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同人之流景》不问亦不知

68、瞬息之月

　　大虚之森的树皆是由石英结晶而成，露琪亚坐在高处看树梢折射出冰冷光芒，周围的领域都在她的视线之内，一有风吹草动就能察觉。虚夜宫那边有安倍晴明在，佑助应该能够顺利离开，但是接下来蓝染会有什么动作却是不可预料。虽然通过风涧家大叔的资料，她猜测出了不少关于伏魔书的秘密，但是如今她所剩的用来筹谋的时间并不多——蓝染仍然占有先机。以伏魔书背后的重大意义，失去它之后，蓝染应该已经加快了动作。但是，此时的大虚之森却又没有显现出任何异动。是有什么失算了吗？还是又一场局已经布下？
　　铃铃铃！
　　挂在腰间的铃铛又开始响动，这两天露琪亚都被它闹得无法安生。直到今天才接近了这里。从密布的嶙峋枝桠间，露琪亚可以看见残留的工程痕迹。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一场，露琪亚这才纵身跃下，落到地上几乎没有声息。
　　远处传来大需的嘶吼，在这样月光澄净的夜晚显得空旷诡异，露琪亚的心微微悬了起来，她有一种直觉，在这条路的尽头，会揭开的将是她所一直期待的秘密。依浦原所言，这铃铛是阴阳师加持过的，那么此刻它的响应是否是与阴阳师有关呢？
　　原先只在地平线展露一角的大理石建筑终于显露其全部，建筑已经残破，然而从残余的部分可以看出当初这座建筑有多么恢弘。只是，看建筑风格似乎是中国秦汉时期祭祀之用的天台。出现在这里未免太过奇怪。
　　围绕基石转了一圈，露琪亚踏上石阶，不会错的，台阶上的符号出自大叔，那么，大叔，你想要传达的又是什么呢？露琪亚抬头看那轮巨大的月亮，忽而想起多年前与大叔在风涧家宅邸闲度的那么多个午后，那时的大叔是否就已经预料到了如今的一切，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待固守原地的自己。叹息一声，露琪亚蹲下来看脚下的图案，这图案她曾经在大叔的资料里面看见过，闭上眼睛，凭借感觉摸索，原本以肉眼看来再没有回旋之地的图案开始移动。
　　睁开眼，出现在眼前的是天堂鸟花的图案，地板轰然打开，露琪亚没有任何犹豫地踏入那通往地下的通道。
　　隐隐有歌声从黑暗深处传来，听不清歌词，只觉曲调清婉幽寂，在这样荒凉的环境里显出凄艳的美感，还有些莫名熟悉，并不害怕，露琪亚加快脚步，向着歌声的源头进发。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较兮，
　　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
　　露琪亚看着端坐于石阶尽头那一方密室之中的华衣女子，有些惊讶，她从不知《卫风淇奥》可以这样唱，也从不知云水夕月可以将这首汉语诗歌唱得这样好。
　　“你不问我为什么没有死，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半晌没有得到回答，云水夕月自顾自笑道：“他说得不错，你很聪明，聪明到可怕。随我来吧！”此刻的云水夕月声音冷锐，半点不像露琪亚所认识的云水师父，亦不像方才那感伤声音的主人。
　　云水夕月领着露琪亚来到一扇石门前，石门轰然打开，其后是曲折回廊。回廊壁上青蓝色的火焰依次燃起，映得云水夕月的脸色愈见苍白，划过时间的空隙，显出惊心动魄的美丽。行了不过数十步，又是一重门，此后亦是如此，露琪亚并不言语，只是跟在云水夕月后面，听云水夕月慢慢叙述：“当初安倍晴明封印所有人对于竹云郎的记忆时，我因为早有预备，所以并未失去记忆。从那之后，我一直在观察蓝染的动向，直到，数月前你被派往现世，那时，我便知道时机到了，因此，我诈死来到了这里，我知道很快你就会被引领到这里。”
　　露琪亚注意到云水夕月对风涧的称呼，是在静灵庭时未曾见过的亲近。她曾听过云水师父与大叔似乎是同期的好友，而彼时后来成为三番队队长的樱冷暮尚在真央任教。她心底隐隐抓住某些东西，却又来不及细细考虑。
　　“我和竹云郎自真央时便是好友，彼时我还是浅见夕月，浅见家虽然也是上级贵族，但是比起大贵族风涧家来说还是差了许多，因此父母非常希望我能够结下与风涧家的亲事。但是，那时的我喜欢的，是冷暮，但是我知道父母绝不会同意我恋慕一个身份不明而当时还只是普通的真央讲师的人，因此那时的我也只是将这一切隐藏在心底。。当时冷暮在真央非常受欢迎，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就连竹云郎，也是他的崇拜者。但是突然有一天，竹云郎不知为何与冷暮大闹了一场之后，便与冷暮决裂，并迅速从真央毕业进入了远征队，离开静灵庭二十年之久。而在这期间，冷暮也进入静灵庭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短期内成为了三番队队长。而这时进入三番队成为副队长的我也真正与他开始熟识起来。
　　然后，竹云郎回来了，以大鬼道长的身份归来，虽然看见他的进步我很开心，但是我隐隐觉得他变得心思沉重了许多。在那之后不久，静灵庭的气氛开始变得紧张压抑，却没有人了解是为了什么。”
　　讲到这里，云水夕月忽然顿了顿，唇上漫出一抹浅笑：“直到事件结束，竹云郎放弃了原本的计划，他才找上我，邀请我加入另外一个计划——一个在你还没有出生时，就已经为你展开的计划。当时，宇波都本家早已覆灭，分家中还有人残留在流魂街躲避追捕。那时起，我约略了解到冷暮和竹云郎并非表面的不和那么简单。一百五十年前，你出生后不久，你父母也在流魂街被发现。他们两人合力伪造了你们三兄妹的死亡。那之后，你由竹云郎收养，你姐姐被冷暮带在身边，而你哥哥也就是现在的北川樱野，被秘密送到宇波都旧臣手中接受训练。到了！这里只有你能打开！”云水夕月在最后一扇比之前大得多的门前立住。门上有着古怪的刻纹，隐隐散发冰凉的湿气。
　　依着她的指示，露琪亚灌入自己的灵力，石门轰然打开。这里的房间空旷至极，但无可否认，它对自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露琪亚将手放在胸膛上，感受逐渐加速的心跳。
　　“它们一直都在等待你！”
　　四周的墙壁乃至天花板都散布着五彩斑斓的原点，没有任何具体的形状，外面已历百年沧桑，此间却宛若新就，隔离时光侵蚀。
　　云水夕月看着露琪亚走到房间中央，地板倏忽晕出光芒，竟幻化成水面模样，只觉下一刻水便要没了顶，只是人立在上面却不见半分波澜，云水夕月正欲举步上前，却见前面有巨大的灵压波动，有一瞬间黑暗湮没所有，仿佛要被漩涡吸入的窒息，惊醒方觉出了半身冷汗，惨白了脸笑，在她的正前方，露琪亚软软倒在水面上。
　　她的视线并非落在眼前发生的景象中，而是透过这密室内重新流转的时光探向曾经，脑海里纷繁错落无数画面，最终定格在与那人最初的惊鸿一瞥。不过一眼便凝固了时光，将自己最璀璨的年华葬送在思念中。
　　我愿为你作倾城之舞。你却从不肯停住，原来你倾心以待的从来唯此一人。
　　墙上的彩色如同被灌注如生命，开始生根发芽，描绘出精致的画面，那么多人倾尽所有追求的秘密于此刻展现，斑斓长卷描绘出我们所眼见的世界的最初，这现时种种的因，这终将吞没一切的狂澜。
　　云水夕月并无心于此，轻巧一笑，拖曳素白长裙向前走去，去赴这最后的华丽绽放——我所怀所恋，终究不过赋予这残垣。
　　露琪亚只觉得全身灵力被抽了个干净，疲惫得睁不开眼。恍惚间看见云水夕月向她走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让她忽然想起多年前跟随夕月习舞的宁静午后，一室阳光澄净。
　　云水夕月拔了斩魄刀，当年退队是和冷暮前后进行的，身为上级贵族对于十三番没有退队制度，她自然是知晓的，只是不知他想了何种方法，能够让两人全身而退。隔了这么多年，连自己也快忘记了曾经是作为副队长存在着的。想不到再次拔刀却是在这样的境况下。对着露琪亚安静祥和的表情，云水夕月高高举起斩魄刀，忽然想，自己对这个孩子究竟抱着怎样一种心情：“这里是个很安静的地方，你会喜欢的。”刀猛然挥下。
　　月夜下，男子抚琴而歌，用着自己所不熟悉的语言去吟唱。只因那时他的落寞，她发了疯般去学习自己并不喜欢的语言，那种卑微的爱贯穿着整个少女时代，那么，仅有这一次，让我任性而为。
　　刀猛然出鞘，血液飞溅。
　　云水夕月缓缓倒下，开到荼縻花事了，一切早已走到尽头。
　　露琪亚看见生命逝去的最后的光，蓝染在一室血腥里笑得温和，看不清也不想看清那笑容下究竟藏着怎样的情绪，想要呐喊，却无力发声，想要质问，却只觉荒凉悲哀。
　　水面波动，露琪亚向下沉去，在上方，露琪亚看见云水夕月身上淌下的血一点一点泅开，看见她带着微笑的侧脸。
　　她以为自己会不断下沉，却被突然拽住，然后猛然上拉。
　　蓝染拽住露琪亚，将她拖离下坠的旅途，刹那间，水面又变回地板，蓝染横抱起露琪亚离开，只给市丸银留下一句话：“这里暂时不要动。”
　　躺在蓝染的怀里，露琪亚沉沉睡去，她听到了啊，水没顶时响起的那句话，来自风涧竹云郎的那句话：“露琪亚，若你想要自由，我会替你斩去束缚。”
　　市丸银对着即将死去的人笑着说：“抱歉，看来你真的惹怒蓝染队长了啊！”而后转身离开，或许只有自己知晓他以微笑面对云水夕月破败的结局之时i，也将那微笑化作利刃刺进自己的心里，或许，这也会是他的结局。听到身后缓缓响起的歌声，市丸银将门轰然合上。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我那么爱你，爱到忘了自己，如果无法选择不爱，那么不若选择死亡吧！
　　并非完全没有察觉到，蓝染已经发现此地，但是无法放手，真正可怕的局是让人明知万劫不复亦纵身跃下。这一局里，无论是她，还是露琪亚都没有后退可退。
　　唯一让人惊讶的是，那一刻她在蓝染脸上所见到的真实的怒气，原来，还是在意的吗？
　　云水夕月微笑，在最后的一刻，她不再去想岁月倥偬，静灵庭在那寂静时光里的汹涌暗潮，只记得那岁月静好的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