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情缘之汉宫雪》雪阡篱

42、 第四十二章:回宫

　　勤政殿里，争执正盛，百官站在那里窃窃私语，却无人不敢上前劝解。刘洪度坐在皇位上，张口吃下秦湘喂给他的水果，对下面刘洪熙和李尚书的争论视若不见。

　　刘洪熙站在李尚书面前，“你身为户部尚书，却管理不力，让灾民抢了守疆将士的米粮，该当何罪？”

　　“可灾民并不是该臣所管……”

　　“住口!”刘洪熙冷声打断他的话，“更可恨的是，看管粮饷的人竟怕被发现米粮少了，在粮食中掺入细砂和石子……”

　　“还有你们！”刘洪熙转向众人，“你们向百姓横收税款，官商勾结，害得民不聊生，甚至不交税款……”

　　“那晋王有何高见？”有人不服气地问道。

　　“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刘洪熙冷笑一声，“诸位的俸禄远高于三百石，不如就各省下一半救济灾民如何？”

　　众人面色皆变。

　　刘洪熙接着说道，“既然不少人不交税款，那就从重处罚，从官员开始，一直到富家，谁不交就地正法。至于百姓,先免收三年赋税，商人赋税减半。”

　　“这……这未免难以服众……”有人低声在下面嘀咕着。

　　“不服众？是权贵多还是百姓多？”刘洪熙气势不减，“唐太宗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百姓不服，这南汉不就乱了？”

　　众大臣皆缄默不语。

　　“王爷说得好，但百官俸禄减半，后宫的用度又当如何？”吴怀恩插言道。

　　“我已将我宫中的用度减了一大半，不必要的摆设已撤去,至于妃嫔们……你还是问皇上好了。”

　　刘洪度却故意打了个哈欠，一脸不耐烦地说道，“朕累了，退朝!”

　　众臣正准备退下时，有人进入殿里通报，“启禀皇上，公主和越王从循州回来了。”

　　“既然公主他们回来了，那晋王就带人出宫迎接吧。”刘洪度揽着秦湘头也不回的从刘洪熙跟前走过。

　　雪滢回来了？刘洪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一方面既盼着见到她，一方面又想躲着她……

　　远山如黛，红霞漫天。天上的云彩时而凝聚，时而飘散，玫瑰色的绮丽光晖带来无限缱绻，美不胜收。

　　马车停在宫门外，兰萱扶着雪滢从马车上走下。

　　护着雪滢回都城的李景遂也翻身下了马，朝来迎接他们的南汉朝臣们走去。

　　雪滢看向群臣中的刘洪熙，心里有一丝怅然，几个月未见，他的面目还是那般冷峻，只是少了几分飞扬，多了几分沉郁，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他的目光也是淡淡的，几乎看不到任何锋芒，他那种毫不在意的淡然，仿佛所有人都不存在一般。

　　“你回来了。”刘洪熙的声音很淡，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仿佛也少了许多感情。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像以前那样了，是不是他对自己没有感情了？雪滢心里升起莫名的恐慌，感觉自己想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这段时间，你可还好？”雪滢千言万语如哽在喉，到头来只问出这么一句。

　　“一切安好无恙。”

　　听着刘洪熙淡淡而疏离的语气，雪滢心里忽然觉得空荡荡的，仿佛失了什么似的。满腔的热情仿佛被冷水浇熄了，整个人瞬间也好似被抛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迷迷瞪瞪的，找不着出路。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看着诸多陌生的面孔，雪滢的目光不知该投向何处才好，待看到李景遂朝自己温和一笑时，她的心变得乱糟糟的，思想也好像由不得自己了，连何时被宫人们簇拥着回到蘅芷宫都记不清了……

　　此时正值冬季，蘅芷宫中的梅花开了，红红白白的，一簇一簇的，每逢风吹过时，都会洋洋洒洒的落下一大片，像是飞雪飘过一般。

　　雪滢独自站在树下，看着来往宫人的陌生面孔，感觉几个月不在，宫里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她抬手，轻轻抚摸粗糙斑驳的树干，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一片汪洋大海中的孤岛上，漂泊无依，也不知道要飘到何方去……

　　“公主，回宫后，你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知何时，兰萱已来到她身边。

　　“我也不知道，回宫突然感觉一切都如此陌生，陌生得让我害怕……”雪滢喃喃说着，整个人都像失了魂一般。

　　“公主是因为王爷的态度才会如此吧……”兰萱叹息道，“几个月不见，王爷似乎变了不少……”

　　雪滢终于明白自己莫名其妙的恐慌感是从何而来了，是因为刘洪熙突如其来的冷淡态度，让她感到一切都是如此不适应。宫里的一切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刘洪熙一人。刘洪熙不像往日，难怪她会有物是人非的感觉……

　　“公主，寿王来了。”兰萱出声，打断了雪滢的思绪。

　　雪滢回过头，李景遂正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静静看着她。

　　树枝轻颤，梅花纷落，轻盈的花瓣落在他们的头上身上，唯美动人。目光彼此注视间，有着说不出的和谐美感。

　　兰萱悄悄退下，只留他们两人在此，在落花中相对相视。

　　“我马上就要回南唐了，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微微勾起嘴角，“所以来和你说声告别。”

　　“为什么单单要和我告别？”雪滢看不懂他眼中的情愫。

　　“因为……”他敛了笑意，摇摇头，“没有什么原因。”

　　雪滢看着地上的落花，“那你一路保重。”

　　“会的。”李景遂上前一步，握住了雪滢的手，“有些事情或许你的父皇没有和你提过……不过，你若遇到困难，可以让人给我带消息，我会尽力帮你的。”

　　什么事情？他为什么要帮我？雪滢被他突如其来的言语和举动给弄得迷茫了。不过，李景遂很快就松开了雪滢的手，笑的坦然，“我走了，你也要好好保重身体。”

　　李景遂这样说着，就像是相爱的男女临别时的依依不舍，让雪滢感到有些不自在。两人间并没有太多的交集，这样的告别，仿佛他们已经很熟悉一样，雪滢对此感觉到怪怪的，却不明白是什么原因。想去问李景遂时，他偏偏又已走远了。

　　雪滢低下头，怔怔的看着手里多出来的那支红梅，眼里是深深的迷茫……

　　为了庆贺雪滢公主平定循州张遇贤的叛乱，平安归来，刘洪度命人在御花园设下隆重的庆功宴。

　　睛朗的天空碧蓝，飘荡的白云淡淡。御花园里，尊前绮席陈歌舞，花外红楼列管弦，一派热闹的景象。

　　雪滢打扮得依旧素淡，一身银白云纹对襟广袖外裳，内衬鹅黄色暗花抹胸，下着一袭绣着缠枝花纹的及地长裙。身上还披着丁香色雪狐毛滚边的织锦貂裘，华而不艳，高贵优雅。

　　看到一旁落寞饮酒，面前梨花木案上的瓜果却不曾动过半分的刘洪昌，雪滢心里倒隐隐生出几分同情。

　　兰萱端起桌上的青玉酒杯，将上好的桂花酿缓缓注入酒杯，递到雪滢面前，“公主，如果心里烦恼，不妨喝杯酒解解愁吧。”

　　酒水晶莹透亮，澄澈照人，阵阵诱人的清香散发开来。雪滢接过酒杯，举起来一饮而尽，怅然道，“今天纵使能举杯痛饮，像过去一样开怀，但心情却不能依旧。虽然酒可消愁，但酒有限，而恨无穷……”

　　刘洪昌看了雪滢一眼，放下手里的酒杯，望着缓缓飘落的枯叶，神情凝重。

　　望不尽飘零的落叶，看不见心中所思之人，只有一只孤雁的影子融入长空。道不尽的人世千般恨，如今只剩梦影依稀，不堪回首……

　　四处飘散在宫苑里的乐声，如珠落玉盘，交汇在一起，宛转华丽，乐声韵律变幻繁复，如同仙乐。待乐声渐渐稀疏，刘洪度才拥着秦湘走过来。

　　雪滢随众臣一同起身，向刘洪度行礼，“参见皇上！”

　　刘洪度懒懒摆手，“都平身罢!”

　　雪滢悄悄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刘洪熙的身影，心里未免有些失落。刘洪度好像看出她的心思，“晋王最近心情不佳，朕让他出宫散心去了。”

　　“对了，忘了和越王说一声……”刘洪度清了清嗓子，“丽妃疯了。”

　　丽妃疯了？雪滢望向兰萱，疑惑不解。

　　兰萱低下身子，在雪滢耳边低声说道，“他命人将丽妃押到蛇池，扬言说丽妃喜欢蛇，要将她扔进蛇池与蛇为伴……结果，丽妃吓得疯了……”

　　雪滢固然恨丽妃，乍然间听到这件事情竟没有感觉到报复的快感，反倒对丽妃生出了不少同情。

　　是自己的心变软了吗？雪滢抚着自己的心口，看向刘洪昌，发现他握着酒杯的那只手在剧烈颤抖，似乎正竭力隐忍着满腔的怒气……

　　想不到这几个月不在宫里，宫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雪滢心里陡然变得冷了起来，刘洪度现在已经明着对付刘洪昌了，下一个他要对付的恐怕就是……

　　他是不是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所以才对自己如此冷淡？雪滢不敢再想下去，生怕自己所想的会很快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