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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

  •   第十八章
      高宛綺回到家中便見到高宛姍一家正同倪耀珍說笑,氣氛熱鬧非常,見高宛綺進來連忙起身過來拉著她的手仔細打量。高宛綺一邊微笑寒暄一邊用眼角的餘光看倪耀珍的臉色,自然是不甚好看。見她進來只冷冷地哼了一聲道:
      “怎麼還懂得回家?那安承熙對你原來也不怎麼樣。”倪耀珍原想著諷刺一番,卻剛好正中高宛綺的心病,她現在最聽不得別人說起安承熙三個字。她也不吭聲,只是走過去見了大姐夫沈榮。
      “大姐夫,好久不見了啊。”
      “是啊,許久不見,三妹越發的漂亮了。”
      那沈榮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男人,中等身材,油頭粉面,穿一套對掛的地主袍,戴一副西洋水晶鏡,坐的椅子旁邊還豎著一隻文明棍。
      他笑的時候,臉上的肉都擠在一起,使人看了更覺和藹可親。
      倪耀珍見沈榮開了口,也不好意思再諷刺高宛綺,拉過她便道:
      “你父親四月不見你,你快去進去給他個交代。”
      高宛綺點頭,摸了摸小侄子圓滾滾的頭便向高瑤笙的臥室走去。
      門被推開,高瑤笙從床上問了些動靜,懶懶地道:
      “是宛姍嗎?我有些不舒服,你們自個兒玩去吧。”
      “daddy,是我。”
      “宛綺!”高瑤笙從床上掙扎起來,高宛綺連忙走上前去扶他坐起來靠到枕頭上。她低下頭細細打量他,四月不見,自己父親又憔悴了太多。想來這四月間滬上親朋皆人人煩惱,唯獨她在寧陽過了一段醉生夢死的日子,她腦海裏驀地又浮現起安承熙千金買笑的情景,不由得心頭哽咽,十分蒼涼。
      她是個愛繁華喜熱鬧的人,最見不得是淒淒冷冷了。
      高宛綺看過了高瑤笙便決定要重新搞活起高家的氣氛,時近年關,她開始在家中張羅燈節和粘貼對聯,高家是西式作派,往日是從不搞這些的,高宛綺提議過後卻博來了一致認同,高宛姍笑著道:
      “也好,搞搞新意思嘛。”
      “大姐,今年你就在上海過年對嗎?”高宛綺一邊貼著窗花一邊道。高宛姍瞥了一眼身邊的沈榮,而後笑了笑道:
      “大概是吧,這還要看你姐夫的意思。”高宛綺笑著抬頭向沈榮投出徵詢的目光,沈榮滿臉堆笑地摟過高宛姍道:
      “寶貝,你這說的又什麼話,我哪一樣不是聽你的呢?”高宛綺看著他們你儂我儂不由得心中有些發毛,但臉上仍舊微笑自若。
      隔天她在街上閒逛,碰見了準備外出辦事的顧渠青。她看他已是恢復了從前的樣子,墨綠的軍裝緊束著,勾勒出挺拔的身姿,他正準備跳上一輛軍車,眼睛的餘光卻看見了高宛綺,他沖她輕笑。高宛綺會心地向他揮了揮手,遠遠地呼喊道:
      “渠靑,過年來我家玩!”
      顧渠青眉頭微皺,登上軍車開到了高宛綺面前的時候便道:
      “你還像個姑娘麼?——”高宛綺面色不悅,顧渠青卻噗哧地笑了出聲,後才道:
      “我會去的,你放心。”
      高宛綺看著顧渠青揚塵而去,心中卻有種莫名的興奮。
      戰爭并不会因为將要過年而有所停歇,顧渠青這一去便三月沒有回來。
      他到廣州接手了梅紹貽的遺事,開始訓練軍隊,招兵買馬的風聲一日進過一日,連北方的安承熙都略有耳聞,這一日他摟著簡曉黎胡鬧,忽然有快馬飛報,韓家軍已經連夜奪了桂城、曆城、定州、耀州四個重鎮,現在向廣西省都會寧開進。安承熙聽罷鬆開了簡曉黎,想了想,舉起酒杯恰了一口,而後才緩緩問:
      “帶隊的人是誰?”
      “顧渠青。”
      “好,我知道了。”
      次日,北平政府又掀起一場風波,段瑞凱和手下幾個要將意見不合,他手下的軍閥徐明真,生生地還造了一出“逼宮”的鬧劇,段瑞凱被他綁架,交換的條件卻不是要地盤,而是逼著段瑞凱要同南方開戰。
      南北局勢空前緊張,而安氏父子遠在朔北觀虎鬥,等取漁翁之利。
      這一年便在極為動蕩的情勢下結束,新的一年又在歡樂聲中迎來。除夕夜,高家分外熱鬧,高宛綺忙忙碌碌只為搞活氣氛,煙花升上高空那一刻,她只覺得萬份疲憊。
      她並沒有邀請高宛瑜同韓錫嘉,因為她不敢,她曾經試探過高瑤笙的口氣,卻知道這個心結仍舊未到解開的時候。這一夜韓錫嘉仍舊工作到深夜,似乎一點也沒有過年的跡象,黨部的大員本怕韓錫嘉孤單,想同他一起過年,卻通通被韓錫嘉擋回去勸他們同家人團聚。現今就只剩下他同高宛瑜兩個人。高宛瑜心中鬱悶卻不能開口,更不能嘆息,免得惹韓錫嘉驚心。
      她看見遠處天邊絢爛的花火,有些想念從前在高家的日子,她偷偷地看著韓錫嘉,韓錫嘉仍舊專注得一無察覺,她終究忍不住輕輕嘆息了一聲,韓系家這才一怔,放下了筆。
      “宛瑜,你好像有心事?”韓錫嘉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寵溺,溫柔如脈脈的流水。高宛瑜咬著下唇,搖了搖頭。
      “你聽,風鈴的聲音。”
      高宛瑜扭過頭去看窗戶上的掛著的十幾個風鈴,一不留意就被韓錫嘉摟住了腰身,他那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她拔出不住癱軟在他懷裏,眼淚卻如斷線珍珠般源源流下。那些風鈴是她從前還是韓錫嘉的秘書的時候,在日本買下的。
      “宛綺,你聽,風鈴響了——你不是最愛聽的嗎?”
      “你說過,不愛聽風鈴的人,都是沒情調的人呢。”
      “我記得,我記得……”高宛綺聲音哽咽,任由韓錫嘉撥弄著自己的髮絲。這一切,她又怎能忘記,那段在日本的時光,是他們相識相知的日子,他們愛情的最好見證。也是,最無慮的時光。
      那樣短暫得令人心疼,似乎是風過了,便再也聽不見迴響。
      韓錫嘉雖知道高宛瑜心中所想卻不忍去點破,他撫摸著她的頭髮,仍舊是那樣烏黑,她的眸子仍舊光亮,雙頰也仍舊粉嫩盈光,那小兒女的心思表露無遺,他覺得取了她是自己這一輩子做得最錯的也是最正確的一件事。
      正這樣想著,外邊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高宛瑜從韓錫嘉懷裏掙脫開來跑去開門,打開門一看,竟是莊泓銘。
      “夫人,別來無恙?”
      “是莊主任啊,快請進來!”
      莊泓銘毫不客氣,入了屋便穿堂而過。高宛瑜雖有些不高興,但也沒有說什麼,她跟在他背後,只覺得莊泓銘還是同從前那樣英俊,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劍眉星目神采飛揚,他是出了名的美男子,雖是脾氣怪淚,天才般的頭腦卻令人折服不已。
      韓錫嘉早就聞聲而動從屋內走出來迎接莊泓銘。
      見了他十分歡喜,嘴上卻說:
      “怎麼大過年的跑來我這裏?不同父母妻兒團聚可有違綱常啊!”
      “呵呵,先生,你怎麼也說這舊式的話,國大或是家大,泓銘雖不才卻仍舊能分清楚的。”
      韓錫嘉對莊泓銘這個回答十分滿意,笑著便道:
      “那請問莊主任,今天前來是有何國事?”他語氣詼諧輕鬆,坐下來靜聽莊泓銘的高談闊論。
      “北邊有了動靜,先生可知?”
      “嗯,耳聞了。”
      “我看…..”
      韓錫嘉示意高宛瑜出去,而後開始了漫長討論。
      高宛瑜退了出去,仰天長歎,繼而又笑了笑,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已是那樣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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