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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回不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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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之吻,是南斐国一种古老的秘术,早已绝迹几百年,现今人们只能在史料中见识到这种秘术它曾经真的存在过。据悉八百年前,死亡之吻曾经肆虐整个南斐,甚至蔓延到周边国家,死去之人数以万计,恐惧笼罩了世人整整一个甲子。
如今早就很少有人知道这种秘术了,但天机道人只一眼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果处理不得当,世上将不可避免地再现生灵涂炭!
所谓死亡之吻,即是指被中此秘术之人吻过后的任何人都将迅速死去。它就像瘟疫会传染,只要一个人中了死亡之吻,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无穷无尽个!
但幸运的是,并不是人人都会感染这场“瘟疫”。如果你无欲无求,从不曾爱过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那么你就可以幸免于难。但如果你爱上的这个人刚好染上了死亡之吻,你就会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然后吻上他的唇,最终也染上这场“瘟疫”,继续传染给下一个爱你的人,直到死亡将你带走,直到这个世界再没有一个人爱另一个人!
死亡之吻,便是爱情的终结者。
当然,还有一种对世人来说最幸运的可能,就是最先中了死亡之吻的这个人和最先吻上这人双唇的那个人是深深相爱的一对,那么世上将没有任何人可以将他们分开,也就是说,用两个人的生命换取世上其他所有人的幸免于难。
但世间哪来刚好就有的两情相悦和生死相许?往往就是你爱我,但我爱他,而他却爱另一个他……
天机道人敏锐的眼神在风闲羽和玉飞胧之间流转,重重地叹了口气,只怕是世人难免要遭殃了。
玉飞胧的身体不停颤抖着,体内的两股力量在你追我赶,相互角力作战。金虫蛊的蛊虫已经成功被诱入风闲羽体内,但附着在蛊虫上的死亡之吻却并没有随之完全转移到风闲羽身上。
眼见着玉飞胧的双唇即将离开风闲羽的,天机道人迅速坐定,在玉飞胧后背轻轻一点,以使风、玉两人间的连接不会断裂。他追寻到玉飞胧身上原生的排斥力量,随即将自己的功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到玉飞胧体内,以助这股排斥力量驱逐死亡之吻。
如果是寻常人,一旦中了死亡之吻,几乎没有可能去除体内的这股力量,但是玉飞胧不同,给她带来病痛的排斥力却在此时刚好成了死亡之吻的死对头,只要有人能助其一臂之力,排斥力量便能战胜死亡之吻。
在天机道人的协助下,玉飞胧体内死亡之吻的余力被完完全全地转移到风闲羽身上,转瞬之间,两人紧贴的双唇骤然分离,牢牢扣住的双手也因风闲羽失力过多而双双分开。
天机道人迅速为两人止了血,然后让玉飞胧服下两颗三日前刚送到的“十味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只是中了死亡之吻后的风闲羽却让他头疼不已。
如何才能不让第二个第三个人染上死亡之吻?他天机道人再厉害也不过是人身肉躯,撑死只能保风闲羽七日无恙,只希望秋蝉子真的能带回根治的办法。
山间木屋,在最后一片海棠花瓣翩然落下的刹那,秋蝉子及时赶到。
花解语独自伫立在海棠树前,她的脸上布满了失落,海棠花谢了,她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可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就仿佛脑海里曾经无数次幻想出的画面一样,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看见了心里面朝思暮念的那个身影。
两人的视线一起凝固了,花解语呆呆地定住,已经分辨不出内心在怎样波动,唯一知道的是,她所有的等待就是为了这一刻;秋蝉子停下脚步,看着眼前几乎和二十八年前没有什么变化的容颜,心中波澜起伏难以平静。
“小若……”秋蝉子抖动着双唇,唤出二十八年来不曾喊过的这个名字。
泪水倏然而下,花解语被这一声“小若”感动得无以复加,二十八年了,他喊起来依旧那么好听。
“小若,我……”秋蝉子有太多的话想说,可是却发现不知该如何说起。来的路上他想过很多种情况,或许凌想若已经离开了,或许她根本不想见他,或许她会气急败坏地给他一刀,又或许她像现在这样,仿佛他离开她只不过是昨天的事情。
“什么都不要说!”花解语捂住他的双唇,“只要你在就好……”
秋蝉子不解地任由她捂着,她还一如当年的模样,年轻漂亮,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而他却老了。
“我怕我一眨眼,你就不见了……”花解语自嘲地笑了笑,大概她都觉得自己太傻,傻到经常白日做梦。
山间木屋里的摆设一如花解语刚到这里时的样子无甚变化,竹制风铃在屋檐下叮咚脆响,两人端坐在木桌前如当年一般饮着茶,只是谁都默不作声。
花解语却无法专心喝茶,几次想问他当年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她,然后这么多年杳无音讯,可是她什么都没问,她怕一旦问出口,会听到可怕的回答。可明明自己这些年的努力不就是为了他一句回答?
“小若,”其实秋蝉子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只能以自己认为最好的方式去结束它,“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花解语牵强一笑:“又是这句话……既然如此,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看着她明明受了伤却还强撑着的样子,秋蝉子几乎狠不下心说出今天的来意,但一想到玉飞胧和风闲羽现在的状况,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想求你帮个忙。”
“呵,我就知道……”她就知道他根本就不可能是来和她再续前缘的,要不是此番有事求她,大概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他了吧。
“你是医药世家的传人,也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练会《桃花手记》的人,我请求你能去救一个人。”
“如果我不愿意呢?”
“当然,我不能勉强你。”
花解语站起身走了开去,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不一会儿才又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秋蝉子:“救谁?”
“你愿意?”秋蝉子如蒙大赦。
花解语哼了一声:“愿不愿意那是后话,但我想知道,究竟是谁有这样的能力,竟能劳你大驾、让你纡尊降贵来见我?”花解语很生气,他躲了她这么多年,如今来见她,但却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秋蝉子对花解语的用词有些不满,但他没有反驳,只是回答道:“当今南斐皇帝——风闲羽。”
“他?”花解语实在想不到是他,一直以为这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他和你非亲非故,为什么要救他?”
“因为他为了救胧儿……”
“胧儿怎么了?”花解语截断秋蝉子的话,连她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过度反应。
秋蝉子的眼里闪过柔和的神采:“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胧儿此刻当是没什么大碍了。”
“胧儿的身子很弱,这个我从第一次接触她就知道了,但我心不在此,便也懒得替她调理,况且她有十味珍,应该可以保她几十年无恙。但此次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胧儿和你一起来南斐的时候,身上没有带十味珍,但她每月需吞食一颗此药丸,没有药物压制后的她身体几近崩溃,而今次又被人施了金虫蛊,蛊虫上另附着了一股神秘力量……”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这也不怪他们,你医药世家族人的身份几乎没人知道,自然不会有人来劳烦你。”
花解语叹了口气:“十味珍不可停,一旦停了,她的身体会加速恶化,就算之后吞食再多的十味珍,也无法逆转她的身体质素了。你说的金虫蛊,当今世上只有南斐皇帝会解,以我的观察,风闲羽一定会替胧儿解蛊,至于那股神秘力量,我尚不清楚是什么,无法下定论。”
“关键是这股神秘力量,我和师傅都没把握可以控制住,所以需要你的帮助。”
花解语一口饮尽杯中茶,一边把玩茶杯,一边问道:“你刚才只说了一半,为什么风闲羽救了胧儿,你就要救他?”
秋蝉子仰起脖子,亦是将杯中的茶水尽数喝完:“因为玉家对我有再造之恩,尤其是胧儿,没有她就不会有今天的我,如果胧儿醒过来知道风闲羽是因为救她而即将死去,她一定会拼了命地救他,既然如此,就让我替她来完成这件事吧。”
“那就别让胧儿知道事情的真相!”
“哪有不漏风的墙?”秋蝉子无奈,“欺骗她只会让后果更加严重。”
“你说玉家对你有再造之恩,是什么意思?”
秋蝉子沉默,此事涉及到他为什么会离开凌想若,而当年不得已的离开已成定局,再提只不过是揭旧疤,所以他并不打算提起。
“你不想说?好,我不逼你,等你哪天想说了,再来找我吧!”花解语拂袖而去。在她尚未褪色的记忆里,蓝辰赋从来都是一个有问必答的人,可是如今他变了,不但容颜老去,连内心也是她看不懂的了。
“你当真不愿意救他?”
花解语停住脚步,背对着秋蝉子:“你当真不愿意对我说实话?”
秋蝉子有些不敢面对她,只低着头道:“我说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怎么过去?”花解语再也无法忍受他的这句话,猛地回转过身,情绪激动地道,“我过不去!你一走就是二十八年,这二十八年里,我分分秒秒都在思念你!我甚至不曾恨你,因为你给过我最美丽的两年,因为我知道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可是你为什么不对我坦白?只要你说,我什么都相信!”
“小若,你冷静点。”秋蝉子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却犹豫着该不该靠近她。
“蓝辰赋,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要我了?”花解语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蓝辰赋,你看,为了你,我违背了凌家的族训,我练了《桃花手记》;为了你,我拼命保持当时的容颜,就怕你以后再见到我时会认不出我;为了你,我亲手建立了蓝衣门,又亲手遗弃了它……”
“别说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老了,和我不配了?没关系,我可以马上变得和你一样老,我……”花解语突然噎住,好像想起了非常可怕的事情,颤抖着双唇,跌坐在地上,“我知道了,是我配不上你了。”
“不是的,不是的!”秋蝉子摇头,一切不是她想的那样,只是过去太遥远,而时过境迁,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怎么会不是呢?你一定觉得我肮脏、我低贱……我是绮云楼的头牌,我一介风尘女子……”
“小若,你知道我不会在意这些的。”
“那你为什么还是不要我?”
“我……”
花解语红着眼从地上爬起,她心里明白,从她走进美人村桃花林的那一步开始,她就再也没资格拥有他了。
修练《桃花手记》的代价,就是她必须采阳补阴,每日至少和一个男子交合,才能让功力精进,才能维持容颜。
虽然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他,可到了如今这地步,连她自己都开始嫌弃自己了,这世上有谁会爱一个荡~妇?蓝辰赋他当然也不会。
“你走吧……”花解语有些虚脱,不想再面对他。
“小若,是我配不上你,我伤害过你一次,可我不能伤害你第二次,你应该值得更好的人爱你,而我……”
秋蝉子曾经说过,他虽然是无双山的弟子,却并未入道,也就不是真正的道士。因为他的内心从不曾和红尘阻断,他心里的某个角落始终留有一席地装着那个难以忘却的粉色身影。只是,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臣赋,”花解语走出十步远,又忍不住停下转身,“就当我最后一次问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当年你为什么离开我?我真的很想很想知道。”
只要不是因为不爱了,那么她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都还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