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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初入南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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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村的大祠堂前火光明亮,人头攒动,一片嘈杂。村民们一个个高举火把,团团把平易之围在了中间。
“平公子,你不能走啊,你走了,谁来保护我们?”
“平公子,我求求你了,留下来吧,我……我给你磕头了……”
“你走了,那些个强盗再来怎么办?你忍心看我们受人欺侮吗?呜呜呜……”
“姓平的,你要是敢走,我保证你妹妹活不到明天!”
“……”
平易之本来还很有耐心地安抚着一个个情绪激动的村民,可是这群人根本不听他在说什么,这种乱糟糟的场面迫使他不得不用吼声来震住他们:“你们有完没完!”
平地一声惊雷,压得骚动的人群霎时没了脾气,不少人战战兢兢地看向这个一向憨直的男子,眼里仍是一副不敢置信,平易之对他们从来都是客客气气,哪里出现过这等状况?
“你们都听我说!”平易之眼神凌然地扫过众人,平息了下怒气,拱了拱手道:“各位,易之与舍妹并非村中之人,承蒙不弃,让先父先母以及我兄妹俩在此地借住多年,易之感激不尽!今日,易之有幸,得见故人,了了一生心愿,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平公子……”显然还有人不死心,想要挽留。
平易之抿嘴,笑道:“这几年和各位相处非常愉快,只是,易之本不属于这里。至于你们担心的问题,易之想过了,这些年先父先母在此地布下的阵法足以抵抗一般的外来攻击。如果来者是高人,那么就算是有我平易之在,也根本无力阻挡。”
“可是这阵法,我们不会用啊……”众人面面相觑,小声嘀咕着。
“小光子和狗儿跟了我那么久,虽不懂如何摆阵,但要简单使用还是使得来的。”平易之边说边用赞许的目光看了看挤在最前排的小光子和狗儿,表示他们可堪大任。
“可是,可是……”村民们似乎还想再找出个能留下平易之的借口。
“可是什么啊!”团团相围的人群外,一个年轻姑娘奋力拨开挡道者,硬挤了一条路出来。
此人正乃玉飞胧是也,她煞有介事地站到平易之身边,用手指了指眼前一群帅哥俊男,鄙夷道:“你你你……你们还是不是男人?堂堂男子汉,居然还要别人来保护!我一介女流,都为你们感到可耻可悲!”
玉飞胧两句话说得在场的一众俊男毫无反击之力,反倒是几个美女捂着嘴低低偷笑了两声,却被玉飞胧狠狠瞪了一眼:“不要以为女人受人保护就是理所当然!你们都有手有脚的,何必借他人之手!你们要是有这样的想法,那是自甘于低人一等!同样都是人,没有谁天生就有特权……”
玉飞胧絮絮叨叨地把脑子里的杂想都挖了出来,直讲得唾沫横飞,虽然她思维紊乱,话说得乱七八糟,但却成功地把听众们搞得晕晕乎乎。听众们不服,什么叫“没有谁天生就有特权”?首先,皇上他老人家就是天生有特权!
“所以,”终于,玉飞胧来了句总结,“你们没理由没权利也没可能让人家为你们留下!好了,现在,把小苹果交出来吧!”
“这……”众人纷纷犹豫不决地看向了被小苹果称为“孙二叔”的领头男子,请他拿个主意。
“好!”孙二叔思索良久,眼神炯炯、目光坚定地宣布道,“这位姑娘说的有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是我美人村自己的事,就要靠自己来承担,与外人无干!平公子是我美人村的恩人,理应以礼相待!若是他日,平公子与几位贵客再来鄙村,鄙村百姓定当夹道欢迎!”
领头的说了好,底下的自然也没什么好反对了。人群有一瞬间的静默,也许是有了淡淡的伤感,离别总是那么容易就令人鼻子发酸。
玉飞胧悄悄退了出来,把舞台留给了他们。她笑嘻嘻地在秋蝉子三人面前比了个“V”字,就拖着他们回房睡觉去了。
秋蝉子和沐三对视一眼,只得无语相笑。这胧儿,还真以为自己几句话威力巨大呢,不过是给他人个台阶下。那孙二叔想必早明白了一点,若平易之坚持要走,他们根本就无可奈何,就算勉强留下了,平易之哪里还有心再帮他们抗击外人吗?倒不如放他走,大家好聚好散,况且还有阵法可以御敌,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玉飞胧一行,如今又多了平家兄妹,离开美人村后仍是马不停蹄地向着此行的目的地——南斐国行去。一路上,虽也有不同的风景,但一则秋蝉子急着赶路,另一则平家兄妹也很想早日把陈缇送去倾城山庄,于是一切都来不及驻足停留,不日间便赶到了南斐。
此间,陈缇的身世之谜渐渐得解。她有个贴身携带的木制小挂件,那是她爹娘在死前交给她的。因为是木制的,极其不起眼,所以当年并未被贩卖分子掠走,此时却引起了秋蝉子的注意。没成想这小小挂件中竟另藏机关,打开后忽掉出一小绢帛来,其上密集地絮写着细小的文字:
缇儿,尔非吾女,倾城山庄大小姐是也。时年岭南双盗将尔藏于吾所,爹娘私心,因膝下无所出便认尔作女。然双盗为人,狠辣记恨。多年来为躲避追捕,使尔受苦,甚为心伤。爹娘自知,命不久矣,只望尔日后能认祖归宗,爹娘泉下有知,也定能瞑目了。
陈缇小时候并不识字,也许是因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缘故,她并没去学着认字,所以当时已经口不能言的父母才会将她的身世藏在了木制小挂件中,而不是当面拿给她看吧。
确定了自己的身世,陈缇的内心莫名的复杂,从震惊到怀疑,从迷茫到心喜,曾经愈合的伤口又被刺痛,却不再彻骨,老天爷带走了她孩提时代的幸福,却在此刻又赠与了一份新的尽管是陌生的血肉亲情。可是,越想见越怕见,越近南斐却越心里发乱。
南斐,天之极南端的五彩国度。
据说自有史料记载以来,南斐国便一直是风姓贵族当政,风家王朝历经千百年而未曾衰弱,就算内里再腐败亦不曾有人敢于推翻他们,就算外力再强大也没有任何国家可以吞并这里。周围的世界风云变幻,早就改朝换代过无数次,只有南斐国的风家王朝,屹立千年而不倒。
一路南下,玉飞胧已经缠着沐三问了百八遍的南斐风土人情。南斐国虽偏南一隅,不如天崇这个中原大国的富饶繁华,却别有一番风味。在这里,万物是五彩的,炫目的,人们惯用鲜艳的色彩来装点一切,而冬天的南斐比之万里雪飘的北国更是多了份缤纷秀丽。
久雨初晴,天空格外的澄净如潋,虽值冬季,但这里却温暖如春。阳光斑斑驳驳地洒落,树荫下,是一个个闪亮的小金点在随风跳跃。
玉飞胧难掩满腔激动,兴致颇高地爬出了马车,坐到车夫的位子上,近乎贪婪地东张西望着。
极目而去,整座皇城华丽地展现在了眼前,道路宽敞干净,让人油然而生一种舒适感,两旁草木郁郁葱葱,风格迥异的宅邸让人眼前一亮,就如一颗颗璀璨的明珠,把皇城妆扮得光彩照人……可奇怪的是,街上却没什么人,本该宾客盈门的各类店铺也仿如共同商议过一般没有开门做生意。这样的景象,竟显得这座皇城有一丝萧索。
玉飞胧不解地回头去看马车中的众人,不料一个个都甚是迷茫。最后她只能眼巴巴地盯向沐三,心想,作为南斐人的沐三总知道点什么吧。
“胧儿,你不用看我,我也不知道……”沐三耸耸肩,无奈地出口。
啊……看来只能找当地人问问了。
玉飞胧好不容易逮住了个路人,连忙开门见山地问道:“这位大叔,这些店铺为什么都不开张啊?”本来她想直接问为什么那么凄凉的,但转念一想,觉得似乎不太礼貌,毕竟是人家的京城,再怎么不济也不能用凄凉来形容吧,于是便换了种说法。
中年大叔上下打量了番玉飞胧,方问道:“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
玉飞胧愣愣地点头。
“哎,先帝刚驾崩,新皇尚未登基。我南斐国国丧期间,百姓需得守丧,一般店铺自是不得开张营业的。”中年大叔面带悲戚地叹息了两把。
玉飞胧默不作声地动了动嘴唇,匆匆向他道了声谢。她有点无语地用手指绕了绕头发,把中年大叔的话向众人复述了一遍,心里却嘀咕个不停:什么狗屎运嘛,这种“好时光”都能让她赶上。
秋蝉子正待开口,却见两个小道士走了过来,微微对着他一揖,正是师门无双山的礼仪。
小道士恭恭敬敬地道:“秋师叔,弟子系华清子座下,师父已经在金朋客栈等候师叔多时了。”
“哦,华师兄来了。”秋蝉子眼睛微亮,右手极自然地做了个“请”的动作,语气不紧不缓的对着小道士道,“带路吧。”
“是。”
“各位稍等。”沐三潇洒地起身,却原来是要告辞离去了,“既知各位下榻何方,沐三也该告辞了。”
“哥哥是要回家了吗?”小苹果很是不舍得地嘟起了小嘴。
沐三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抿嘴一笑,点了点头。
“沐三,你说过要带我去你家做客的,可不能忘了!”玉飞胧有些意外,不过她倒是很镇定,虽然离别是难过的,但又不是永远不见了,然而眼泪却还是冲动地掉了下来。好在等她师父以及陈缇的事情一搞定,她就有时间去拜访音律世家了。虽是这样想着,可还是很不争气地熊抱着沐三把眼泪鼻涕统统抹了上去。
“好了好了,答应过你的,一定会记在这里的。”沐三单手握拳,轻轻敲了敲左胸口。
秋蝉子站在一旁道:“千里行,终须一别。有缘再见,后会有期。”
沐三抱拳颔首:“能与秋先生同行,是沐三之幸。沐三告辞。”
玉飞胧和小苹果同时泪奔,两人一边一个拉着沐三不肯放手。
“胧儿,我们走吧。”秋蝉子虽是世外高人,可看到玉飞胧哭得形象全无的样子,他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赶紧催促着她走,省得在大街上丢人现眼。
众人只得依依不舍地对沐三说再见:“沐三公子,再会!”
玉飞胧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个身影渐渐远去,目光出神,仿若无觉。那样华丽的背影,飘然似仙,却怎么也掩不住周身的落寞和孤寂。直至那身影消失在宅院柳巷之间,玉飞胧才有一丝回神,心中不禁连连哀叹:哎,美男子走了,以后拿什么来养眼啊?
正胡思乱想间,马车便已停在了金朋客栈前。
华清子,虽是秋蝉子的师兄,却更年轻,他从小就在无双山跟随天机道人修行,是真正的入道道士。而秋蝉子则不同,他在二十二岁那年才被天机道人收为徒弟,并未入道。
师兄弟多年未见,就算再淡定的人都会忍不住小激动一把。这不,秋蝉子只稍稍介绍了下双方人员,便和华清子大步跨进客栈叙旧去了。剩下玉飞胧和一干人等木然地目送两人进屋,然后恨恨地安顿起自己的行李来。
第二天一早,秋蝉子便和几个小道士一起动身离开了客栈,他此行的目的便是会晤恩师天机道人,尽管玉飞胧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到南斐来见天机道人,而且还不让她一起跟着去见见自己的这个师公。
秋蝉子离开前,特意叮嘱了玉飞胧,在南斐国丧这种非常时期,千万不能出去惹事。至于陈缇的事,也不急于一时,等他回来再行打算。然而似乎是玉飞胧平时的人品不太好,秋蝉子始终还是不放心她,于是华清子便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这几天,玉飞胧也算安分,一直待在客栈。一是有人看着,溜不出去;二则,她也并非真是个捣蛋闯祸鬼,自是懂得掂量轻重的。
听说南斐皇帝立诏有疯症的大皇子风闲羽继承帝位,可自从皇帝驾崩后,平日疯癫痴呆的风闲羽却不见了踪影。如果迟迟找不到风闲羽,大臣们便会拥立二皇子风闲翼继承皇位。如今的南斐朝廷可以想见会有多么混乱,这种时候,玉飞胧自是不敢跑出去乱逛的。
倒是平易之兄妹有些微的心急,爹娘苦苦寻找了多年的常缇小姐就在离倾城山庄不远的地方,可她却迟迟下不定决心去认亲。
对于陈缇来说,她需要慢慢去适应这样的身份变化,一直以来,她都是个一无所有的孤儿,思维定势使她觉得自己本就该是那样,普通而卑微,根本无法想象自己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可是,她又和大部分人一样,有虚荣心,当她拥有一个机会改变自己的身份地位之时,她真的心动了。没有人愿意自己永远低人一等,陈缇也一样。可是她依然犹豫不决,她对未知的世界是那么彷徨,她甚至不敢踏上去倾城山庄的路。
于是这几日,大家都静静地窝在客栈里打发时间,谁也没有想过去看看客栈外的世界。
虽然很无聊,但玉飞胧却向来不会让自己闲着,最近她便时不时地跑去找华清子联络感情,请教请教武艺,八卦八卦秋蝉子。
“师伯……”其实,对着一个时年三十有余的人叫师伯,玉飞胧还是很纠结的。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于是横看竖看,她怎么看都不能把“师伯”两字和此人联系起来。
“嗯?”华清子果然是入道高人,无时无刻不在打坐中凝神、炼气、养性、参道……
然而,套近乎是需要循序渐进的,于是乎,玉飞胧便非常没营养地问道:“师父跟我说过,他来自无双山。无双山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古诗有云:无双绝顶接天门,应是天下第一峰。无双山一柱擎天,奇峰耸翠,上凌云霄,玄妙缥缈。置身云端,看万物幻化,然尘世烦扰尽消,自是别有风光……既谓无双,即是天下无双也。”
绝了,这华清子师伯吹起牛来真可谓是不知“谦虚”二字为何物。
不过,话还是要继续说下去的,尽管各问题间没啥联系性:“师公他老人家身体还康健吧……”
“难为你有这份孝心,师父他定会感喟秋师弟收了个好徒弟!”
囧囧地听着这话,玉飞胧有点耳根泛红,其实,那个,还好啦。话说,这天机道人她见都没见过,哪里谈得上孝不孝的,惭愧呀惭愧……
“那个,师伯,您老人家武学造诣非凡,可否给弟子指点几招?”
“天下武学博大精深,师伯只怕是那沧海一粟,何配‘非凡’二字?我无双山功夫刚柔相济,内外兼修,苦恒久之,方能学到真功。”
不肯指点就直说嘛,何必废话那么多……玉飞胧恨恨地想,其实她也不是来讨教武功的。
“师伯,您和师父感情甚好,他老人家当年在无双山学艺时,定有不少逸事吧?”
华清子微微一笑,便是知晓了她打的鬼算盘,看来这才是她的目的吧。
“同门师兄弟,感情自是极好的。”这次,华清子倒是没敷衍了事,反是娓娓不绝道,“秋师弟是众师兄弟中天赋最高的一个,虽入师门时已然二十有余,错过了习武的最好时光,可我们这些从小在无双山习武的却都比不上他。师父说过,秋师弟是个奇才,天生就是与众不同的。他身上有一种极度吸引人的气质,只是近年来渐渐隐去了,淡化了。师父对他是极偏爱的,经常一对一教习……”
“一对一啊,难道你们都不……”嫉妒吗?玉飞胧忍不住插了一句。这可是明目张胆的开小灶!果然都是高人,那么淡定……
“师父如此行事,自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秋师弟他,值得师父这样待他。”华清子淡然说道,眼眸清澈,无一丝杂尘。