳看着桑榆，说：“秦桑榆，我是真的喜欢你，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喜欢。”
　　桑榆听到他称呼的改变，觉得他好像不是在开玩笑，她不敢看着叶初阳的眼睛，说：“叶初阳，在我眼里，你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不错，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还有男女有别的概念，所以相处时会有些别扭，可是一起住的时间长了，我们既是朋友，又像姐弟，当然如果你把我当成哥们儿我也不介意，可是我们却绝对不会有情侣的感觉，你懂吗？”
　　叶初阳好像很受伤，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是因为一起住久了才不可能喜欢我吗？这样的话我明天就搬出去，然后重新追求你。”
　　桑榆觉得自己就是在鸡同鸭讲，她不想在大半夜的和他耗下去，就要离开，这次叶初阳没有拦她。
　　这一晚，桑榆迟迟无法入睡，叶初阳却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